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了娘家,你为什么还不打个电话回去?”
李涟漪默了默,老半天才道,“我不记得他的电话号码了。”
杜程程无语,翻着白眼,心中默默吐血,心灰意懒的,“李涟漪,老娘连骂你的力气都懒得使了,你自生自灭去吧。”
李涟漪撇嘴不语,不反驳不解释。她与顾方泽通电话的次数,五年来用十个手指头就足以数清,手机里又存有他的电话号码,所以也就没费心去记过。反倒是程程,自与她认识以后,几乎每周都会煲几通电话粥,所以两人对彼此的号码都是烂熟于心的。
杜程程说,“话说回来,李涟漪,你老实交代,这么匆匆忙忙地跑回娘家,是避难啊还是?”
李涟漪笑着回答,“如果我说是来劝我爸妈收养小欧琳的,你信不信?”
那头顿了半晌,杜程程说,“信是信,但我不信只有这一个理由。”
“为什么?”
“你这么疼小欧琳,我记得你还说要自己收养她来着,这突然就改变主意,好端端把人送回娘家养,而且行动迅速敏捷,事先没透露半点风声……你说奇怪不奇怪?”
李涟漪再度无声地笑了,手指在电话线上绕啊绕,含着笑说,“杜大侦探,你猜对了,其实我就是来避难的。”
杜程程不解,“什么?”
嘴角僵硬得厉害,故作轻松也是个技术活,话筒紧了紧,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皮肤下的血液冰冷的飞快的流动着,李涟漪垂下长睫,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道,“程程,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这候 .com 章汜。强牺 75zworg.com 读牺。等了半天就等了这么个答案,杜程程显然相当不满,切了声,道,“废话,你不生难道……”猛地顿住,震惊的,“难道顾方泽他不想你生?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杜程程脱口而出的话,让李涟漪几乎抑制不住气息的颤抖,额角突突地跳,从前天夜里开始就带好的完美面具出现了一道道龟裂。她原以为自己掩饰得那么的好,绝不会露出一点破绽,没料到如此不堪一击。
自明白顾方泽的心意后并尝试着去接纳他后,两人相处的气氛完全变了样。他的胸膛温暖宽阔,她能轻易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心软软的酸酸的,很多时候,一恍然就以为那是个幸福的小小梦境。
梦境就梦境吧,他爱她,那么好吧,她愿意为此再试一次,抛开过往的一切,放下所有的顾虑,跟他一路走下去。
偷听墙角果真不是好习惯,她两次无意听到顾方泽打电话,都无好结果。
那晚他定是以为她已睡熟了,背对着她站在阳台上,声量不高但也不算低,恰恰能传入正欲下床叫他的她耳中。
“孩子不能留,秦医生,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具体谈一谈?”
“不能再拖了,胎儿越大,对流产的母体就越不利,身为医生,这一点你不是最该清楚吗?”
那么清冷,淡漠,没有起伏的嗓音,让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喉咙像被瞬间被扼住,心也在这瞬间跟着凉下去,一直往下坠,仿佛深不见底。
“这件事请暂时替我保密,我担心会刺激到她……”
像兜头一盆冷水倾倒而下,她如梦初醒,煞白着脸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之后的几分钟里,她缩在被中,闭上眼睛忍着颤抖一边拼命告诉自己要镇定,心道不能让他知道,一边努力调整平稳自己紊乱的呼吸。等到他挂了电话,脚步轻轻地走回,并重新躺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时,终于忍住了情绪的外泄,呼吸平稳安定,双眼紧闭,面容安静,躺在他怀里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无懈可击。
“我当时就有逃的念头了,但没有借口,所以第二天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恰好福妈把欧琳带回来了,所以我顺水推舟,就说是想带欧琳过来……无奈那厮好像瞧出点什么来了,我一慌,就只好提前跑路了。”当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试图用放松的口吻说话,可她装不下去,笑不出来,再也笑不出来了,努力扯动嘴角,挤出来的却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杜程程呆了好半天才回神过来,“靠,这都什么事啊这是?”
兀自震惊了一会儿,杜程程琢磨着,怎么想就怎么不对劲,“可说不通啊,你家那位这么疼你,我猜他就恨不得造出个小人来绑住你,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孩子呢?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制大 制枭。李涟漪垂下眼睛,不说话。
如果有误会就好了。
可偏偏她比谁都明白。顾方泽的顾虑她知道,但他却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更不会知道,当年她躺在手术台上,空前恐惧的看着那冰冷的尖锐的器械粗暴无情地探入她的体内,生生杀死,绞碎她那已经成形的孩子,心如刀绞却连张嘴的力气的没有,麻醉剂的药效很强烈,她浑身冰凉毫无知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宝宝变成一小塑料袋血肉模糊的垃圾,最后被戴着口罩面目不清的医护人员带出手术室。听说为了方便,他们会将它丢入马桶,然后拉开闸门,冲入下水道。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事后没有人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处理掉她的宝宝的,她也从来没问。可只要眼睛一闭上,四周安静,她的耳边就会充斥那马桶冲水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声响,像极了胎儿的哭声,如同遥远而至的汹涌庞大的海啸,咆哮着要将她没顶溺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