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有些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牠越过顾判，一步步来到登山石阶的尽头，向着下方还在不断坍塌破碎的山体俯瞰过去，“自无尽虚空、诸天界域形成后，吾几乎见证了每一个大修行者的成长历程，他们无论是从天赋资质、毅力意志、还是机缘运气方面，都已经算得上是站在了无数后天生灵的最高处，但即便如此，却依旧难以突破横亘在后天与先天之间的那道天堑，让自身臻至超越混沌神魔的高度层次。”
“按照前辈的意思，即便是黄泉之主、大日真君、太阴元君这些大修行者，也无法和曾经的混沌神魔相媲美吗？”
虚幻身影道，“黄泉之主得到的是轮回神主之部分传承，大日真君能够修行至今，和的大日神君的血脉有着最为直接的联系，至于太阴元君，原本不过是某个界域内小小修行宗门的记名弟子，只因当初融合了太阴月神于最终一战时被撕裂下来的少许本源，才一步步走上了所谓的虚空纵横道路，后续又窃取了宇宙神主大殿的部分核心，吞噬掉太阴月神的残余意志，才在近期有了实力的增长与爆发……”
“这便是他们一路走来的成长历程，如果从无尽虚空、诸天界域的后天生灵来看，无疑已经算是站在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是在你的眼中，难道认为他们真的已经能够媲美轮回神主、宇宙神主，以及大日神君了吗？”
“事实是并不能，只因为你并没有见过混沌之海时期，那些处于全盛姿态的混沌神魔，不知道牠们到底有多么的强大，根本不是黑暗虚空中的这些意志残次品可以相提并论，更何况是还在普通混沌神魔之上的那些神主。”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比起混沌神魔的强大，更加让我惊讶的却是前辈，竟然能对黄泉之主这几位大修行者的生命历程知晓得如此清楚。”
“你说的这三位只不过是无尽虚空最近一批诞生的大修行者而已，在他们之前更加久远的岁月之中，吾更是见过了不止一次甚至可以威胁到整个无尽虚空平衡的生灵，无论是哪一个族群所造成的影响，都要远大于黄泉之主他们。”
“前辈说的是，族群？”
“个体的实力增长终归有限，唯有群体的爆发才更加接近打破界限，就好比曾经横行于无尽虚空的洪荒战族，不仅其首领洪已经达到了比黄泉之主还要高上一线的层次，麾下族众随便出来一个，都可以算得上是成宗做祖的大修行者……”
顾判低低叹息道，“他们终究还是陨灭在了荒兽坟墓之中，与荒兽一族仅存的力量同归于尽。”
虚幻身影对此不置可否，缓缓接着说了下去，“除了洪荒战族之外，还有血肉苦弱，机械飞升的机械军团，以及吞噬一切、淹没一切的虚空虫族，它们虽然个体实力远远不如黄泉之主，如果论起对于无尽虚空的影响与破坏，却还要远远超出。”
“这便是群体突破界限带来的破坏力，唯一一个以个体实力达到了这种程度，甚至是超过了这种程度的大修行者，便是纵横虚空、横压一时的九幽魔尊。”
“哦？我也没有想到，前辈对九幽尊者的评价竟然会如此之高。”
“毕竟当初在九幽最强横时，就连宇宙神主都无法将牠打入荒兽坟墓封镇，反而被牠反手将自身拖入其中，直接导致宇宙神主在混沌之海破碎时受到的旧伤复发，自荒兽坟墓脱困后不久便陨灭于虚空深处，吾旁观这一切的发生，自然对九幽的实力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顾判沉默片刻，低低叹了口气道，“不过，九幽终究还是败亡在了乾坤大道的压迫，以及麾下那柄利剑的背刺之上。”
“你这么说并不能算错，不过若不是九幽当初寻找到了黑暗虚空的入口，先以一己之力与几位神主正面对抗，然后破开屏障进入玄黄主界，被那道虚无通道伤到了根本，圆润无暇的心境同时出现了一道裂隙，哪怕是牠即便是一直承受着乾坤大道的压迫，也不会太过轻易落得个败亡的结局。”
第2157章 受到关注
缓缓倾倒的青山之巅，那座古拙阁楼前方。
顾判与那道虚幻身影并肩而立，一同低头俯瞰着下方愈演愈烈的崩塌。
“前辈对于九幽尊者的往事，对于荒兽坟墓的种种，竟然知道得比我这个曾经进入其中的亲历者都还要清楚许多。”
虚幻身影转头看了他一眼，“九幽毕竟是造成了乾坤合道的直接原因之一，吾对牠有着更多的了解也是应有之意。”
“而且你说的并不全面, 其实除了他们之外，在你进入到荒兽坟墓后的种种，吾也知晓得非常清楚。”
“哦？”
顾判听闻此言，不由得面色微变，“前辈的意思是说，晚辈在荒兽坟墓内的经历, 你竟然都清楚知晓？”
“然。”
“难道说，前辈在荒兽坟墓中还布有自己的眼线？”
“吾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基本上都放在了无尽虚空的暗面，也即是黑暗虚空与玄黄主界之内, 没有更多人手，也有那个必要去向荒兽坟墓布置眼线。”
“没有人手我理解，但是没有必要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那便是对于你们来说，进出荒兽坟墓犹如跨越天堑，但对于吾而言，却只是稍稍麻烦一些，需要花费一点时间便能走个来回而已。”
“前辈能够自由进出荒兽坟墓，更是在刚才提到了乾坤合道这种闻所未闻的秘辛，让晚辈对前辈的真正身份不由得就有了更大的好奇。”
“吾的身份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牠们都称呼吾为混沌神主，诞生于混沌之海末期，神魔荒兽最终一战之前，距今也算是过去了无数岁月。”
“那么，前辈可否告知，乾坤合道又代表着什么？”
虚幻身影并没有直接回答顾判的问题, 而是以一种罕见的感慨语气慢慢说了下去。
“吾等混沌神魔荒兽，都诞生于无数岁月前的混沌之海之中，见证了混沌之海由盛转衰的全过程，尤其是乾坤二圣与太始母皇，更是经历过混沌之海急速膨胀发展的最早时光，又几乎同时发现，混沌之海的崩溃瓦解已经不可避免。”
“在那个时候，无论是哪一方，都认为引起混沌之海衰落，乃至于滑向崩溃趋势的主要原因，还要落在不知多少岁月以来急剧发展、膨胀壮大的神魔荒兽数量上面，双方的摩擦战斗便开始了不断升级，并且无法阻挡引起了最终一战的爆发。”
“一战过后混沌神魔损失惨重，荒兽一族更是被打到近乎灭绝，而混沌之海却并没有因为两族数量锐减而恢复完好，仍然一步步滑向了破碎崩溃的深渊，是以乾坤二圣不得不以通天彻地之能，以神魔意志与荒兽之躯为根基，将混沌之海破碎爆发的大毁灭之势减缓下来，这也是无尽虚空、诸天界域的形成。”
顾判深吸口气，眉宇一点点皱起，“前辈说的是减缓，而非停止。”
“没错，即便是混沌之海完全破碎，并且化作了无尽虚空、诸天界域的稳定局面，衰落毁灭的趋势依然暂时减缓，而非永绝后患……”
“无法阻挡的变化就如同一座缓缓转动的磨盘，纵然以乾坤二圣的高度层次，也只能是尽力减缓其转动的速度，付出的代价便是一点点被磨灭生机，加之从无尽虚空形成之初开始，便不时会有超出界限的大修行者和生命族群出现，对无尽虚空的平衡状态造成影响与破坏，由此更进一步加大了乾坤二圣的消耗。”
“所以到了九幽纵横诸天界域之时，乾坤二圣在无数岁月的消磨下，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像之前一样将其镇压，唯有踏出抹去自我，以身合道那一步，才将其造成的影响压制到了最低限度，你可以认为，在合道之前是乾坤二圣，合道之后，就成为了乾坤大道。”
顾判沉默思索许久，“我大致明白了，所以在九幽尊者之后，业罗初圣、黄泉之主这一批大修行者，就再也没有过之前大修行者面对的那般无可抵挡的驱除与抹杀。”
“没有了乾坤二圣的抹除，但他们却受到了乾坤大道的镇压，虽然从烈度看确实比不上直接致命的抹除，但也算是让他们戴上了一副越来越沉重的镣铐，终其一生不能解脱，唯有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才能得到刹那的自由。”
“至于业罗初圣，也是曾经的问剑阁主，她因为自创轮回剑意的原因，反而是受到了更多的关注，由此带来的结果也很明显，那便是身上所戴的镣铐更加坚固沉重，甚至让她不得不在九幽洞天内沉睡数万载时光以对抗压迫，这一过程一直持续到她进入黑暗虚空之后，其所修的轮回剑意再做突破，才一剑撕裂虚空、破除枷锁，达到了真正比肩诸位混沌神主的高度。”
顾判敏锐地抓住了虚幻身影话里隐含的一点，“前辈说她受到了更多的关注，那究竟是受到了谁的关注？”
虚幻身影收回俯瞰山下崩塌瓦解过程的目光，平静注视着身旁的男子，语气毫无波动道，“她自然是受到了吾的关注，就像是你一样。”
“就像是我一样？只有她和我受到了这种特别的关注？”
“没错，不然你以为那些还有一丝灵智尚存的神魔意志残念，为什么会突然被神魔空愡召唤降临至玄黄主界，出现在你的面前？”
顾判回想起那次出乎预料的，狸猫换太子的召唤过程，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而后尽数归于一处，“前辈关注我和初圣，难道就是因为我和她掌握了轮回剑意？”
“她确实是因为轮回剑意，你还要更加特殊一些，毕竟她的轮回剑随便找一个普通铁匠便能打造，你手中那柄斧头却是与众不同，和轮回剑意相合之后甚至还要超出了吾的想象……”
“老爷，所有东西已经准备完毕。”
就在此时神魔空愡的声音从楼阁门前响起。
虚幻身影便转过身去，缓缓朝着那堆小山走去，“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太虚所准备的材料，不全的部分由吾进行了补足，就交给你了。”
牠在摆放整齐的储物器具前停顿一下，又接着朝楼阁门内走去，“太虚神主所掌本源力量乃是虚实之道，就隐藏在这座青山中央，你如果没有其他紧要的事情，也可以留下来观察体悟此山最后的破灭过程，或许对你的修行会有不小的裨益。”
顾判默然许久，还是躬身施礼，“晚辈谢过前辈所赐。”
第2158章 宇宙神主
虚幻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青山之巅。
神魔空愡将所有资源整理完毕，也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顾判则一个人静静站在石路尽头，沉默注视着下方正在发生的种种变化，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他在观察自青山内部散逸出来的种种虚实规则能量，同时也是在回溯思考着那道虚幻身影所讲的一切，一个个念头升起又悄然落下，最终化作两个问题, 一直在心中盘旋不去。
第一个问题便是，那道虚幻身影到底是谁，为什么能知晓如此多的隐秘。
第二个问题则是，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乍一看起来，那道虚幻身影对他确实是关心有加, 但内里又存的是什么心思，又有谁能知道？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牠做的这一切，又是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对自己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反正顾判是不太相信，能够从混沌之海一直生存到现在的神魔，竟然真的能这样不求回报、舍己为人。
咔嚓咔嚓。
伴随着一阵阵的巨响，整座青山来到了完全破碎的阶段。
顾判收敛思绪，双眸深处燃起幽幽白炎，注视着那片虚无从一点开始向着周围蔓延，将笼罩在内的所有一切都变成了似乎存在，又仿佛不存的诡异状态。
这便是太虚神主的虚实之间吗？
确实很值得观摩体悟。
纵然不去沿着这条道路向前探索，拿来对照大阴阳术的修行的话，也有着极强的借鉴学习意义。
青山的破碎还在持续，但显然已经来到了寂灭的最后时刻。
忽然间，一道与众不同的气机从虚无之中悄然升起。
默立不动的顾判倏然眯起眼睛。
一朵五色花瓣悄然绽放。
然而只存在了不到一个刹那，它便已经悄然消散，化作了点点星屑, 融入到了虚无之中。
“这是……”
顾判眉头紧皱, 刚刚开口却又闭上了嘴巴，同时握住了那柄微微发烫的斧头。。
“不对，这是五行神主的本源，但又不完全是五行神主的本源力量。”
“它的出现，莫非也在那混沌神主的预料之中？”
“那么牠让我留下来体悟太虚神主的虚实大道，真的就只是单纯的观摩学习吗？”
“不管如何，看过了虚实之间的真意，如今出现在了其他的变化，倒也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顾判收敛思绪，一只手掌缓缓向前探出，五指微曲，掌心向下，带着牵引吞噬一切的借法意境，向着倏然绽放，却又倏然消散的花瓣处抓去。
以乾坤借法为起手式，只要能将刚刚那缕气机笼罩攥取，便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第一步。
接下来到底是继续乾坤借法，化为己用，还是御出斧头，一斩两断，主动权就已经到了自己的手中。
但手掌刚刚伸出，顾判眼前便是猛然一变。
仿佛来到了星光璀璨的夜幕之下，一个人面对着空寂幽深的宇宙深空。
星空浩瀚，无量无穷，让人不由自主便自感渺小寂寞，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黑与白，以一种无比和谐的姿态交融一处。
黑的是无尽的夜空，白的则是镶嵌在夜空之上的点点星辰，黑白相间之中仿佛存在着无数看不见的连线，又犹如一方墨玉棋盘之上落下了颗颗白色棋子，结成了一副包罗万象、却又尽在方寸之间的奇幻景象。
顾判微微一怔，手上动作也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似乎是沉浸在了这突然转换出现的景象之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