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满娘用手指轻点了点她额头:“瞎说, 你家小姐我的体质你还清楚?!哪能那么容易瘦下来,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六巧哦了一声,憨憨地笑了, 那可能真是她的错觉。
旁边的钱嬷嬷却在帮苏满娘整理好嫁衣, 并左右端量了一番后, 严肃道:“不是错觉,姑娘您确实比之前瘦了些。”这嫁衣之前穿着时的腰身的预留尺寸,绝对不像是现在这样稍显宽松。
虽说宽松得并不明显,但以她老辣的目光,还是一眼看出前后的区别。
六巧瞪大眼睛, 看着苏满娘。
她家小姐自从成人后, 体型就再也没有变化, 现在这是真的瘦了?!
钱嬷嬷观察着苏满娘的神色,询问道:“姑娘可是在不安?或者有其他忧愁?若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让老奴帮您参详参详。”
苏满娘抿抿唇,垂下眼帘。半晌才抬眼对钱嬷嬷笑了笑,幽幽开口:“只是原先以为,自己即使出嫁了,还和父母住于一座城中,相距不会太远。”没想到一转眼父亲选了京官,等她们姐弟三个都成了亲后, 他们便可能要迁往京城。
只要一想到以后她将很难见到曾经珍之重之的家人, 她就高兴不起来, 最近连胃口都清减了些。
钱嬷嬷舒出一口气:“出嫁离愁, 是每个姑娘家出阁前都会面临的。姑娘您看您的两位手帕交, 不都是远离家人, 嫁到了外省的吗?您也可以当做自己是嫁到了外省。而且,之后苏大人和黎大人的官职也并非是不能变动……”
钱嬷嬷说得头头是道,苏满娘心不在焉地点头。
道理她都懂,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叹惋,她原先就不想离家人太远,才想着在辛图城中相看人家,却未想到,黎大人确实是在辛图城中不假,但家人却可能会迁徙位置。
这便是人生因缘际会不可琢磨,不可预判的缘由所在了吧。
眼见即将要到出嫁的日期,苏母与两个小的对苏满娘越发形影不离,就连现如今已经嫁了人的匡莹莹和马芳雯都过来探望过两次。
婚期前两天,女方将嫁妆送至黎府,并铺好喜床,隔日新郎将亲至女方家迎娶。
在嫁人前的最后一晚,苏母来到苏满娘房间。
回忆着这些年苏家的起伏变迁,其中虽说有许多艰辛,但是都不乏她的女儿在其中忙碌和支撑的身影,看着女儿如玉的脸盘儿和雪白的肌肤,苏母一时有些伤感。
她拉过苏满娘的手,叹惋道:“闻筠,这些年也是家中对你不住。”
想想当初她为女儿定下的那个常杉,还有之后因为接连守孝没有定亲时,女儿承受的那些压力,苏母就感觉眼眶在一阵阵的发热。
“现在眼见着你能够高嫁到黎将军府,娘是既为你高兴,又为你担忧。高兴是因为你嫁得好,担忧是因为娘家势弱、不给力,到时你若受了欺负,我们就连为你出气都可能底气不足。”
事实上这种担忧,早在苏满娘与黎锐卿定亲后,她便有了。只不过彼时是喜悦大于忧虑,但现下随着嫁期越来越近,这种忧虑便再也难以压制,汩汩地不停往上喷涌。
苏满娘将头轻轻搭在苏母肩膀上,抿着唇儿笑:“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娘,女儿都大了,以后就该轮到女儿去庇护你们了,您不用再为我考虑那么多了。”
“傻丫头,你自小贴心,不像是你两个弟弟一般,自小爬树、下水、打架,无一不精,我不疼你疼谁。”
苏满娘娇憨一笑。
想想她从小到大的经历,直觉母亲说的这些事,应该有大半都是她让大弟和二弟背的锅,于是垂下眼帘,将这个话题自动带过,转而道:“大弟、二弟都已经是秀才公了,那些童年的事,娘以后可别在两位弟媳面前提,免得丢了他们的面子。”
“知道知道,这个娘还用你说。想想咱们在乡下老宅那些年,你小小个子就围着灶台、院子转,还要上山挖野菜、猪草、砍柴,那些年,娘经常以泪洗面,都是你小小年纪陪着我,娘就巴不得对你更好一些……”
这天,母女两个一直谈论到很晚,直到最后,苏母才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塞到了苏满娘怀中:“这个你闲着没事看看,看完放到箱底,是明晚洞房时要用的,那你便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
“这是什么啊娘。”
苏满娘保持着娇羞懵懂的表情看向苏母,直将苏母看得不好意思:“一会儿你看看就知晓了,时间不早了,早些睡吧。”
“娘您也早些休息。”
等苏母离开房间,苏满娘才翻开苏母用红布包裹的小册子,看着上面一幅幅半遮半露的春日物语,只觉得这笔触和画法让她实在有些难以入目。
草草翻过一遍,她就用帕子重新包上,起身给放到了朱红木箱底部。
作为从小将家务都包圆了的人,她什么书没看过。
像是这本,她早早就在帮父亲晒书时,已经翻看过了。
至于羞涩,倒还是有些,只是她感觉到了明天的洞房花烛夜,以黎将军对她每日审视和防备的目光,大概率是可能让她独守空房的,因此,她连研究的兴致都无。
半梦半醒间,苏满娘想着,如果这春宫图能够套上黎将军的脸和身体,相信哪怕这绘者画工再烂,她也还是会多看上几眼的。
虽然届时如斯美画,观者将会更注意的是他的脸,而非姿势动作。
想想明日她就将嫁入辛图第一美男的家中,苏满娘就不得不多花了点时间,安抚自己跳动地有些欢快的小心脏。
不能动心。
苏满娘,你需记住,你即将拥有的,是全辛图城最漂亮的一枚香囊,一个瓷枕,一件玉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生能有一次采撷美男的机会就已足矣,更遑论她还有无数次,至于其他,你不能要求更多。
是夜入梦后,苏满娘梦到她嫁了人,嫁入了黎府。
在黎府中的大多时间,黎锐卿都忙于公务,白天与她见面时,都会自动变成一件香囊,挂在她身上,苏满娘每每出门时,带着它,都会迎来无数女子羡慕和嫉妒的目光。
夜间,大多时间,黎锐卿会变成一件瓷枕,她可以枕着睡觉,抱着睡觉,搭上腿睡觉,剩下的一小半时间,则会变为一件玉势……
一觉醒来,苏满娘眼神还有些迷糊。
想到昨晚那个荒诞怪异的梦境,她抽了抽嘴角,虽说是梦境,但还是有些吓人的。
那最后的瓷枕变玉势,一下子由一个正常瓷枕的大小,陡然变成一根绣花针大小的玉势,这莫不是在逗她?!
六月十三,宜嫁娶。
这日一大早,苏满娘便早早被叫了起来,梳洗沐浴整装,程序繁冗,等前期程序全部整理完,上午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
在门口乍然响起的热闹鞭炮声中,全福太太帮她净面、上妆
苏满娘静静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面若玉盘儿的丰润女子,脑海中不知为何想到昨晚的草草翻过的画册,和梦境中的绣花针玉势。
如此这般一通思维发散,她好笑的发现,她原本预想中的紧张心情都消解了大半。
“姑娘这头发真是乌黑油亮,年轻人,皮肤也好,滑嫩如豆腐,还玉白似雪,真是让我们看着羡慕。”
“就是就是,这位苏姑娘一看就是位有福之人,你们看这耳垂的厚度……”
亲眷们一句又一句的说着赞美之言,祝福言谈间,好不热闹,苏满娘坐在铜镜前,全程保持着腼腆的羞涩笑意。
直到苏母拿着梳子为她梳着头发,念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当梳发完毕,苏母亲手将最后一根簪子给她簪到发上,面上有些怅惋,握着苏满娘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到了喉间的哽咽,又咽了下去。
“闻筠你去黎府之后,要孝顺婆婆,关心子嗣,做一位出色的贤妻良母,娘家这边,不用再多惦记。”
听着这话,苏满娘也跟着红了眼眶。
“娘……”
苏母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旁边又有一堆人跟着热热闹闹地劝慰,她扯了扯嘴角,又对她继续道:“婚后与女婿同德同心,早生贵子,和睦白头,娘家自此不挂忧。”
苏满娘也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慎重点头:“娘,女儿知晓了。”
苏晏娘站在一旁,仰头看着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的大姐姐,不知何时,眼底也盈满了泪水。
苏府门外,苏润允和苏润臧、苏润兴三兄弟正在守门。
他们接过黎锐卿进门前奉上的“奠雁”,并按照程序查看过双方出具的婚书等物后,又堵着迎亲队伍说出一件件考验和刁难。
苏家三兄弟与黎锐卿相处快两年,三人对黎锐卿的学识水平和能力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因此,这次派来堵门的题目都是三人联合了同窗好友一起群策群慧,翻遍了许多书籍后才确定下来的最终题目。
三人都对最这次的较量报以很高的期待。
然而,他们出的题目难,黎锐卿这次带来的一群人在破解题目和刁难的速度上,却一点儿也不慢。
就连苏润兴突发奇想,想到的用药材和方子来为难黎锐卿的点子,都被黎锐卿这次带来迎亲的穆洪杰给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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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满娘:……很怪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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