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苏府, 苏润允与苏润臧、苏润兴三兄弟,就迎了上来。
“黎兄,请进。”
“允弟, 臧弟, 兴弟。”
中午的庆生宴上, 苏家的小辈们相继献上了自备的庆生礼,由于人数不多,男女也并未分坐。
黎锐卿坐在席间, 眉眼风流,笑容温文尔雅,他偶尔抬头笑看向苏满娘方向, 神情似专注似温柔。
苏满娘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向他看了一眼,而后低头, 露出羞涩的笑意。
黎锐卿见此,眉梢微动,跟着恰如其分地挪开视线, 面上笑意更加旖旎。
他刚刚注意到, 苏满娘即便表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眼底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变化,貌似羞涩, 更多是平静无波。
这种表现, 让他满意极了。
苏满娘的这种眼神和心态, 让他与她相处起来分外舒服。再加上钱嬷嬷这一年多来, 不间断地为他传回来的苏满娘的学习进度和生活心态, 他对这门亲事, 更加没有意见。
总归他的后宅中确实需要一位女主人, 照顾母亲,教养子女,绵延子嗣,而苏满娘,她很合格。
苏家其他人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纷纷露出了然的打趣眼神。
席间,苏家姐弟几个加上黎锐卿,相继为苏母奉上自己准备的生辰礼,苏润允询问起黎锐卿道:“不知黎兄可知我父亲那边的消息?”
黎锐卿看着席间也向他望过来的苏母,温声道:“按时间,现下那边应该已经到了。伯母放心,待再过几日,就会有信件送回,到时我定第一时间送到府上。”
苏母眉宇稍松:“那就好,那就好。这段时间,也是辛苦玉清了。”
如果不是黎锐卿,苏父这次想要寻到在正月间还愿意出行前往京城的车马队伍,并不容易,更遑论还要提前在京城找好住处,提前派人过去办妥报名、担保进士等。
而这些黎锐卿不仅全都主动接过去了,还都办得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疏漏,这就让苏家人不得不心生感激。
黎锐卿听得这话,谦虚摆手:“伯母这话便是见外了,女婿即是半子,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我自然也是希望伯父春闱顺利,身体无忧的,以后伯母千万无需与我外道。”
黎锐卿这番话说得亲近,语气也颇为真诚,让苏母面上的笑意都柔软了几分,“好好好,以后一定不这样说,一定不这样说。”
苏满娘抬头看了对面脊背挺直坐着的暗红锦袍男子一眼,复又垂下,继续做害羞状。
因为已经出了孝的缘故,今年苏母的生辰宴上有不少荤食。
只她因为着了凉,胃口不佳,故而只略动了几筷子,便有些精神不佳地坐在那里,与大家闲话。
黎锐卿远远看着,回头对身后的墨砚低语了句什么,墨砚领命无息退下。除了苏润允和苏满娘多看了一眼,几乎无人注意。
等到宴席将散,墨砚又捧着一个樟木盒子无声归来,黎锐卿将盒子接过,亲自起身,递到苏母面前:“这是我在京城时,偶然从太医院院正手中得到的方子,对于冬日里的着凉感冒最有奇效。此药既可以熬煮,又能制成丸药,即便人身体无恙,只服用一两粒,也可有保健预防之效。
方才玉清观伯母气色不佳,想必身体应略有不适,这盒子的药方伯母自可留存,还有一瓷瓶之前制的丸药,稍后伯母用上一粒,待午间稍微小憩,晚上说不定还能一起去观花灯夜景,坊间龙狮。”
苏母面上且惊且喜。
惊的是,未想到黎锐卿能这般细心地发现她的异状,明明她已经很尽力地掩饰;喜的则是,黎锐卿一直以来说的亲近之语,当真并非客套,他是真的将她们放在心里。
她接过樟木盒子,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感动道:“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贺礼,玉清你有心了。”
“不过小事,伯母身体康健才是大事。”
苏润允和苏润臧几个不动声色歪头看向他们大姐,就见苏满娘正柔柔地看向苏母,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欣喜。
虽然不知大姐姐这欣喜为何是瞧着母亲展露的,而不是他们未来的姐夫,但苏润允几个有志一同地认定,大姐姐定是在害羞无疑。
现下大姐姐和未来姐夫之间,一个“有心”,一个“有意”,想必之后的生活定会琴瑟和鸣,夫妻和谐。
既如此,他们也就放心了。
生辰宴散席后,在苏家人的刻意安排下,黎锐卿和苏满娘在暖阁中,有一段短暂的单独相处时间。
黎锐卿侧头看着离开暖阁的丫鬟小厮,等人都走了,才缓步走到苏满娘身前,与她低声道:“出了正月后,两家便会开始正式走六礼。”
苏满娘点头,轻声回应:“我知晓的,娘今日与我说过。”
“今晚的花灯节,我还有公事在身,可能不会与你一起,可会生气?”
苏满娘摇头:“无碍,公事要紧,我今晚已经和弟妹、母亲约好,你自去忙你自己的便是。”
他们之间并未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情,所以对于两人间的相处模式,她早已反复思量过。
黎锐卿在这一年半来,对待苏家的态度是在认真的当做一门正经亲戚在处,一如他之前所承诺的那般,那她自然也会做到她之前答应过的。
不越界,她可以。
黎锐卿向下低头,微俯了俯身看向她的眼底,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泛着迷人的色泽,半晌低沉轻笑:“你很好。”
直到如今,她的眼底都未有半分波动,不愧是他千挑万选的理智姑娘。
苏满娘:“……您过誉了。”
当晚,黎锐卿果真没有再来苏家。
苏母午间用过黎锐卿带来的一丸药后,稍微小憩了会儿,也不知是否是是心理作用,等她醒来果然觉得精神果然好了许多。
“这药真是不错。这样的药方,哪怕在高门大户都是用来做传家宝的,玉清却这般大方直接给送了过来,这孩子真是。”苏母心中又是欣喜,又是为他心疼。
苏满娘见苏母状态不错,也跟着心情疏朗,“既然送来了,就是希望您身体好的。您之后只要身体康健,就不算辜负它的价值。”
当晚,一家人用过晚膳,就带着下人,出门乘坐马车逛花灯街。
苏母看着身边披着红色斗篷的娇俏女儿,拉着她的手与她打趣:“也不知玉清他今晚能不能及时赶回来,如果赶不回来,今年的元宵节你们便只能又错过了。”
苏满娘就笑:“就是赶不回来才好,今年可是我在家中陪娘度过的最后一个元宵节,没人打扰咱们母女俩才自在。”
苏母被她那故意扁嘴的动作逗乐:“那也行,咱们娘儿俩今晚就玩个痛快。”
说罢,又对身后的苏润兴和苏晏娘叮嘱:“你们俩今晚也不要乱跑,身边也一定要跟着人,小偷小摸都是小事,就怕失火、踩踏和遇到人贩子。”
苏润兴和苏晏娘连忙点头,这些事去年元宵节时他们也被两位兄长和大姐叮嘱过,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但在之后听闻去年元宵节有孩童被人贩子掳走,事情一度闹得很大,两人才被吓出一身冷汗。
本来两人都不是多调皮捣蛋的孩子,现在只会更加老实。
“娘,你只管放心好了,今晚谁要是敢让我离开娘,我就张嘴咬他!”苏润兴发了狠的道。
苏晏娘煞有介事附和:“没错,咬他!”
苏润允和苏润臧便在一边笑:“去年可不见你们俩这么老实,可见人果真还是要吓一吓。”
苏润兴和苏晏娘有些不高兴,两人怪叫了一声,就扑到两人身边一阵笑闹。
苏满娘挽着苏母的胳膊,看着几个弟妹开心无忧的模样,目光温柔。
苏府的宅子距离花灯街道的中心区域稍微有些距离,几人上了马车,就往夫子庙所在的那片花灯街而去。
一路上众人看到,家家户户的门口都悬挂上了颜色款式各异的彩色灯笼。有的用兽角装饰,有的用翎毛点缀,还有的直接挂的丝绸花灯,制成各种荷花、牡丹等形状,异彩纷呈,可有千秋。
苏晏娘趴在马车窗口,也顾不得马车外的寒冷,小鼻子冻得通红也不愿缩回来,一会儿发出一声惊叹的童言童语,让人听得很是欢乐。
夫子庙附近的街道两侧,横着、竖着,悬挂的都是灯,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有小型的花灯、走马灯、琉璃灯,也有工匠们赶制出来的花灯轮、花灯柱和花灯树。百艺群工,竞呈奇技,满城的火树银花,繁华非常。
苏家人从马车上下来时,还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美妙筝鼓弦乐声,在周遭不时响起的噼里啪啦鞭炮声背景下,怎一个喧嚣热闹了得。
一下马车,苏晏娘连说话声都忍不住放大了数倍:“花灯!花灯!今年的花灯要比去年的漂亮!真的很漂亮!”
苏满娘也禁不住惊叹:“去年的压轴花灯是一盏特别大的鳌山灯,也不知今年压轴的会是什么模样。”
“听闻今年知州大人为了准备这次的灯会,特地从京城请来了几位匠师,想必应不会比去年那盏灯王差。”苏润臧说着他知晓的消息。
几人看老陈头将马车停好,苏润允道:“今晚看车便让五福来吧,陈叔你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老陈头连连摆手推拒,拒绝了两次,见主人家诚心邀请,才笑眯了眼应下。
一行人一进花灯街市,差点没被周围各色绚丽的花灯给晃花了眼,没过多一会儿,苏家人便人手一盏花灯。
为了逗趣,苏晏娘还给苏满娘挑选了一枚与她面上面具相差无几的粉色狐狸面具,与她撒娇道:“大姐姐,咱俩是姐妹,咱们要戴一样的。”
苏满娘看着小妹妹娇俏的模样,抿着唇儿连连笑着点头,自然无有不允。
就像是她一开始与苏母说的那般,这可能是她在苏家过的最后一个花灯节了,她很珍惜现在与家人相处的每一分时光。
来到辛图城最大商行的花灯摊位前,几个一齐仰头,看着头顶上花灯下的字谜,逡巡挑选。
苏润允远远看到他的未婚妻,转身与众人笑道:“那我便先暂离一下,母亲,你们玩得开心。”
苏母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不少的大儿子,笑弯了眼:“去吧去吧,遇事稳重小心些,不要失礼。”
“儿子知晓了。”
说罢,他又与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脱离了苏家队伍。
苏满娘远远看着不远处那位手提仕女簪花灯的秀雅女子,身姿纤细,眉眼柔和,看向大弟的目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地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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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锐卿:我说不来,就不来了吗?下一章“惊艳”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