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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历史 > 大晋女匠师 > 第191节
  更有把轴上短板改为齿轮的,层层齿轮的终作用,仍是拨动碓杆起落,徒增繁琐。所以啊,本事不够,莫太异想天开!
  好在有二人务实,改动的是碓臼。
  第一人,将臼材料标明要石制,臼壁需光滑如瓷,且四周如“瓮”之内腹,这样的话在舂米过程中,谷粮堆上去就下来,等同自行翻滚;第二人,改动的是碓杵形状和臼壁的斜度,臼壁只有一个方向是倾斜的即可,配合杵的斜度,作用也是令谷粮在被捣过程中自行翻倒。
  “臼”当然算水碓的一部分。上午场进行到现在,基本可以下决定,第六制作区画模图的前两名就是这俩务实的考生。
  雷考官的视线落在双斧壮汉位置,改杵、斜面臼壁的便是此特殊考生。刚才巡场他问了察验匠吏,此考生叫项衡,是襄平本地的双初级匠师,一制木,一制石,都是考出来的,这等匠才即便在繁华郡地也很罕见,从遭遇过二十余次的刺杀数便能知晓项衡本领之难得。
  巳正,距离上午场结束只有半个时辰。
  远处骤起叫嚷,所有人看过去,太远了,没发现什么。约有一刻,俩巡吏拖着个人经过,被拖的人双脚捆了得有十几圈麻绳,神态极痛苦,都叫唤不出声了,手臂明显脱臼。
  又是刺客?一般扰乱考场的不会被这么对待。王葛是第一个回神抓紧在地上画的,这点倒令雷考官颇满意。
  项衡起身交图。
  来自司州广平郡的布姓考生交图。
  来自司州魏郡的施姓考生交图。
  来自司州汲郡的焦姓考生交图。
  这次的郡比试跟以往不同,每个制作区各有主考官,两位副考官。副考官按序阅,先淘汰一批,次阅时主考官才参与,再淘汰一部分。所以雷考官暂不忙。
  有专门盯刻漏的巡吏,最后半时辰时,每次挥旗表示一刻过去。
  巳正两刻。
  巳正三刻。
  除了王葛还在画,其余考生均在进行最后的模图检查。哎呀,谁挡她前头了?
  这画的是……哎……呀?雷考官站的位置看模图是反着的,脑中刚将模图扳正,瞠目结舌!
  碓在船上?
  不不不,轮在船上。
  不不不,碓在不在船上不要紧,要紧的是水轮可驱船行?
  刚才力求务实的想法完全置之脑后,雷考官知道这名考生是王葛,但他才想起来,对方跟他一样双匠技,一制木,一制船!
  第343章 326 质疑
  当然了,他的双匠技均为中等级。
  双匠技的排名方式非随意,打个比方,假如王葛考上制木的中级匠师,履历中只能记录为“首制木,次制船”,因为她制船的本事仍在初等级。
  雷考官目光警告南娘子:让道。他等不及了,要迫切察看蒙冲图。
  每块木片的正反面都有画,没办法,王葛思维越来越扩散,既然是比试,当然把构想的都呈现,就跟做阅读理解拼字数一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万一哪个构想对了考官的心思呢?
  咚!
  计时鼓响。
  完了,她郁闷的垂肩,没画完。
  雷考官抄着手嘱咐:“速收拾,交图。”控制着激动,他知道不仅要目睹碓的变革,还要亲历造船术的变革!哼,听说东莱郡驶来几艘船,舵有孔、甲板竖有什么“拍竿”?对辽东郡的海船很是不屑哩。往后定让那帮人见识见识,无楫棹也可航行的蒙冲!
  有秩序的上交后,所有考生按着巡吏引导,在考官区的划线外站立,等候叫名。叫的是木牍上的数字,跟每人号牌对应,被叫到可不是好事,证明被第一批淘汰。
  半个时辰后,副考官按阅看的顺序报:“考生十一,考生七,考生二十三,考生一,考生二十……”
  王葛的号牌是二十一,心揪起来、刚落下、又揪起,每个制作区的考生是不少,但首批淘汰数念完,此处绝对少掉一半人。
  “淘汰者速离场。”巡吏重复三遍。
  常参加郡竞逐赛的早习惯了,离去毫不留恋,不过总有不服气的,一考生脚步最迟疑,他在观察王葛,发现小匠娘没有离场的意思后,走回来举臂:“我有质疑。”
  雷考官正看王葛制的图,听见嚷声抬头。
  规则允许内,察验匠吏便可决定:“讲。”
  考生指王葛:“她是特殊考生么?计时鼓响的时候,我看见她根本没画完模图,我想问,这次淘汰的人里有没有她?”
  两名副考官均看向雷考官,特殊考生的身份敏感,且这个问题他俩确实没法答,因为王葛的模图被封存了。被封存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出现了极为出色的改良,后续可能会签密契的程度,多一人阅看就多一份泄露出去的风险。
  封存规则还有:应当三名考官共同决议,仅副考官无封存权,如果主考官一人阅看后就封存,过后经官署评定考生的成绩没有那么优越,主考官得担责。
  对于正常申诉,雷考官没有不悦,简言回复:“没有她。她改良的水碓不止一种,未全部完成,不违反本次郡考规则。”
  原来如此。考生向考官分别揖礼,再向王葛揖礼,离去。
  两隶臣为一组,推着独轮车来发放午食了,刚才那些淘汰者不管饭,真难为官署把时间算计得这么好。
  三位考官不得歇,共同商议排出优劣,进行第二轮的淘汰。考生们食之无味,会不会再淘汰一半之多?
  其余制作区被淘汰者陆续经过此处,有人独行,也有三三两两结伴的。一个看上去三十年纪的匠郎跟身边同伴说:“那人就是项均之。”
  均之是项衡的字。
  双斧护卫耳聪,凶视过去,那俩匠郎脸色都不大好看的离开了。
  午正三刻,由雷考官宣布下午场的人选,这次是念到号的留下,仅念了三人!
  各种不甘声起:“下午场才三个人?”
  “我也被淘汰?淘汰是凭什么依据?”
  “听说这次很多主考官才是中匠师级别,他们真有能力辨别水碓改良的优劣么?”
  “铛铛”两声,察验匠吏用木棍敲刁斗,喝道:“有质疑可申诉!不服考官者,离场后向官署申诉。不谨守规矩,视为扰乱考场!”
  魏郡的施考生起身,问:“我初来辽东,不知这种事向郡署申诉?还是东夷府?”
  这是预备告考官了。
  匠吏回:“找郡署吏曹,期限三天,不计今日。”
  “我这就去!”他喜机械机巧,早就思考过水碓的改良,怎想在上午场就被淘汰,简直是对他苦心研虑的折辱!
  一考生举臂,施考生停步,想听对方申诉什么。
  “讲。”
  “我自司州广平郡来,耳闻王葛匠师之名,在广平郡,像她这般的特殊考生很多,但我从未见过仅凭模图就达到封存标准、连另两位考官也不能阅看的先例。我非疑心主考官偏向特殊考生,而是制图时,王葛自始至终手忙脚乱,我很难不观察到她。王匠师,呵……”他摇头一笑,“王葛匠师似是对这场比试毫无准备,所以啊,怎样的天赋匠才,才能让毫无准备之人,把机械之碓改得巧上加巧,利上加利,胜过我等准备良久之人?”
  雷考官刚要答复,王葛举臂。
  察验匠吏:“讲。”
  王葛问:“这位考生……”
  “我姓布。”
  “布考生说自己见识少,未免太自谦了。我考你一题吧,试试你我的天赋能差多远?”
  谁自谦见识少了?布匠郎忍气强笑:“出题吧。”
  “用主、三位考官的案上之物,做到纸被火烧不燃。”
  “纸……”布匠郎剩下的话憋回牙缝里,他又不傻,她这样问,肯定有法子。他迅速扫向三个案,上面的器物几乎一样,除了笔墨纸,便是几片木牍,两个陶碗、一个盛饭、一个盛水,木尺、铜规。
  可恶!可恶啊!法子肯定跟水有关,这竖婢要是只说一位考官的书案,那他就豁上了先试,把陶碗里的水泼空,任她有何法都不好使,可她防备他使这招了,分明临时改口成三个书案!
  王葛心里的小王葛翻个白眼,有本事把仨考官的水都泼了啊。
  “罢,我做不到,我天赋不如王匠师。”此人果断,没让事情继续,向王葛一揖,再向考官郑重而揖,快步离场。
  这就算了?还司州来的呢,废物!施匠郎暗骂,害他白逗留丢脸。
  被留取的三名考生除了王葛,正是项衡和另一名改良臼的匠郎。雷考官:“王葛上前。”
  “是。”
  “我以双中匠师担保你得下午场的首名,不必进行模器制作。”没办法,她制的图太潦草了,按图凿模,模船必沉。
  第344章 327 又有改良法
  啊?右座的副考官一脸诧异。
  这次郡比总共三十个制作区,榜首只能从每个制作区下午场的首名里择取。按考官规则,雷考官可以这么做,但明、后两天是三十名主考官参与最终评判,王葛若不被其余主考官认定确有资格为榜首,雷考官此举必被质疑舞弊!
  左座副考官则敬道:“加上我的名吧,我愿与雷匠师共同担保。”
  右座副考官合上嘴巴,坏了,只怪自己年龄大,反应慢了。他知道雷匠师的声名,对方若非稳妥过劲,拼着双匠技并行,早能考取大匠师了。对方肯为王葛担保,再想想王葛屡次的出奇造物,哎呀、哎呀,反应慢了……有何要紧?脸皮厚就行!
  “我信雷匠师,也愿与你共担保,共进退!”
  未正,下半场开始。
  项衡和号牌为五十的那名考生仅需用木料凿出碓和臼的形制,不需凿制水轮、横轴部分。
  所以此制作区的翻车是用不上了。
  为避免更多非议,王葛听从考官的话不提前离场,她就绕着翻车观察。原先在南山馆墅见过翻车,但那时工匠始终忙碌,没法这么近距离的看。
  翻车是汉时毕岚率人所制,当时只用来清洗道路。曹魏时,马钧将其改良为灌溉用途。说起毕岚,跟翻车同时发明的还有一种灌溉器物,叫“渴乌”。
  渴乌外形是有弯的吸水管,在南宕渠便能见到陶制的,令王葛非常惊诧。因为渴乌的原理是“以气引水”,也就是虹吸。
  “王匠师,”雷考官过来,打断王葛游走的心思:“如何能让纸不被火燃啊?”他琢磨有一会儿了,如实讲,“我只能想到将纸浸湿,呵呵。”
  “就是将纸浸湿啊。”王葛满目真诚,刚才出的题又没限制烧多久。“浸的很湿很湿,小火苗烧半时辰也点不着。”
  雷考官半边鼻孔牵动着半边嘴角连抽两下,南娘子别过头,拼命想自己练兵时受的罚,才憋住了笑。
  王葛继续讲:“我觉得他自谦太过,年纪又那么大,所以我不抢先说答案,让他先答,哪知道三碗水摆他眼前他都想不出这招。”
  雷考官手扶住翻车上的把梁,深呼吸,为什么自己猜对了答案还很生气!“嗯,你看翻车吧,说不定以后还有改良此机械的考核。”随便扯句话,他朝制作区走去。
  给布考生出的题,万不得已时,王葛确实预备要当众演示纸包水的烤火实验。为啥说万不得已?因为考官用的纸张是土纸,表面都能看出粗糙不匀,接水定然漏,再者还要控制火苗的大小。前世她自己用打火机做实验时,很容易先把纸烧出焦斑,以土纸的质量,会瞬间兜不住水。再者,只要烧出半点糊焦的地方,就算她输了。
  所以一开始,她打的就是心理战!不然会在言语间露那么大的破绽,装着改口“三位考官的案上之物”么?
  心眼越多的人,琢磨事越绕弯,布考生能想不到用水浸湿了纸可防烧?但凡正常人都会想到这层,可惜布考生跟雷考官一样,均不自信,认为以她的身份,不会当着那么多人出如此简单的题,认为她绝对有旁人意想不到的完善办法。布考生怕事情愈演愈烈,成为她更扬名的踏脚石,干脆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