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芝仙给予的令牌十分好用, 沿路查岗,侍卫们检查后,都对管彤有了肉眼可见的转变, 变得恭敬, 说话的时候也会带上笑容。
管彤暗自称奇, 低头摸了摸那令牌, 不知这令牌是否能出入宫禁, 又或是去到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只是管彤也只敢这般想想, 她现在只想快些到掖庭去, 她有许多话想要问阿苗。
没错, 这次她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见阿苗。
只是这么走,也花了不少时间。
穿越到这里,旁的不说, 起码身体是变好了不少, 每日里这样行走,莫说一万步了,三万步怕也是有的。
再次回到掖庭, 管彤涌起一股诡异的怀念。她看看自己以往住的大通铺, 顿了顿, 她的东西在她跟着卫南风后, 就被贴心的广芝仙叫人都搬了过去。此前自己居住的地方,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管彤莫名的觉出几分伤感。
卫南风受伤之后,春日宴匆匆暂停,如今随着圣人好转,不少人已经出宫了, 此前派往东宫照看各位贵人的仆役们也都回来。这些都是听广芝仙说的, 管彤怕自己找不着人, 特意打听了一番。
如今掖庭之中依然如同记忆里那样的忙碌,不少人脚步匆匆,只是在看到管彤后,都有意无意的停住脚步,然后绕的远了一些,不敢接近。
管彤得了天大的好运,到圣人身边侍奉的事情,宫人们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见管彤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身边也没有一个两个仆役之类的人物,身上衣着虽然比此前好了不少。但管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众人也有些摸不准。
是圣恩依旧,还是被圣人厌弃,重新发回掖庭?
众人心中揣测,却一时无人敢上来。
管彤此前在宫中就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谨小慎微,说话做事都与旁人隔着一层。除了阿苗,倒真的没有见到她与其他人亲近过。久而久之,大家也与她不怎么来往,如今竟是想找话套近乎都不行了。
管彤也不知原身是怎样的。她见旁人见她时窃窃私语,却并不上前来,心头微微一松。她近来被人打量得太多,对这些目光都有些麻木了,只要别凑到她面前来,一切都好说。
管彤找了找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阿苗。
阿苗又回到了此前她待着的司制局中,正埋头做着针线活。春日宴似乎没有为阿苗带来任何收益,而她带给管彤消息,似乎也没有给她带去任何的风险。
阳光很好,宫女们坐在院落中干活,这时不必用到灯烛,需要抓紧时间去做,以免到了夜晚点烛干活,伤了眼睛。
有宫人无意中抬头,看到管彤,明显是吃了一惊的模样。
她们三三两两的抬头,好奇的看着管彤。
终于有人似乎想起了管彤与阿苗关系不错,去扯了扯阿苗。阿苗懵懂抬头,顺着其他人的指引朝管彤看来。她一下子展露出笑容,伸手朝管彤挥了挥,脸上单纯快乐,就与管彤以往记忆中那个单纯的为她着想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管彤也稍稍抬手,象征性的摆了摆手,她心中百感交杂,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何表情来。
倒是阿苗转头与身旁的人说了几句,就放下针线来,快步朝管彤走来。
“阿绛姐姐。”阿苗走着,渐渐的变作了快跑,一下子跳到管彤眼前,拉住了管彤的手,“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管彤回了句,她感受着阿苗手指的粗糙。
这些日子里,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虽然卫南风总是气她吓她,但卫南风却什么也没让她干过,吃食什么的也都与卫南风一起,饮食都比以往高了好几个档次。这么一养,她整个人都白胖起来,就连手也细嫩起来。
如今与阿苗两手相握,十六岁的小姑娘,手竟比起她这个还有两年就要出宫的人的手还要粗糙。
管彤叹了一声,心头酸软,但她又随即硬下心肠。
只是管彤没有料到,还未等到她开口,阿苗就已经仿佛看透了管彤一般,主动说道:“阿绛姐姐,你可是想问我那日的事情。”
被这么一说,管彤沉默片刻,就点点头。她虽然心善,但不是圣母,自然不会为阿苗找借口和理由。阿苗的那一出展露出了太多的东西,管彤不安心。
阿苗见状,笑了一声,牵着管彤往一旁走:“我们寻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听起来仿佛要杀人灭口似的。
管彤突然有点怕怕的。她回想起此前在现代时看到的那些新闻,什么超过半数的女性死亡是死于熟人之手之类的。
阿苗看了管彤一眼,突的一笑:“阿绛姐姐不会以为阿苗要对你不利吧?”
“没有的事。”管彤再次反省了下自己的演技,随后叹息,“只是……阿苗,你太让我吃惊了。”
“阿绛姐姐多虑了。这宫中,大家都得要生存。”阿苗说道,她左右看了看,寻了处无人的角落,带着管彤走去,又扭头看她,“阿绛姐姐,你想问什么?”
想问什么呢?想问的还挺多的。
管彤揉了揉额头,有些疲惫:“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管彤不敢问阿苗受了谁的指使,她记得自己二五仔的身份,贸然这么问,万一阿苗真的有问题,自己就陷入了被动。
阿苗闻言,她笑笑:“我一个宫人,常年待在掖庭这样的地方,又能知道什么呢?阿绛姐姐,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了。”
管彤脸色一沉,心道阿苗这是不不打算说实话了。
倒是阿苗叹气:“阿绛姐姐,你一人待在宫中,做的虽是最低级的工作,但却无人欺你……”
说话间,她扭头过去,目光盯着地面。就算是皇宫之中,其实匠人们的重心也是更多的放在圣人和后妃们的居住地的,这掖庭里很多地方并不那么精心。就像是这地面,也充满裂痕,青苔爬满,如果走近,还会闻到一股难闻的怪味。
“新人入宫,上官就会以各种理由磋磨一遍,克扣你的银钱,磨去你的血性和脾气。老人们会仗着资历,给你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你只能选择抱紧一个大腿。有的人依附上官或是前辈,有的人则会与阉人对食,做那些腌臜事。”阿苗低声说着,“夏日里阳光照的人晕厥,冬日里火炭和棉被都被克扣,难以忍耐……”
管彤沉默。
阿苗抿住唇:“阿绛姐姐,这些你都没有经历过吧?”
管彤回想原身,一时没有说话。
倒是阿苗似乎终于有了发泄的通道那般:“你一直远离众人,安安静静的等着出宫,看似低调,却不知有多少人在私下里羡慕着你。那些最累最脏的活,总是轮不到你身上。那些腌臜事,也总是不会靠近你的身前。我一直一直很羡慕你,阿绛姐姐。”
“所以呢……?所以你接近我……利用我?”
说到利用两字的时候,管彤觉得自己的喉咙都有些痛,这个词仿佛自带了刀刃似的,割破她的喉咙,带来尖锐的疼痛。她想起曾经阿苗对她的叮嘱,想起阿苗将自己不多的钱财为她请来医女……
“这又有什么不对呢?阿绛姐姐。你需要友人,我需要庇护。”阿苗说道,“你多么幸运啊。在掖庭时,你有人护着,而去了春日宴,你又遇到了圣人。”
“够了!”管彤说道,她打断了阿苗。她的声音有些大,连带着气息都有些不稳。
阿苗也跟着沉默下来,她注视着管彤,过了一会儿,才道:“阿绛姐姐是不打算跟我交好了是么?”
管彤僵着脸色,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张纸条……是谁给你的。”
“只是一个小黄门,领我去的。”阿苗低头说道,她又微微抬头,看着管彤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点祈求,“阿绛姐姐,你有贵人庇护的。陈学士护着你,圣人护着你,还有其他人……你便真的不能伸手帮一把我么?我在这掖庭之中待了两年,两年的时间里,除了春日宴,再未去过其他地方。我不能这样。我不能在这宫中一直做这些事直到我出宫。我什么都可以干,真的。你看,我此前不是做得很好吗?”
“阿绛姐姐,你有秘密,我知道。”
阿苗上前,但管彤却退开一步。
阿苗僵住身体,管彤抿住唇:“我要好好想一想……”她说着话,但她的胃部却慢慢的泛上一点恶心。她不想这么对阿苗说话,道不同,就不相为谋。
可是管彤在听到阿苗的话以后,又意识到自己不能那么肆意妄为。
原身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就算消极的抵抗着,但背后的那人分明没有放弃过原身。管彤一想到这点就坐立不安,阿苗对她说的这些话,也让管彤在思考。
世间多少事是败于小人。
管彤不敢赌阿苗是不是这么一个小人。她迫切的需要冷静一下,去思考目前的种种,她只能选择这么一个方式。
但她的话就仿佛给了阿苗一个讯号。阿苗的目光一下子亮起来,就仿佛是绝望之人得了希望,她看着管彤,着急的说道:“好的,阿绛姐姐我等你。”说完,她仿佛又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那样,说道,“那小黄门长相普通,又未道明自己的来历,除了我,没人可认出来。”
管彤点点头,她绷着脸色跟阿苗道别,只觉得自己像极了自己曾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阿苗浑然不觉。
管彤离开的时候都觉得头痛,大量的信息塞满了她的脑中。
如今的管彤已经不是当初那样对这个宫廷一无所知了。宫内分有内侍和宫官,男女分开的。若是小黄门,按理说不应由宫正管理。
那宫正呢?她总觉得原身见到宫正时的情绪一定有些理由。
管彤头痛欲裂,她皱着眉。这时远远的有侍卫赶来,见到管彤后,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管娘子,圣人召见。”
管彤闻言,又想起了卫南风黏黏糊糊的眼神,她的头更加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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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去故宫发现大殿的小细节明显精致很多哦,当时还感慨,原来古代工匠还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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