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是白律师。
这天大年初一, 白律师却在谢老家, 袁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袁宁小心翼翼地问起谢老的情况。
白律师说:“谢老先生生病了, 家里人来来去去, 没哪个是真心实意的。倒是护工没回家, 一直死守在旁边。我问了才知道那是谢老夫人资助过的孩子, 今年刚毕业, 知道谢老需要人照顾就辞了正式编制过来的。谢老先生卧病在床,打发不走外面那些人,就叫我过来拟个律师函, 准备一个个发过去,警告他们不要再擅自登门,否则就告他们扰民。”白律师叹了口气, “摊上这样的亲戚, 谢老先生实在有些倒霉。”
袁宁从招福那知道不少谢老的事,知道那一家子其实都是谢老带出城里来的, 不少人的工作也都靠谢老帮忙找, 结果到谢老老了病了, 一个两个都只惦记着谢老的财产。袁宁关心地问:“谢爷爷真的没事吗?”
白律师说:“昨晚就醒了, 吃了点东西, 精神还不错,就是下不了床。你有什么事找谢老先生吗?”
袁宁说:“我就是给谢爷爷拜个年。”他顿了顿, “招福也还好吧?”
白律师知道谢老的导盲犬叫招福:“它也挺让人担心的,这几天就没从床边离开过, 看着好像没合过眼, 显然是太担心谢老了。”
自从知道上次谢老病情加重是有人在饭菜下毒,招福就一直觉得外面的人会害谢老。前几天谢老病倒了,招福自然忧心忡忡,但凡有医生和律师以外的人来了它就汪汪汪直叫,不让他们靠近病床半步。
也许是猜出了电话另一端是袁宁,招福快步跑了出来,对着电话叫了几声。袁宁听到招福的声音,不由问起招福到底怎么回事。
招福请求袁宁带一些泉水过来。
袁宁一愣:“泉水?”
招福说:“我喝了泉水,身体就好多了,感觉像年轻了很多岁。”它对着电话恳求道,“如果主人也能喝到泉水,肯定能再活许多年。那天我想把泉水带一点出来,结果再也进不了那里了。”
袁宁很迷茫:“可是那只是一个梦啊!怎么可能把梦里的东西带出来?”
招福沉默。
袁宁不想招福失望,认真说:“我会好好想想办法,今晚我去问问鱼儿和象牙。”
招福说:“谢谢。”
袁宁问起谢老的情况。
招福说:“医生说如果能熬到春天,今年应该也能熬过去。就怕那些人再上门来,”它没精打采,“希望律师先生能让他们不敢再上门。不过主人已经把门锁全换了,也让佣人不许给他们开门,这两天算是清净下来了。”
袁宁安慰了招福几句,又和白律师道了别,才挂断电话。白律师听不见袁宁与招福的交流,见招福跑过来叫了几声又跑回谢老房里,有点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狗儿刚才是在和那小男孩讲电话?这样的想法刚从脑中冒出来,白律师自己先摇了摇头。他肯定是大年初一加班加傻了!
到了晚上,袁宁早早入睡。一进入“梦里”,袁宁就把招福那边的情况告诉象牙和鱼儿。鱼儿摆着尾巴在泉眼周围游动,像是有话要对袁宁说,又像是单纯地在游动。象牙说:“把你的手指伸到它嘴里试试看。”袁宁说过,以前鱼儿吮过他手指几次,每次都会让他知道一些事。
袁宁跑到泉眼边,把食指伸到鱼儿面前。鱼儿张开嘴巴把袁宁的手指含了进去,袁宁看到有泉水缠绕到他的食指上,像是藤蔓一样往他手背上绕。袁宁愣了愣。
鱼儿退开了,摆着尾巴游到泉眼那边,绕着泉眼游动。袁宁看着自己被细流缠上的食指,有点明白鱼儿的意思了:“我这上面的泉水可以像泉眼一样冒出来吗?”
鱼儿轻轻摆动尾巴,意思是“就是这样”。
袁宁高兴地说:“谢谢你小鱼儿!”如果真的能把泉水带出去的话,谢爷爷的病一定会好的!袁宁继续发问,“是我让它出来就出来,让它停就停吗?”他怕泉水一直往外流,到时鱼儿这边泉水就不够了。
鱼儿依然轻轻摆动尾巴。
袁宁明白了,再次向鱼儿道谢,又跟象牙说起这件事儿。象牙怔了怔,说道:“那你可以想办法把我们移栽到别的地方,然后给我的同伴们一点泉水吗?”
袁宁说:“可以啊!”他又疑惑起来,“为什么要移栽到别的地方?”
象牙说:“我的同伴们一直好不了,突然好起来会很奇怪。别人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泉水你会很麻烦,当初生命之泉就是这样消失的——消失在人类无穷无尽的欲-望之中。”
袁宁听不太懂。
象牙的声音很柔软,像是雨刚停时带着小小雨珠的花朵,“我的朋友对我说过,不管已经拥有了多少,人类总是想从别人身上得到更多。所以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能听见我们说话,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拥有这样的泉水。”
袁宁虽然不是很理解,却能感觉出象牙话里的伤怀。他认认真真地答应下来:“我会记住的。”
袁宁在本家待到年初三,章先生就带着他们回家了。章先生眉头紧锁,似乎碰上了什么难题,回去的路上都没有说话。薛女士带着章秀灵、章修文在另一辆车上,车里只剩袁宁和章修严。
章修严开口问:“父亲,是昨天的家族会议出了问题吗?”
章先生说:“也不算出什么问题,我既然选择回来这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章家本家就在这,章家大伯在这边经营已久,要给他找麻烦实在太容易了。章先生早有预料,却还是有点疲惫。他是家里的老二,最轻松的选择自然是找个远离本家的地方好好发展,而不是回来这边与章家大伯硬抗。
章修严没说话。
章先生神色罕有地多了几分森厉:“我就是要把他压下去。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得这么滋润!”
章修严看向章先生。这样的父亲,令他感到陌生,却又感到亲切多了。他说:“是因为奶奶和姑姑吧?”
章先生沉默。
章修严也不再开口。
他祖母和大姑姑都已经不在世了。大姑姑是早产儿,身体不太好,但聪明得很,掌握了几门外语。祖母到哪都爱带着她,对人说她是自己的小翻译。
他大伯却从小不学无术,不仅不爱学习,还喜欢胡作非为,认识了一堆狐朋狗友。
当初章老爷子出国公干,家中只剩他祖母和几个孩子。他大伯犯了错,他祖母教训了几句,结果他大伯一转头就叫上狐朋狗友去告发祖母和大姑姑。当时时局混乱,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年代,章老爷子又不在,他祖母和大姑姑就被带走了。
大姑姑身体不好,经此一事竟一病不起。他祖母也被大伯气得病倒了,再加上爱女病逝,第二年春天也跟着去了。
章老爷子已经失了妻女,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又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也就没有把章家大伯赶出家门。这些年来章先生面上不说,却默不作声地把章家大伯挤出家族核心,逐渐握住章家大权。
章修严知道章先生对大伯是非常不满的,连带地对章老爷子也有了意见。
家丑不可外扬?谁要跟这种渣滓当一家人!
章修严看了眼靠在车椅上睡着了的袁宁,顿了顿,抬手把袁宁的脑袋挪了挪,让袁宁靠到自己肩上睡。自从开始负责教育弟弟妹妹,他依稀明白了章先生的心情。如果有人伤害了袁宁他们,他永远都不可能与对方“握手言和”。章先生既然选择了最难走的路,他也会坚定地与章先生站在同一边。
回到家后所有人都有些疲倦,早早回房休息。第二天早上晨练完,袁宁向章修严说起谢老家的情况,希望能够去谢老家一趟。章修文和章秀灵听了也很担心,马上提出要跟着去。
章修严看着袁宁三人脸上都满含关切,点头答应带他们过去。不管本家那边如何,他们家是不一样的,他绝对不会让几个弟弟妹妹走上歪路。
到了谢老家,袁宁跑到谢老床前向谢老拜年。谢老正在念乐谱让护工帮忙记录,见袁宁来了便听了口,笑着问起袁宁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袁宁挑了些高兴的事和谢老说了,见招福在一边紧张地看着自己,马上想起泉水的事。他开口问道:“谢爷爷你想喝水吗?我去给你倒一杯!”
谢老喜欢看袁宁跑进跑出的精神劲儿,笑呵呵地应道:“也好。”
袁宁抱起谢老的杯子蹬蹬蹬地往外跑,招福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去厨房洗手洗杯子。他用小身板儿挡在杯子前,把右手食指放在杯沿,看着泉水缓缓从食指流入杯中,没一会儿就盛满大半杯。更奇妙的是,凉凉的泉水进了杯子里就变暖了,温度正好适合入口。
看着像杯普通的白开水。
袁宁小心地捧着泉水回到谢老房间。
章修严三人正与谢老说话。
章修文要在开学晚会上表演钢琴,谢老送了章修文一首歌。
章修文正认真听谢老讲谱。
袁宁把水捧到谢老面前。
谢老说了不少话,确实有点渴了,端起袁宁送来的水喝了一大口。不知是不是嘴巴太干,谢老觉得这水居然非常好喝,口腔里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它细细地滋润过去,吸足水分后全都愉快地伸展开来。他精神大好,把剩下的水一口气喝完,继续指点章修文需要注意的地方。
等一首曲子讲完了,谢老伸展一下双腿,让护工把拐杖拿来,拄着杖下地,对章修文说:“跟我到琴房去,我听你弹一遍。”
护工要上前扶谢老,谢老却摆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今天感觉很好。”
招福朝袁宁摇了摇尾巴,快步跑到谢老面前为谢老引路。
谢老笑着对招福说:“家里我已经很熟悉了,不会撞到东西的。”
招福猛摇尾巴。
袁宁替招福翻译:“招福它是想过去一起玩!”
到了琴房,谢老在一旁坐下,让章修文开始弹琴。章修文到章家之后就开始学琴,已经学了快三年了,基本功非常扎实,曲子又是谢老特意为他写的,弹起来自然没什么大问题。
袁宁不会弹琴,坐在谢老旁边仔细听着。既然是在晚会上弹的,曲子自然不会太柔和,这曲子仿佛是为章修文而生的,袁宁听着像是柔韧的小草在疾风暴雨中弯了腰,却始终牢牢地把根往深处扎,那风是可怕的,那雨也是可怕的,可它一点都不怕。
一曲结束,章秀灵热烈地鼓起掌来。
袁宁也跟着鼓掌。
章修文站起来对谢老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谢爷爷。”他虽然比同龄人早熟,但到底也只是七八岁的小孩而已。机会来到了他眼前,他总想牢牢地抓住。每次到了夜深人静,他也会想到若是有一天薛女士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不想再看到他们”。所以他努力抓住一切机会,努力让所有人都满意。
音乐是会说话的。
谢老对他的鼓励,他能从曲子里感受到。
谢老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多过来玩。”
章修严把袁宁三人领回家,结果在章家大门前碰到个特别的客人:居然是理应在牧场那边的罗元良!
罗元良一直在大门前徘徊,保安都注意到他了。袁宁远远见了,有点吃惊,跑过去喊:“罗元良!”
罗元良转头看他。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脚上是快要磨破的回力鞋,见到袁宁后目光微微一顿,拿起圆圆的藤篮递给袁宁。
袁宁问:“这是什么?”他像是忘了罗元良不会说话,直直地望着罗元良,等着罗元良回答。
罗元良嘴巴动了动,还没说话就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他在牧场那边练习过说话,不过自己听着觉得怪怪的,一直没和别人开过口。见袁宁在等自己回答,罗元良有点着急,迟疑半天,终于吐出两个字:“人参。”明明是这么简短的话,他却觉得跨过了整个世纪。开了头,接来就轻松多了,罗元良继续说,“还有种子,能种。”
罗元良太少说话,语调有点怪,停顿也有点怪。袁宁一点都不在意,他觉得罗元良的声音挺好听的。他没有刻意夸罗元良,仿佛在他看来罗元良本来就会说话。他高兴地说:“是送我的吗?”
罗元良点头。
袁宁打开藤篮盖子看了看,发现里面齐整整地摆着三根胖人参,旁边还有个小布袋,里面装的肯定是人参种子。袁宁和罗元良聊了起来:“孟老师给我说起过人参,他说冬天人参很难挖的,因为它的茎叶都没了,没经验的人根本找不着。你居然能找到它们!”
罗元良试着和袁宁交谈起来:“不难。”
袁宁巴巴地看着罗元良,等着罗元良往下说。
罗元良说:“多观察。”
天上突然飘起细细的雪花。
章修严说:“进屋聊吧。”有客人来了却让对方站在大门口不进去,在章修严看来是不应该的。
罗元良顿了顿。
章修严牵起袁宁的手:“下雪了,冻坏了指头会长冻疮。”
罗元良看了眼袁宁白白嫩嫩的手,跟着进了章家那栋看起来非常大的别墅。进屋坐定,沈姨出来了,见罗元良穿得不好,面上却还是很和气:“我给你们热点牛奶,突然下雪了,都得暖暖身。”
袁宁说:“谢谢沈姨。”
沈姨笑眯眯地弯身抱了抱袁宁。
罗元良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衣服虽然旧了点,但洗得很干净也穿得很整齐,再加上他脸上天生不会有太多情绪流露,看着倒不至于与周围格格不入。
章修严问罗元良:“你认识很多药材?”
罗元良知道章修严是袁宁大哥,袁宁非常依赖也非常信任章修严,没有无视章修严,而是摇了摇头。等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让对话中断了,他开口补了一句:“没认识很多。”
章修严看了眼袁宁拿着的藤篮。
罗元良说:“认识值钱的。”
章修严微讶。
罗元良说起话来顺畅了不少:“以前遇到个采药人。”意思是他遇到个采药人,教他认识了值钱的药材。所以他两次给袁宁送来的都是这种贵重药材。
章修严说:“原来是这样。”
罗元良面上有点犹豫。
章修严主动问:“你这次来只是为了给袁宁送这个吗?”
罗元良沉默。
袁宁关心地看着罗元良:“出了什么事吗?”
罗元良说:“能不能,让上次那位医生到牧场那边去一趟。木工生病了,”他不太确定地说出自己能拿出手的酬劳,“我可以给他找这样的药材。”医生的话应该需要这些药材吧?
章修严点头:“我打个电话给孙医生。”
孙医生家就在这边,听完章修严的话后一口答应:“我马上过来。”上次罗元良给袁宁送的药他就挺想弄点来研究研究,只是罗元良不爱与人交流,连程忠都没法和他说上话,孙医生再想要也没办法弄到手。听章修严说罗元良找过来了,还表示可以提供这些药材,他哪里还坐得住!
挂了电话,孙医生向妻子交代了几句,急匆匆地出发了。
章家这边,沈姨把牛奶送了上来。罗元良端起热好的牛奶,看了眼袁宁,把它喝光了。
沈姨热络询问:“还要喝吗?”
罗元良摇摇头。
袁宁向罗元良问起小野猪过得怎么样。
罗元良说起话来还是有点怪,但已经比一开始好很多,他把小野猪的近况都告诉袁宁。
六只小野猪都好好地活着,已经可以到处跑,跟着野鸭子们到处找藏在石头下的虫子和积雪或落叶下藏着的坚果。他把它们送回山上去了,但偶尔还是会在家里看到它们,也不知它们夜里是怎么跑回来的。
袁宁说:“原来小野猪什么都吃啊!”
罗元良点头。
这时孙医生到了,他没打伞,从大门走过来时落了满肩的雪花。
孙医生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才脱了鞋子换上拖鞋进屋。他两眼放光,看向正在和袁宁说话的罗元良,像是看着个天大的宝藏:“你就是元良吧?”
罗元良不是很习惯这称呼。他顿了顿,还是点了头。
孙医生让袁宁打开藤篮盖子给自己看看。一见到里面的三根人参,他就被它们的个头震了一下,对罗元良佩服不已:“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你怎么找到人参的?”
罗元良也说不清楚:“我知道哪里有。”
孙医生说:“其实冬天不太适合采人参,一来是土都被冻住了,挖起来麻烦得很;二来是冬天的人参会跑浆,”他拿起一根人参,“你看,这人参比秋天采的要软,就是里面的一些成分跑掉了。”
罗元良走的是野路子,不了解这些东西。听到孙医生这么说,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孙医生把人参放回藤篮里,满眼都是羡妒:“说是这么说,但你能找到这种年份的老山参还是好运到让人妒忌。”他看向章修严,“小孩子不宜用太多,但你母亲用了可以安神益气,对你母亲的病情很有好处。”
章修严说:“那麻烦孙医生去牧场那边跑一趟了。”
孙医生说:“这有什么问题。”他望着罗元良,目光要多和蔼有多和蔼,要多热切有多热切,“以后如果你能找到类似的,我会按最好的价格从你这里买。”
罗元良点头。只要孙医生答应过去给木工看病,他愿意给孙医生找这些药材。
孙医生直接开车把罗元良载走了,看着比罗元良更急切。
袁宁不太开心:“大哥,为什么大家都生病了?”
章修严缓声解释:“以前过年又叫‘年关’,对于以前的人来说,这个是很难迈过的难关,要么冻死饿死,要么得还清欠租欠债。更重要的是冻了整个冬天,人身体里藏着的病灶都容易复发,年纪大的人和身体不好的人都很难熬过去。所以从入冬起就要多和姥姥她们通电话,多注意她们的身体情况。”
袁宁点点头。他把藤篮里的小布包取走,将藤篮推到章修严面前:“罗元良说这里面是种子,给我种的。刚才孙医生说这山参妈妈能用上!”
章修严说:“我会叫孙医生把它们处理一下。”
袁宁不舍得那圆圆的藤篮:“篮子可以留给我吗?”
章修严扫扫他的脑袋:“回房洗个澡,好好看书。”
袁宁有点沮丧,但还是乖乖听话。等他洗完澡出来,就发现那篮子摆在了自己书桌上。他高兴地跑过去,往里面铺了块软软的枕巾,把罗元良送的小动物们都放进去,摆在一边当它们的新家。
晚上袁宁入睡之后又到了“梦里”。
袁宁把谢老喝了泉水的事告诉鱼儿,并向鱼儿道谢。鱼儿向袁宁摆了摆尾巴,显然也很高兴。袁宁又去和象牙说话。
听到谢老喝完泉水后精神多了,象牙更加确定泉水就是传说中的“生命之泉”。
袁宁向象牙保证:“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移栽到适合的地方。”说完他心中一动,想到了牧场那边。那里那么大,把花儿们移栽过去肯定很适合!
袁宁把这个想法告诉象牙。
象牙说:“听起来不错。”
袁宁说:“如果下次再去牧场,或者罗元良他再过来,我就把你们带过去。”如果是刚到章家那会儿,袁宁肯定不敢这样说。但现在不同了,他知道只要他开了口,大哥一定会带他去园艺店那边。
“好,”象牙非常高兴,“谢谢你。”
“你给我出了那么多主意,”袁宁真心实意地向象牙道谢,“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象牙摇摆着枝叶,没有再和袁宁谢来谢去。它向袁宁问起招福来:“那只蠢狗真的不能再进来了吗?”
袁宁也不太明白:“我也不知道。”袁宁很迷茫,“象牙,这里真的是一个梦吗?可是我为什么能把梦里的东西带出去?”
象牙再聪明也只是一棵花儿,它也没办法回答袁宁这个问题。它想了想,说:“也许这不是一个梦,但是只有你做梦的时候才能进来。人在做梦的时候应该感受不到外面的变化,也就是心无杂念的状态。那只蠢狗不能再进来,可能是因为它心里记挂着它的主人。”它动了动叶子,“你以前也是不经常进来的,后来才慢慢多了起来。”
袁宁听得懵懵懂懂。他觉得象牙说得很有道理,比起刚到章家那会儿,他现在每晚都睡得很安宁。
袁宁按照象牙的说法推测:“那是不是只要我心无杂念地想着你和鱼儿,就可以到这边来?”
象牙说:“我也不知道啊,你下次可以试试看。”
袁宁说:“好!”
*
圣罗伦堡。
异国的新年没有半点春节的气氛。小男孩在街头坐义工,与红发男孩狭路相逢。小男孩看了红发男孩一眼,继续给过往路人分发调研表。他衣着整齐、口齿清晰,又长得白净可爱,不少人都停下为他填写调研表里的内容。
红发男孩跑了过去,硬梆梆地说:“我来帮你!”
小男孩看了红发男孩一眼。
他记得有人教过他,对于犯过错的人要怀有宽容的心。犯了一次错,要给对方一次机会;犯了两次错,要给对方点儿教训;犯了三次错,要揍得对方乖乖认错,让对方明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
虽然这红发的家伙找了自己许多次麻烦,但是没一次成功,勉强算是只犯了一次错吧。小男孩把手里的调研表分了一部分给红发男孩。
红发男孩还真跑到了马路对面,认认真真帮他拉住过往行人让对方填写。
有了个帮手,任务提前完成。
小男孩把调研表弄整齐。
红发男孩两眼发亮地看着他:“你忙完了?你现在可以教我华国功夫吗?”
小男孩看了他一眼,矢口否认:“那不是华国功夫。”
红发男孩一脸不信,撇撇唇说:“小气!”
小男孩不理他,抱着调研表往回走。
红发男孩:“别走啊,等等我,下周一我生日呢,你来我家玩吗?我会请很多很多人,你平时肯定见不到他们的!”
小男孩脚步根本没停顿,头也不回地说:“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