黛茜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家里来了一群闹哄哄的客人, 虽然代价是别墅面前的草坪砸坏了一大片,客人们还动不动要吵架,但是每个角落都热闹,人多一点, 吃饭的时候都觉得特别香。
在书房跟火箭谈完话之后,爸爸还破例地给了巧克力吃。
老父亲站在厨房的冰箱前,像即将赐福于世人的天神, 身旁围绕着个快乐得满地转悠的小天使,一双小手早早地就捧起来,等一个零食的降临。
“爸爸!”团子馋得直舔嘴巴。
托尼打开冰箱,放了一股子冷气出来。
他拆开巧克力的包装纸, 看看地上并着小胖腿站得笔直的女儿, 掰了一半。
临了要弯腰给的时候,再看看她,忽然改变主意, 把一半的巧克力又一分为二, 最后只给了四分之一。
大人总是举棋不定,有时候真让小孩伤脑筋。
“不能多吃。”托尼道。
黛茜虔诚地把巧克力捧了,高兴地呼呼, 撒腿就跑去外面的沙发上坐着吃。
火箭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飞船修好,今天客人是不走了的, 托尼虽然不一定情愿, 少不得分几个房间给他们住。
螳螂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她是最后一个加入银河护卫队的, 战斗力是弱了点儿, 但有着情绪感知和情绪舒缓的特异能力,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
看着是个天真又淳朴的外星人,从前一直住在奎尔他爸那里,每到一个新地方,看什么都新奇,像现在看个购物广告,也能津津有味。
电视上在推销一种甩脂机器,绑在腰上,每天胡吃海塞都能减掉肚腩肉。
世界上哪来这么便宜的事情。
螳螂女却信了,啧啧称奇。
她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错,捧着巧克力向自己走来的幼儿也不错。
幼崽的感情最纯净,感受着,仿佛身心都能得到净化。
团子把巧克力捏在手里,蹬着腿爬上沙发,坐得端正,低头咬了一口。
甜得浓郁,令人幸福。
“噢。”螳螂女在旁边看着她吃,本来对巧克力没兴趣的,见黛茜吃得嘴角都弯,额上的两根触角不由得轻轻动了动,“真那么好吃吗?”
她也想吃,可惜不敢乱动别人的东西,也没有一个给巧克力的爸爸。
黛茜嘴巴动作,耳朵也没有闲着,听见螳螂女问话,抬头看她,见她直勾勾瞧着自己的巧克力,下意识要护住,又看看她,护食的动作就犹豫起来,不舍是真的不舍,但在螳螂女的注视下,还是小心地抠了一点儿巧克力,颤巍巍地递过去。
爸爸也才给了一小块儿,吃完就没有了。
螳螂女左右看看,也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过去,接了黛茜那还没指甲盖大的馈赠,触碰到黛茜的皮肤,忽然软软地“噢”一声,心也要化了:“谢谢你。”
幼儿的不舍她感受得清清楚楚,这样还能主动分享,实在是招人疼得不行不行的。
巧克力融化在舌尖。
螳螂女笑起来,一时之间也有几分小孩子样:“真的好吃。”
剩下的巧克力,黛茜吃得很慢很慢。
很慢很慢,最后还是吃完了。抬起头来,俨然一只不长胡子的花猫。
老父亲光给零食,忘了系围兜,巧克力捏在手里,受热融了,被黛茜抹得脸上、衣服上都是。
温蒂从书房收拾好出来,看见被巧克力凃了的宝宝,赶紧把抹布丢给笨笨,捞起这小的冲向浴室。
生死时速也没这么快。
天气渐暖,黛茜玩了这么久,身上也出过汗,现在洗澡正好。
等白嫩的团子在浴缸里游两圈,被全副武装的保姆用毛巾搓得干干净净,再擦干了扑上香香的爽身粉,就能盛在大毛巾里,一路运回卧室去。
黛茜有好几套小动物的连体衣,她喜欢浣熊,温蒂就给穿了一身浣熊的,还有条扁扁的尾巴拖在身后。
“是火箭。”团子扯着衣服,很有见识地对温蒂道。
说着自己先肯定了自己,不住地点头。
“也不是所有跟火箭长得像的都叫火箭呀。”温蒂笑起来,“你把他好好地记住了,他一定很高兴。”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黛茜在地上关不住,穿着小浣熊的薄毛绒连体衣,兴冲冲地要去下面找火箭。
笨笨还帮着她按电梯。
不小心按着了负二层,于是团子坐在电梯里,门一开,看见的不是小浣熊和树人,而是闹哄哄满地的小黄人。
香蕉胶囊们正在开派对,黛茜一出现,全场肃静,随即爆发了更加盛大的狂欢,高喊着“boss”,向她涌来。
可惜满脸茫然的小老板站了回去,门一关,电梯又缓缓上升,把所有的热情都格挡在了外头。
这回笨笨按对了。
门再一开,团子果然看见背对自己站在飞船顶上的火箭,高兴地跑出去,还没跑几步,就听见火箭的大嗓门在嚷。
用无比生气的腔调,暴跳如雷。
“你走开!离我远一点!”火箭大叫道,“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把手里拿着的一个什么东西狠狠掼在了地上,“啪”一声四分五裂,把想靠近的黛茜唬得站在了原地。
碎的是格鲁特的游戏机。
这里显然正爆发一场矛盾,格鲁特也一副愤怒的模样,看见游戏机碎了,更加愤怒,双手树枝缠作一股,愤怒地拍击飞船,差点儿抽到火箭。
他随即看见下来玩的黛茜,觉得被人看见了丢脸,一甩手,愤愤地冲过来,进了电梯,果真像火箭说的离得远远。
火箭把工具箱里的工具倒了一地。
他回头找格鲁特,当然也看见黛茜,尖尖的牙齿龇起来:“你又下来干什么,还嫌不够乱吗?去找你的小狗!这里没有小狗!”
笨笨马上不高兴,把黛茜护在了身后。
火箭更怒,把扳手一揣,揣得老远,指着已经升上去的电梯道:“连他也这么嘲笑我!他、管叫我‘动物’!——连他也!!!”
他大喊大叫,胸腔似填埋无数死灰复燃后的火,高昂一声之后,音量突然降了下去,背过身,用手狠狠擦一下眼睛。
黛茜已经是第二次给火箭弄得不知所措,但这次分明没错,揣着小手,低声伤心地喃喃道:“火箭。”
“格鲁特变坏了。”火箭的背一下子弯了不少,整个人都低落,腿一弯,坐在飞船顶上,“我让他别玩那玩意儿,他就用这样的话来伤害我。”
黛茜慢慢地走了几步,绕过笨笨的保护,还那样小声,道:“火箭。”
她是见过自己的爸爸发脾气,可托尼发脾气的次数很少,也不像火箭一样凶。
“别叫我火箭。”火箭的耳朵耷下来,又擦一下眼睛,表现得比刚才还要凶,“叫我小狗、臭虫、被改造的小怪物——”
他脱口而出这样的话,缓解不了伤心,很快改口:“你要是真敢说最后一个词,小孩我也打。”
团子听见“打”,马上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身上还穿着小浣熊的连体衣,高兴地进来,撞见了这么一遭,共情力非常强,火箭第三次擦眼睛的时候,她就低下头去,也默默地抹眼睛。
嘴巴都扁扁。
“你在哭什么!”火箭又道。
他粗暴地擦掉眼睛里的水,抬眼一看这个氪星小孩在学自己哭,本来就含着一口对格鲁特的气,再加一口,本想发怒,临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你在哭什么?”火箭问。
他站在那里看黛茜一会儿,看小浣熊宝宝抹了一手的泪,沉默地弯腰溜下来,捡起地上的扳手,慢慢走到黛茜跟前,重复了第三次:“你哭什么?”
他看看她的浣熊帽子,尖尖的嘴巴,毛绒耳朵,眼睛上两道白眉——多像他。
但他不是什么低等生物。他有智慧、有自尊的。
“你这个氪星小怪物。”火箭道。
黛茜呜呜地哭起来。
火箭的耳朵就耷得更低,似乎跟刚才伤心时的小动作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你叫我‘火箭’。格鲁特却叫我动物。”他道。
仿佛一下卸了全身武装,说话都放轻,“他是我的亲人,我太难过了。冲你发脾气,对不起。”
他把额头轻轻地贴过来,碰在了黛茜的额头上。
毛绒的,又温暖,有种秋日里栗子烤好时的气味,一点儿都不难闻。
不是什么小浣熊的体温、触感和气味,是“火箭”的。
“我的寿命本来就不长,他可能想气死我。”火箭道。
团子被这样一贴吸引了注意力,两只眼睛望他,把自己望成了斗鸡眼,看着很有几分搞笑。
因而也忘了继续跟着伤心。
“我很抱歉,黛茜。”火箭道。
他没有纸巾,用自己的毛擦干了黛茜的眼泪,低低地叹一口气,转过来准备捡拾散落一地的工具。
不料一转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的格鲁特。
其实电梯升上去,没多久就又载着网瘾树人下来了。
格鲁特站在那里,如同千千万万次站立在有火箭的地方,显然将火箭刚才的几句话听进耳朵,再不生气,低着头,眼睛里也悄悄地含了眼泪,万分懊悔,慢慢地道:“i am groot。”
火箭闻言,身体一僵。
他嘴巴轻轻地颤了两下,似乎隐忍情绪,忍着忍着,还是忍不了,冲去桌上拿了报纸卷成筒,就冲过去打格鲁特的屁股。
格鲁特不躲。
火箭眼里亮晶晶,一瞬间不知是悲是喜,嘴上不住地道:“道歉给我大声点!大声点!大声点!”
那报纸重重地挥起,落下去,却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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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