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轮回,四时流转。匾额上的‘沈家祠堂’四个字已蒙风霜,在寒冷的冬夜里静谧地凝视着。
阮如苏敲了敲祠堂正殿的门,静悄悄的,没人应声。难道这是一座荒废了的祠堂?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推门进去。
院里铺着整块整块的大理石板,月光下隐隐泛着光泽,可以想象从前这里是何等鼎盛的模样。可也许是后代不肖,也许是突逢大难,如今这祠堂荒凉了不少,石板缝隙间也生了许多杂草,把院子分割成一个个规则的方块。
走近祠堂,阮如苏取出火折子吹了吹,借火折子微弱的光,找到放在供桌上的烛台,里面竟然还有残蜡,也不知还能用否。
运气不错,火折子刚靠近灯芯,蜡烛就燃了。阮如苏把所有能点的蜡烛都点了,屋里一下子亮堂不少。
祠堂中间,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依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阮如苏顺着看下来,突然发现其中有个牌位有些不同。
相较于其他牌位,这一块木质差了不少,应是临时找的料子。刻字的人显然也是个新手,字虽刻得深,顿感却很明显,不够流畅,想来沈家的落寞就是从这一代开始的。
‘先考沈公讳天君府君生西之莲位,阳上孝子沈浪奉祀。’
阮如苏认真地看了一下牌位上的字,是沈浪给父亲沈天君立的牌位,‘沈浪’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应该是江湖中人……
可惜她对江湖知之甚少,一时间也想不起在哪听过。但可以肯定的是,阿飞和沈家一定存在某种关系,否则他一个长居关外的少年,怎会清楚城西有个沈家祠堂。
外头愈发冷了。
风卷着寒意穿堂过巷呼呼作响。烛台里的火焰本就是强弩之末,没几下就彻底熄灭了,整个沈家祠堂又重新归于黑暗。
阮如苏也懒得再点,从地上捡了几个蒲团,小心弹去灰尘,一个铺在供桌旁垫坐,其余几个围着身体挡风御寒。她不会生火,就只能这样取暖了。
在这安静到可怕的祠堂内,少女环抱着膝盖,将脸埋在□□沉沉睡去。一旁密密麻麻的牌位静静的立着,似乎在无声地监视着这个突然闯入的人类。
【系统,阿飞到哪了?】阮如苏根本没睡,而是在脑海里偷偷和系统说话。
【位置共享符显示还在兴云庄。】当初系统奖励的位置共享符,阮如苏早就用在了阿飞身上,所以今夜,他们才能那么‘凑巧’地遇上。
【看来,还有的等……】阮如苏环住膝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觉得寒意又重了些。
【你若是当初再强硬点,也不至于这么可怜的在这吹冷风。】系统对于阮如苏没有跟着进兴云庄的决定,还是有些哀怨的。
【系统……】阮如苏突然叫它。
【嗯?】系统回得有气无力。
【你不觉得奇怪吗?】系统心想,我觉得你更奇怪。也没管它回不回答,阮如苏自顾自地分析着。
【你不觉得天道对剧情的修复太过精准了吗?就像有人一直盯着我们一样……】
系统被她说得毛骨悚然,不太确定地道:【不会吧,我可是主神创造的系统,如果有人盯着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想太多了吧。】
【是不是我想多了,试一试便知。】阮如苏说完这话,就闭上了嘴,打算真正的睡上一觉。
天将亮时,阮如苏总算是熬完了身上最后一点热气,打了个寒颤醒来,发现阿飞还未归。她已不想再睡,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突然眼神落在供桌的烛台上。
被动过了!只一眼,阮如苏就发现了不对。这祠堂里除了她,一定还有人在。
【系统,我睡着时候发生的事,你看得到吗?】
【不行,除了和剧情相关的事会有提示,其他的都必须通过你来感知。】
阮如苏眉毛一挑,突然伸手去拿那个沈天君的牌位,将要碰到时,一只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捏住了她手腕。
“小姑娘不厚道啊,既然住了别人的地方,怎么还想去打扰主人家!”来人约摸五十来岁,不仅手如干柴,全身的肌肉都仿佛被人抽干了水分,干巴巴地贴在骨架上,乍一看真不像活人。
阮如苏轻轻一笑,很是乖巧地道歉:“是我莽撞了,对不住。”
那老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腕,而是继续问:“你到这沈家祠堂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朋友让我在这等他。”
“你的朋友是谁?”
“阿飞!”说出他名字时,阮如苏特意看了一下老头的表情,想知道两人是否认识。
“阿飞?”老头的神情有些疑惑,似乎在回忆是否曾经碰到过叫这个名字的人。思索半晌,还是一无所获。
遂冷冷道:“小姑娘说谎不打草稿,老夫根本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我看你是存心想来这捣乱。”
说着,另一只手突然伸向她的脖子,想好好吓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没碰到那细长的脖子,就被身后逼人的剑气一惊,忙翻身避开。
少年的衣衫上有几道明显的刀痕,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刺出的剑却又快又稳,半点没有因为疲惫而变迟钝。那青黑色的破旧铁片也因他眼中的凉意,显得格外锋利。
那是一双让人很难忘记的眼睛。
“阿飞!”
“沈大侠?”
阮如苏和那老头同时开口,却叫的是不同的名字。阿飞没理那老头,而是快步走到阮如苏身边,仔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余震海被那少年和沈大侠几乎长得一样的眼睛给惊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怎么可能是沈大侠。
“不知少侠与这沈大侠有何渊源?”余震海可不信长得如此像,还知道沈家祠堂的人会是陌生人。
阮如苏感觉到提起‘沈浪’时,阿飞僵了一瞬,不过立马就恢复了常态。
“没有渊源。”阿飞冷冷地回答。
怎么可能没有渊源,余震海撇嘴,你这模样就差明明白白告诉别人,你很在意沈大侠了。他记得那小丫头叫他……阿飞?阿飞……阿飞……飞……白飞飞!
突然想到了什么,余震海猛地抬头打量这少年,眉眼像极了沈大侠,可仔细琢磨,似乎与那人却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已不敢再问。
“咳,小丫头今日是调皮了些,但我看你二人也不像坏人,只要你们不乱动这里的牌位,这祠堂你们想住就住吧。”他不过是为了报恩才在这为沈大侠守祠堂,又不是真把这当自己家。如今人家的儿子回来,自然想住多久住多久,他可管不着。
这样想着,余震海忍不住又惊奇地看了那少年一眼,意犹未尽地离开了。下次沈大侠再回来,他定要好好同他说道说道,他已经开始期待,那个遇事冷静从容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时,是什么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