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棠的神色一下子僵住。
安嘉落则是立刻抬头看向了慕清澜,眼睛里面是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惶恐。
怎么会?!
当年救了萧北棠的人,怎么偏偏会是慕清澜?
当时虽然她年纪也小,但是却已经知道四殿下很受陛下喜欢,好几次想要和四殿下说话,都没什么机会。
后来她无意间瞧见四殿下出去,便也是跟着出去了,结果找了半天,才在太液池旁边看到已经昏迷过去,浑身湿透的他。
安嘉落当时快吓傻了,结果正好看到四殿下醒了过来。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是你救了我吗?”
安嘉落本来想否认,但是看到他眼中那一丝殷切欢喜的光的时候,却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从那之后,她便是轻易得到了萧北棠的喜欢。
她有时候也会担心这事情的真相被揭穿,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萧北棠,所以时不时会有些担忧。到了后来,她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提醒萧北棠,不要再提当年的事情,她不想他只是因为那件事情喜欢她。
萧北棠也就不经常提了。
但是每到关键时候,这又是安嘉落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知道这是萧北棠的底线,只要他永远认定那个人是自己,她就能够从他这里得到宽恕和保护。
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多,她每次都是会拿出这件事情,萧北棠也是屡次退让。
以至于安嘉落都忘记了自己不是当年救了萧北棠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慕清澜?!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安嘉落心念电转,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矢口否认!
她看向萧北棠,似乎是慌张,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北棠,你不要相信他!他对我们安家恨之入骨,对我也是恨不得挫骨扬灰,现在他就是在污蔑我!”
萧北棠一动不动,只是盯着慕清澜,额头的青筋似乎在跳,整张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但是肌肉却是在不正常的抖动。
那幅度很小,几乎看不大出来,但是却已经表现出他现在几乎崩溃的状态。
慕清澜轻笑一声。
“是真是假,你们两个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了吗?”
她当时只是闲着无聊所以出去走走,结果就正好看到萧北棠落在了太液池。
当时她们两个还没有订婚,所以萧北棠在慕清澜眼中,就是一个身份高贵,性格冷肃而骄矜的小孩子。
她也就顺手把人捞了起来,人已经有些昏迷,不过看着还能喘气,她也就没理会。正好听到哥哥在叫她,她就转身走了。
这个事情,如果萧北棠今天不提出来,慕清澜自己都快要忘了。
没想到,竟是被安嘉落给捡了漏?!
慕清澜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只怕是当年安嘉落冒领了这个名头,所以萧北棠这么多年,才会对她这般喜欢,甚至在明知安嘉落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后,还是选择保她。
原来竟只是因为当年的太液池的那一救?
慕清澜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却又觉得这两人不愧是天生一对。
“你就是在胡说八道!北棠,你一定不要相信他!”安嘉落死死看向慕清澜,“你说是慕清澜救了北棠,又有什么证据!?”
反正慕清澜已经死了,绝对不会有证据!
慕清澜反问:“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当年救了萧北棠的就是你?”
“我——”安嘉落一时语塞。
她当时能够冒领这个功劳,就是因为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而且萧北棠是昏迷的。
任何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会下意识的认为醒来之后守在自己身边的人,肯定是救了自己的人。
但是如果萧北棠仔细想一想,这根本算不得证据!
她几乎是不敢去看萧北棠的脸,只能不断重复:
“反正你就是说谎!”
从头到尾不提任何能证明自己的话,而只是揪着这一句反复说着。
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慕清澜,尖声道:“如果当年真的是慕清澜救了北棠,那这么多年,她怎么从来都没有说过?!”
慕清澜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那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有处心积虑的,想要借由救命之恩的名头,不断勒索,以此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上下打量了安嘉落一眼,眼角似有讽刺。
“毕竟,她不缺四殿下未婚妻的身份。”
这一句像是一道惊雷,骤然炸响在萧北棠的心里!
他脸上的表情出现了龟裂,眼神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疯狂的涌动。
这一瞬间,无数回忆涌进脑海!
当时他问她是不是救她的人,她似乎犹豫了一瞬间,而后才点了点头。
当时他以为她是害羞,现在想来,却是心虚!
他满心欢喜,将安嘉落放在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因为没有她,他说不定便是会没了性命。
后来和慕清澜订婚,他心中对安嘉落也是十分愧疚,安嘉落却总是笑着摇头,说不在意那些,说当时救他并不贪图什么。
可是后来呢?
她越是这么说,萧北棠心里就越是厌烦和慕清澜的婚约,连带着对慕清澜也不耐烦起来。
他总是认为,是慕清澜抢走了原本属于安嘉落的东西,可是如今想来,那个女子其实从头到尾,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和他的婚约。
反而是安嘉落,时不时的提醒着他,说安家要为她安排婚事了,这份心思也只能埋在心底,永远不再提起。
最后,情急之下,萧北棠便是冲动的跑去找了父皇,跪了一天,求得和安嘉落的婚约。
这么多年,他始终觉得,安嘉落是喜欢他的,是不在意名分的,是一心一意为了他好的。
可是现在想来,她得到了太多!
他甚至已经想着菁英会之后,便立刻和她大婚!
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安嘉落心中更慌:“北棠,你怎么能相信他,不相信我呢?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说过的那些话,都不算数了吗?你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慕清澜,你说你绝对不会娶她!这辈子,你只会娶我为妻!这都是你说过的啊!只有我能成为你的正妃!只有我!”
她已经有些癫狂,然而每一句话,都在提醒着萧北棠,这么多年,他有多么愚蠢!
“你果然是为了四皇子妃的位置…”
安嘉落尖锐的嘶吼戛然而止。
欧阳茉却是皱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慕清澜半步之前。
“四殿下,原来你早就和安嘉落有染?!”
萧北棠无力反驳,闭上了眼睛。
欧阳茉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指着萧北棠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清澜到底做错过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婚约是陛下定的,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你若是不喜欢,当初就应该反对!可是你没有!反而是偷偷摸摸私下里和安嘉落暗通款曲!我说怎么她尸骨未寒,你们便是订了婚约,原来是早就狼狈为奸!”
“你不喜欢清澜,清澜又何曾喜欢过你!你是皇子,她一个世家之女,如何能和你争!你表面上顺从这婚约,私下却是和安嘉落苟且!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欧阳茉真是气的狠了,平时她都是极少骂人的,但是现在,她只恨不得能给他们两耳光!
可是除了生气,她心里更多的却是为慕清澜委屈。
她在帝都的时间不久,平时也不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竟是不知,清澜前前后后被这两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萧北棠被骂的一句话也没有,神色怔怔,好一会儿,才看向慕清澜。
“她一直很讨厌我,怎么会救我?”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理由一般,径自点点头,喃喃:“对,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那救我的人,肯定也不会是她的…绝对不会是她的!”
萧北棠像是有些疯狂了一般,拳头紧握,额头青筋暴起,不断重复着几句话。
仿佛这样,就真的能证明自己没有欠下那个女子的恩情,也没有认错人。
更加没有在这么多年的时光中,一腔深情错付!
慕清澜却是忽然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串铃铛出来。
叮铃铃的清脆声响,听来十分悦耳。
而当萧北棠看清那一串铃铛的时候,却是骤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这铃铛,我和我妹妹各自一串,是爹娘专门定制的,整个帝都,也只有我们两个有。我的这一串,是完整的。而我妹妹的那一串,却是丢了一个。”
慕清澜晃了晃铃铛。
“那颗铃铛,或许…现在还在太液池呢。”
因为这一串小铃铛大约有七八个,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后来也忘了是丢在了哪里。
今天这么一闹,她才隐约想起来,应该是丢在了太液池。
萧北棠却是忽然垂下了头,而后终于握住了安嘉落的手,一点点掰开。
他声音似是在笑,却带着哭音。
“原来…那是她的…”
说着,他缓缓摊开手,一个小小的铃铛,静静躺在掌心。
赫然和慕清澜手中的一模一样!
安嘉落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