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入更以后,凤濯身着黑衣出现在阿灼宿处门外。
他捏了一个昏睡诀。一团莹莹白光飘向室内,屋子里的人便都陷入了更深的沉睡。
就连之前睡得不安稳,嘴里嘟囔着‘别吹了’的阿灼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然后,她身着统一制式寝衣的身体便出现在了凤濯手上。
再一晃眼,两人已经原地消失,重新出现在凤族禁地的山洞里。
这山洞的壁上镶嵌着许多鹅卵石大小的夜明珠,亮如白昼。
布置有高床软枕和起居用具。
凤濯将阿灼放到大床上,盖好云被。然后一挥手,壁上的夜明珠十之七八都被遮挡住,只留下近处的几颗。
他在床边坐下,看着睡得娇憨的少女。
“是你么?”
他将花了两百多年收集到的无央残魂全部灌入了凌家那颗沉寂千年的凤凰蛋里。
其后不久,那颗凤凰蛋开始吸取、吞噬巨量灵气,然后破壳而出一只已化人形的小凤凰。
这孵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无央?
他事前征询过凌耀的意见。
凌耀想了一天一夜来答复他,“帝君,末将答应了。末将姑姑的那一线生机实在太薄弱。若无外力,恐怕将永远沉寂。兴许这就是她那一线生机。如果还是无法,就当是末将姑姑将一具无用肉身借予了长公主。”
千年已过,姑姑的生机愈发渺茫了。如果不能趁这次搭长公主的顺风车,恐怕时日久了也会石化。
帝君不是找不到别的肉身安放长公主残魂。只是借姑姑的身份,更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帝宫。
其后说阿灼将凌耀吃成了穷光蛋自然是无稽之谈,从头到尾她就是凤濯在养着。.
她吞噬了凌家的灵气,凤濯也给了凌耀补偿。如今凌耀就是拿着凤濯给的灵丹闭关修炼去了。
也在梧桐祖木腹内的某间静室里。所谓被卷入空间裂缝只是说给旁人听的。
阿灼出壳便是人身现世,和寻常凤雏不同。如果是凌耀的姑姑,是不能有这样的发展的。她起码得苦练十五年才能勉强化形。
当时在凤凰蛋壳外,当着全族赶来看热闹的凤凰,凤濯真的是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激动。
那些年单独出现在她面前的‘小耀’,其实便是凤濯变化了模样。
她的性情和前世几乎找不到一丁点相似的地方。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生长环境的缘故。
可如今他想用引魂咒唤醒她,却是接连失败了四次。明明最开始破壳的时候他探查出来了无央的魂魄波动的。
而且,鸣儿也说她身上有阿娘的味道。
那些年,无央只有一缕他好不容易从战场收集回来的残魂。
鸣儿在母体内也受到战事侵扰,身体孱弱。只能被封印在此地养息。
母子俩一起在此受梧桐祖木和帝宫灵气的滋养,其实是共处了两百多年的。
所以鸣儿对母亲有一定记忆并不为奇。
如果这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无央,那这就是凌耀的姑姑了。
那么过去十六年就当他白高兴了一场,做了件好事。
但是,属于无央的残魂他需剥离出来,再继续想办法。这山洞里已经准备好了养魂的绝佳器皿。
一念至此,脸色犹带些苍白的凤濯把手放到阿灼脸上方。
他先探查阿灼体内的魂魄到底属于谁。
半晌后,凤濯放弃的收回手。
阿灼的魂魄混沌一片,他查不出来。
想了想,又设法要取出属于无央那一抹残魂。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凤濯惊骇地站起,总不能是凌耀姑姑把无央的残魂吞噬了吧?
不对、不对,无央残魂在这里温养了二百多年,已经稳固而强大。就算真是一方吞噬另一方,被吞噬的也不该是无央。
而且,凌耀姑姑到底有没有成型的魂魄都还不好说。
那现在她的魂魄出现了什么变异?
魂魄一事凤濯是从三百年前才开始研究的,了解不是太深彻。
他拿出八角镜,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找到当年鬼族少主、如今的鬼帝夜晴明留在其上的魂魄烙印呼唤他。
夜晴明也是三十六将之一。不过两人没什么私交,一直泛泛相交。但毕竟是同过生死的战友,这嘴也不是张不开。
过了许久才有了应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凤濯你居然会找我!说,什么事?”
“我族中有一颗沉寂千年的凤凰蛋,十六年前破壳而出。我发现她的魂魄与常人有异。能不能请你近期抽空来一趟我族?”
那边传来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然后夜晴明才道:“没空,打仗呢。你要想知道,就把人带来。”
那边说完就直接挂了,显然情势还比较危急。
凤濯沉吟一番,将阿灼送回宿处。
阿灼第二天早上醒来,觉得睡得还不错。前半夜好像不大安稳,后半夜倒是挺香甜的。
她伸个懒腰起身,洗漱吃早饭,然后去书库当值。
走到半道,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脚步匆匆的凤箫一行人。她赶紧和王雨诺避让到路旁躬身目送。
隐约听到几句交谈,连蒙带猜她觉得他们说的好像是帝君病了,接下来要由凤箫殿下暂代朝政。
阿灼摸摸下巴,原来凤箫也是殿下啊。
同行的王雨诺拿胳膊撞撞阿灼,“他们是在说帝君病了,少帝理政么?”
“好像是。”
王雨诺眉头紧皱,“那帝君病得不轻啊。”
阿灼点点头。如果她没有猜错,帝君怕是真的不大正常了。
那鸣儿怎么办呐?
没有帝君庇护,又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他以后在凤族如何自处?而且他身体还不好,修为也不强。
天族那边容不得他,难道凤族都不能庇护他么?
如果帝君一病不起,万一这个凤箫有了异心......
当值的时候阿灼都有些神不守舍的。崔管事进来看到伸手在她面前敲了敲,“发什么呆呢?”
他的面色也比平常严肃。
阿灼道:“管事,我路上听说帝君病了,凤箫殿下理政?”
崔管事点头,“嗯。这会儿大概整个帝宫都知道了。”
“有没有书需要往醴泉宫送啊?”阿灼想去看看鸣儿。可怜的娃,娘死了,爹又不正常。
“你觉得少帝如今还有心思看书啊?而且他也不在醴泉宫,肯定是在朝阳宫守着帝君。行了,拿着低等宫女的月例,就别操白宁仙官的心了。”
“哦。”
阿灼有点后悔昨天撒腿就跑了。鸣儿不来找她,她根本没办法去见他的。
崔管事出去了,没想到过不多久白宁仙官竟然派人知会他:“帝君近日要带少帝外出。你通知阿灼准备一下,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少帝很喜欢她,让她去做个伴。”
阿灼正担心呢,就接到这个通知,立即就高兴起来。
所谓帝君病重不能理政,就是要出去的幌子吧。她就说帝君那样的修为怎么可能说病倒就病倒了。
朝阳宫寝殿,白宁仙官正指挥宫女给帝君和少帝收拾行囊。
傅宁今早替了凤濯的活儿,替凤鸣梳理经脉。
他见状道:“哎,凤濯,你说你都病成这样,干嘛急着出门啊?鬼族正在混战,你等一等不行么?至少你调息个十天半月,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凤濯道:“我等不了。”
他迫切的想知道阿灼的魂魄出现了什么变异,更想知道她体内的魂魄到底是属于无央的还是别人的。如果是别人的,那无央的魂魄哪去了?
不搞清楚,他寝食难安。
鬼族几族混战,夜晴明一时无法料理清楚。他等不了他肃清叛乱了。
他看看傅宁,“幸好有你!”
傅宁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死凤凰几时嘴软过啊?
鉴于在此地喊‘死凤凰’打击面太大,容易引发众怒,他谨慎地不再喊了。
“难得听到你服一回软啊。等等,你难不成打算带上小殿下一起去?”
凤濯点头,“是,他不能离我远了。”
“就是时不时的为他梳理经脉,灌注灵气是吧?那你自己去,我留下照应小殿下。”傅宁断然道。
凤濯想了想,也未尝不可。旁人他不敢托付,公狐狸精还是有能力照顾好鸣儿的。他另找个由头把阿灼带去就是了。
凤鸣在外头听到了,立即扬声道:“我要跟父君一处,父君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傅宁心道:他要是自觉无虞,能说出服软的话来?
但凤鸣执意要一道去,傅宁自然拿他没有办法。凤濯思忖一番也没有拒绝。
他哪怕状态不是最佳,其实护住阿灼和鸣儿也是可以的。叫上公狐狸精,不过是以策万全。
事关无央,带上鸣儿一起也好。
不然万一阿灼真的不是,单独相处未免尴尬。
三日后出发,傅宁看到阿灼惊了,“你还要带上这个拖后腿的?她连孩子都照看不好。”
阿灼正看向帝君,他好像真的带着病容。那自己就不好把阵法盘拿出来找他帮忙充能了。
听狐帝这么说,她也有点沮丧。
凤濯道:“她不用你操心,我自会照顾。遇事你顾好鸣儿即可。”
“那带她干嘛?”
“她能在路上哄鸣儿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