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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幻想 > 小牧场 > 第98章
  能念望先小学的,哪个不是家里有底子、本人又聪明的?一般来说他们都会去参加各个好初中的自主招考,省内最受瞩目、家长最想孩子进去的就是华大附中!这次模拟考就是给化大附中的招考打前站,连试题都是直接从华大附中那边直接讨的,参考价值非常高——华大附中那边也会关注。
  也就是说,这次考试的难度比普通的升中考难了不是一星半点!
  袁宁三人可不知道这一点。拿到试卷之后,袁宁心头一跳,感觉比他们这几天做的模拟卷要难多了!上面有很多题目甚至涉及到初中才学的内容,若不是他们一直有往前面学还真有可能被它给难住!
  全部科目考完之后,还有额外的音乐、美术、科学、体育要考!袁宁跟着六年级生考了一整轮,整个人蔫答答的,和宋星辰、郝小岚碰头之后苦恼地说:“看来是我太想当然了,升中考那么难,校长可能不会让我们考了。”
  郝小岚也沮丧地说:“我数学有两道大题不会做呢!”
  宋星辰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我跟六年级的师兄们了解过,他们也觉得很难。交卷时我也观察了,数学别说两道大题了,全部空着的都不在少数。所以我们现在先不要着急,等成绩出来以后再说。”
  袁宁两眼一亮。他记得有次他和宋星辰对完答案,发现只能考八十几分,都觉得考砸了,结果成绩一出来,其他人都只考了六十多分,他们两个人的八十几分属于遥遥领先的。袁宁说:“看来校长是想打击我们!”
  郝小岚同仇敌忾:“太过分了!”
  宋星辰在一旁微微地笑着。其实他考试时也有点紧张,所以才特意去观察六年级生的答题情况。
  开始结束后就是周末,袁宁邀宋星辰、郝小岚一起去牧场那边放松放松。西蒙·普尔曼还没离开,章修鸣领着他一起过去。于是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前往云山那边。
  一出市郊,袁宁几人的心就欢腾起来,趴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雪化了,冰消了,天气转暖了,阳光金灿灿的,照在已经长出新苗的田野上。被雪捂了一冬,土地变得松软而肥沃,袁宁摇下车窗,迎面嗅见了土壤那湿润而美好的芬芳。太棒了!
  云山牧场几个字映入眼帘,袁宁几人就等不及车子往前开,拜托李司机停车让他们下车。车门一开,袁宁就领着宋星辰、郝小岚往牧场里跑,池塘经过整个冬天的冰冻,又重新注满了水,蜿蜒的石岸绕着池塘垒了整整一圈,边上铺好了石头小路,郝小岚跟着袁宁跑到池塘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高兴地说:“好大好大的池塘,简直看不到边。比我们学校里的要大多了!”
  麻雀喧嚣的叫声从树上传来,叽叽喳喳乱叫不停,引得郝小岚跑到树底下往上看:“好多小鸟在这边安家!”
  “鸭子!”袁宁指着池塘中间嬉戏的鸭群,喊郝小岚一起看。
  郝小岚跑回袁宁身边,和他一起往波光粼粼的池塘里看去。绿宝石一样的水面上停留着一群小野鸭,它们时而把脑袋钻进水里捕食,时而在水上相互追逐,时而安安静静地浮在水面——像个沉思的智者。不一会儿,一群色泽艳丽的野鸭子从天上飞了下来,降落在池塘的另一边。小野鸭们顿时都往野鸭子那边游去,嘴里嘎嘎嘎地叫着,声音脆生生的,和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相映成趣。
  “鸭子会飞!”郝小岚和袁宁第一次见到它们飞起来时一样震惊。
  “是野鸭。”宋星辰比较博学。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里面的孤鹜指的就是野鸭子。”袁宁把章修严教自己的东西告诉郝小岚。说完以后他愣了一下,定定地望着水中的野鸭子们,想到了章修严,想到了和章修严亲密无间的日子。他会的东西、他有的观念、他养成的习惯,几乎都是从章修严那学来的,他们的生命像是连在一起似的,拆开以后就变得不再完整——或者应该说,是他的一切依附在章修严身上。
  这样可不行。
  这样是不对的。
  他总要长大的,不能永远依附在大哥身上,不能永远依赖大哥。
  郝小岚没注意到袁宁突然的宁寂,夸道:“宁宁你懂得真多!”
  袁宁回过神来,缓声说:“大哥教我的。”
  宋星辰转头看了袁宁一眼,觉得袁宁的语气有种古怪的凝滞感。他左想右想,终究没发现袁宁说的话有哪里古怪,也就没有插话。
  他们绕着池塘跑了一圈,看见了从山坡上走过来的罗元良。袁宁朝罗元良招手,口里喊道:“罗元良!”
  罗元良转头看向袁宁,走到了他们身边,说道:“徐哥把风车建起来了,要去看看吗?”
  “要去!”不等袁宁答应,郝小岚已经抢答。
  四个人爬上山坡,白桦林映入眼帘,白桦林前面那排房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安安分分地呆在那儿,不同的是另一侧正在起新的楼房,那是准备给牧场工人和守林人住的,现在这些房子太旧也太矮,到时会改成仓库或者小工坊。阳光好得很,咝溜溜的风吹来,让那湖蓝色的小河泛起阵阵涟漪。
  春天冰雪消融,上游的河水奔涌而来,灌满了一度变得极浅的河床,带着汹涌的暗潮一路冲向下游。高高的风车在风力的作用下呼啦啦呼啦啦地转动,水车在风力和水力的双重作用下把河水抽了起来,沿着灌溉渠滋润着刚刚冒出新芽的牧场。有些比较肥沃的地方牧草已经长到袁宁膝盖那么高!
  袁宁三人跑到风车前,才发现风车远比自己远远看着的时候要大得多,转动时几乎把风声放到最大,刮得呼呼作响。底下有个小小的磨坊,徐靖和肖青青正在指导牧场工人们使用这全新的风力磨坊,麦子放进去就可以磨出面粉!
  袁宁三个好奇宝宝在一边眼也不眨地看着,不时向徐靖和肖青青提问。这风车是徐靖一手设计的,对于袁宁的疑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大地满足了袁宁的好奇心。
  中午做煎饼,用的是风车磨坊磨出来的面粉。小麦也是牧场种的,非常香。袁宁几人都吃得很欢。袁宁午休过后想起腌果子,拿了钥匙去看看它们现在怎么样了。袁宁走进腌果子用的房间一看,发现腌果子们看着已经可以吃了!
  难道有泉水在,不用腌二十天那么久?袁宁迟疑了一下,打开其中一个小罐子,取出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微微瞪圆了眼。好吃!比起新鲜果子,它脆爽的口感没有变化,但腌制之后果子里藏着的甘甜全都被勾出来了,但甜得不腻,而是一种奇妙的清甜,每一个味蕾都被它勾引得馋了起来。等把它吞进去以后,身上的毛孔霎时都舒张开,一路上的疲惫和困乏都消散无踪,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
  就算是不喜欢甜的大哥,也会抗拒不了这样的果子吧!
  袁宁弄了一些给跟着来牧场的招福和小黑,剩下的都找盘子盛好,拿出去招待客人。宋星辰和郝小岚尝过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这是牧场要卖的新产品吗?”
  袁宁说:“我们自己不卖。”袁宁对廉先生很信任,“我和廉先生的水云间那边签了合同,把它放到水云间那边寄卖。”
  宋星辰听说过水云间,不由猜了个价格:“一份一千块?”
  袁宁吃了一惊:“一罐卖一千块?”
  宋星辰睨了他一眼:“一份当然不可能是一罐,一般来说是三颗!”这是水云间果品的价格。
  袁宁:“……”
  一千块三颗果子?!
  这样的天价让袁宁吃惊了半天。
  不过第二天早上,更令袁宁吃惊的事发生了。
  第102章 知觉
  牧场的初春, 清晨来得特别早, 先是晨风吹开窗纱, 接着是阳光爬上窗台,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西蒙·普尔曼缓缓睁开眼, 感觉膝盖隐隐作痛,有轻微的、断续的痛觉往骨头里钻。西蒙·普尔曼没反应过来,拧着眉躺在床上, 感受着这陌生而遥远的疼痛。
  他觉得……疼?
  他的腿在疼?西蒙·普尔曼呆了一下,试着动了一下右腿,却发现它还是那么地无力。是错觉吧。西蒙·普尔曼想。这样的错觉不是第一次发生, 在他被放逐到异地、双腿刚刚彻底失去知觉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曾有过无数次这样的错觉。可是最终都证明那不过是他自己的妄想而已。
  昨天看到那几个小孩在牧场里到处跑,章修鸣却站在他身后推着他走, 西蒙·普尔曼心里难得地生出一种“可惜我是个双腿残废的废物”的感觉。他已经忘记怎么走路, 他已经习惯用冷锐的目光先把所有人的讥嘲逼开——他已经习惯并接受自己双腿不能行走的事实。
  没想到来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牧场,居然会有“如果我能下地走走就好了”的念头。西蒙·普尔曼自嘲地笑笑, 正要叫人进来, 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章修鸣。自从回到华国,这孩子的小心翼翼没有了, 冷静早熟也没有了, 他偶尔收到华国这边寄给他的照片, 才知道这孩子也像别的孩子一样爱笑爱闹。西蒙·普尔曼绷着脸教育:“进别人房间前要敲门。”
  章修鸣马上退了出去。
  笃笃笃。
  西蒙·普尔曼:“……”
  这小孩胆子越来越大了。
  西蒙普尔曼这样想着,眼底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笑意。其实以前这孩子的胆子也不小,要不然布鲁诺家那谁都不服的小孩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西蒙·普尔曼想要坐起来, 却蓦然牵动了软绵无力的双腿,他感到膝盖刺痛了一下,接着绵绵密密的疼感像针扎一样在双腿蔓延。
  不是错觉!这一次不是错觉!
  西蒙·普尔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是疼的,也是惊的。虽然有许多医生说过,他的腿还是有希望的,只是他腿上的神经受了严重损伤,目前的医疗技术还不能治好。现在他的腿有了知觉?西蒙·普尔曼僵直在原处。
  章修鸣注意到西蒙·普尔曼的不对劲,冲上前扶住了西蒙·普尔曼,关切地问:“您怎么了?身体难受吗?是不是不习惯牧场这边的天气?”牧场这边的空气比别处要湿润,湿润之中有蕴含丝丝春暖,像是暖暖的小蒸笼,蒸得人舒服极了。可是也有人会不适应这样的气候!
  “不是。”西蒙·普尔曼把手按在腿上,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他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昨天睡觉之前,章修鸣捧着两个腌果子来找他,说是他弟弟亲手做的。听说是极其难得的果子腌制而成,对身体很有好处,只是不能多吃,多吃会伤身。他本来很少吃外人给的东西,见章修鸣一脸欢喜才尝了一颗。吃下那果子之后,他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昨晚不需要借助助眠的药物也能一夜安睡。
  左思右想,这些日子以来有古怪的也只有那颗果子!
  西蒙·普尔曼注视着章修鸣,缓缓说:“我只是……腿疼。”
  章修鸣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西蒙·普尔曼话里的意思,章修鸣整个人都呆住了。
  腿疼!他说腿疼!
  章修鸣曾经病过一段时间,四肢瘫软无力,感觉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了。那多可怕啊!章修鸣只要回忆起那种感觉,心里就一阵难受,更珍惜自己健健康康的身体。也正因如此,他在圣罗伦堡时才会努力让西蒙·普尔曼接受复健,每天推西蒙·普尔曼去湖边呼吸新鲜空气,让西蒙·普尔曼不要因为双腿没有知觉而放弃。
  西蒙·普尔曼说他腿疼!
  章修鸣觉得这是他这几年来听到的最令他高兴的事情了。他比西蒙·普尔曼更开心:“我去找比尔医生过来!”比尔医生是西蒙·普尔曼的私人医生,这次跟着西蒙·普尔曼一起到华国暂住,为的是防止有意外情况发生。
  西蒙·普尔曼伸手拉住了章修鸣,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章修鸣安静下来。他知道西蒙·普尔曼坐着的那个位置并不是稳如泰山的,不少人都盯着西蒙·普尔曼——像是盯着猎物的恶狼。只要西蒙·普尔曼稍微松懈,就有可能惨死在他们狰狞的獠牙之下。
  地狱。章修鸣曾听西蒙·普尔曼这样评价。那不是人间,那是地狱,而他必须成为地狱里最凶狠、最冷酷的魔鬼,才能不被地狱之火吞噬。章修鸣说:“连比尔医生也不可靠吗?”
  西蒙·普尔曼不置可否:“比尔医生的医术还是可靠的。”他顿了顿,“我想还是先找你弟弟过来问一问。”
  章修鸣愣了一下。袁宁?为什么要找袁宁?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袁宁给他送腌果子时郑重其事地交待不能多吃,难道西蒙·普尔曼的腿恢复知觉和那腌果子有关系?那腌果子真的有这么奇妙的功效——能让西蒙·普尔曼没了知觉许多年的双腿开始有了痛感?
  他这个看着天真可爱的弟弟,是不是藏着什么不愿被别人知晓的秘密呢?章修鸣压下心底的疑惑,去找袁宁。袁宁领着宋星辰、郝小岚晨跑完回来了,罗元良也跟在一边。
  章修鸣跑过去和袁宁咬耳朵,让袁宁和自己去西蒙·普尔曼房间一趟。袁宁一愣,由着章修鸣拉着自己往里跑。
  西蒙·普尔曼还坐在床上。
  章修鸣把门关上。
  袁宁乖乖问:“西蒙叔叔您有事找我吗?”
  “我的腿有了知觉。”西蒙·普尔曼说,“是今天早上的事。或者说,是我今天早上发现的。我认为这和你昨天送来的果子有关。”
  袁宁吃了一惊:“真的吗?!”他替普尔曼高兴,“那真是太好了!”
  西蒙·普尔曼:“……”
  看着袁宁带着由衷笑容的脸庞,西蒙·普尔曼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对这样的孩子说起人心的可怕、说起成人世界的龌龊,似乎太过残酷了。西蒙·普尔曼说:“你知道那果子有这样的功效?”
  “我也不确定。”袁宁老实回答,“不过我知道吃了它对身体有好处。它是一种非常珍贵的果实,里面有很多有益成分。”这些都是廉先生教给他的。他只能看出小黑找回来的果实蕴藏着浓厚的“生命力”,却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只听小黑说它有着修复身体损伤和延缓衰老的功效。招福吃了它以后身体好多了,可以跟着小黑在街上跑个十几二十圈都不觉得累——还被小黑教了不少“动物格斗技巧”,成为了小黑的头号打手。
  西蒙·普尔曼说:“这样的好东西,你为什么随意拿出来?”
  “不是随意。”袁宁认真地说,“您这次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父亲有办法解除危机,却还是第一时间来帮父亲——还有当初您好心地收留了四哥。您是四哥非常重要的家人,自然也是我们的家人。”袁宁觉得把果子给家里人吃不会有问题。
  “那你带来的那两个孩子呢?”西蒙·普尔曼凝视着袁宁。
  “他们也帮我去求了他们爸爸替父亲说话。”袁宁说,“虽然他们没和我提起,但是我是知道的——在父亲还没有回家之前,我说要提前参加升中考,他们什么都没问就决定和我一起考。我想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永远都不会变的。”
  西蒙·普尔曼觉得眼前那双眼睛亮得有点灼人。听章修鸣说,这孩子的身世也非常坎坷,并不是外人看起来那样一帆风顺。而这孩子被章家收养的时候,章家还没有找回章修鸣,家里的气氛不如现在这样和谐美好。所以这孩子其实什么都懂。
  什么都懂,却还是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有点可笑。
  可是西蒙·普尔曼却一点都不想笑。这世上还是有东西可以相信的吧?
  就像这孩子一样,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着,回以同样的——甚至加倍的好。
  这孩子知道黑暗的存在、明白这世界有多污浊,却还是相信“永远不会变”。面对这样的孩子,谁心里不会生出同样的念头——同样想要“永远不会变”的念头?
  “这件事我暂时不会让外人知道。”西蒙·普尔曼说,“等回了圣罗伦堡,我再试着接受进一步的复健治疗。到时再‘好起来’,不会有人发现是果子的效果。”他问起袁宁打算怎么处理剩下的果子。
  袁宁把和廉先生的合作告诉西蒙·普尔曼。西蒙·普尔曼也听说过那位廉先生,他微微颔首:“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听说他有个位高权重的朋友,从来没有人敢到他的水云间里闹事。有次有个高官之子在那里闹了起来,第二天就被那高官父亲亲自带着上门致歉,赔了一笔巨款。”
  袁宁听得咋舌。他知道廉先生身份不凡,却不知竟不凡到这种程度。这些东西也许章修严也知道,只是章修严绝不会向他提起。
  宋星辰他们还在外面,西蒙普尔曼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打发袁宁出去玩 。
  章修鸣没有出去,定定地望着西蒙普尔曼。
  西蒙普尔曼也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