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掐了个吉利, 是在五日后,赵言同瀚哥儿他们提前四日出发。
到了府城,洗漱一番整理着装后, 五人到了摆宴地点。
周遭热热闹闹的, 赵言不落痕迹地环视了一圈, 皆是陌生脸庞。他挑了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瀚哥儿偷偷凑过来说了一句,“石头,我没见着宋文礼。”
赵言点点头, 瀚哥儿此时也不敢多说,因着人一到齐便开始了。
学政大人约摸四十出头,蓄着长须, 端坐在上方位置,他旁边空了两个位置也无人敢坐。
下方的学生规规矩矩的,到了该敬酒的时候, 个个紧张地红着脸上去。
桌上有酒有茶,这方面还算比较人性化,赵言拦住要喝酒的几个, 带头倒了茶, 领着几位师兄和瀚哥儿上去。
学政大人对来者皆不拒, 不过他是沾了沾便放下,谁也不知他喝的是茶还是酒。
学生上前敬酒时, 基于礼貌与其它用意, 都会介绍一番哪里人士什么名。
轮到赵言时, 学政大人笑呵呵地看过来, 态度和蔼, 不掩欣赏的语气, “你便是洪来县人士赵言?小三元?”
赵言礼貌作揖, 低着头作谦逊状,“学生便是赵言,”
他话音一落,赵言察觉到十几道隐晦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赵言一早便猜到有这个结果,他表现相对淡定。何况他是第一个被学政大人主动搭话的,惹人好奇是正常的。
“你的经义和诗赋答得极好,待后日可以张贴来一两题出来叫你们一同看看。”他一边夸赞,脑中还回忆着赵言答的内容。
“是,”赵言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更灼热了。
学政大人又笑着问了几个简单问题,劝他往后要继续保持,赵言一一作答,尔后主动退下。
期间,学政大人身边的侍从又宣布了进入官学的名额。
所谓官学,是以官府的名号创办的,如今他们考完院试,只不过才有了正式科考的资格。
待宣布完,学政大人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离开了。
赵言坐下后,视线扫了一圈桌子的饭菜,足足十一道,三汤,其余八道皆为蒸炒焖。
顶着四面而来的目光,他淡定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麻婆豆腐。
瀚哥儿与方仲礼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石头,他们都在看你。”
赵言嗯了一声,“先吃饱再说,”
来都来了,又是免费的。
吴瀚和方仲礼对视一眼,心想也是。
于是当众人都在互相认识结交人脉时,只有他们五人拿着筷子‘大吃大喝’。
赵言还评论了一句,“甚是好吃,”
瀚哥儿点头,模糊不清地道,“是不比我们府里的厨娘做得差,”
青宁府城在洪来县南边,口味稍微淡一些,有几道菜都是他们这里特有的,他们都挑着自个喜欢的,一点儿也不客气。
正当赵言有些小饱时,眼前落下一道黑影。
他动作一顿,咽下嘴里的,微侧过头,白袍映入眼帘,再往上一瞧,是瘦削的下巴。
两人对视上,赵言隐约觉着这人有些熟悉,他放下筷子,微侧着站起身,待看清这人的长相,他已经认出来了,是那日的‘臭号瞪眼’兄。
李松山也认得此人,他记得那日他从考场出来,此人立即掩鼻,躲闪至角落 ,他板着脸道,“赵兄,在下李松山。”
吴瀚小张着嘴巴,看向小伙伴。
“李兄好,”赵言自是回礼。
李松山面无表情地扫过他眼前的餐盘,尔后背着手转身离开。
吴瀚一头雾水,“他是过来示威的?”
赵言倒没想这么多,从方才他的态度来看,没有恶意。李松山与他相差一名,他因着好奇过来打个招呼是正常的。
赵言重新坐下,让师兄几个继续吃。
待吃得差不多时候,又有人上来同赵言打招呼,他好半天才脱身。
一回到洪来县,县老爷传唤,他们又去喝了半日的茶水,受了他的教诲,从县衙出来时手里都多了一副文房四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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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办宴席之事,赵言提前与他们商量一番,但还是不可避免地重合上了。
方仲礼与柳书宇的是同一日,赵言也是那一日,而刘偐是要回村里办,他家中离洪来县远。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想着回去让长辈推一推。
赵言便道,“既然这回错不开,那我们等下回便是。”
闻言,方仲礼发愁的眉头松开,他笑了,“也成,等我们考中举人之后,再互相去对方的宴席。”
吴瀚紧跟在赵言身后,他是肯定要去石头家的。
几人商量好之后便分开了,回家之前,赵言拐去南街那头买了几个黄梨给小豆子啃,尔后他又去书肆逛了一圈。
夕阳西下之时,他背着书箱,步伐不紧不慢。
方到门口,他脚步一顿,往前走了两步,只见院中有三个陌生的妇人围着她阿姐叽叽喳喳的。
想到近来的事,赵言微皱着眉,抬步跨进院子。
“舅舅!”小豆子一眼便看见了他,挣扎着从阿娘身上下来。
几双视线刷刷看过来。
赵言疾步走过去。
在几个妇人眼中,只见一个举止文雅的小公子迎面而来,她们眼睛皆一亮。
赵梨花放下小豆子,一落地,他便跑了过去,赵言一把将他抱起。
“呦,秀才公回来了?”胖妇人热情地招呼。
“秀才公,听说你前几日还见着了县老太爷是不是?还是你们读书人厉害。”这是另一个妇人。
赵言礼貌地点点头,还是赵梨花打发她们,“石头还小,我们还不急着定下婚事。”
几个做媒的妇人心中虽不悦,却不敢说什么,即使不甘也笑着相约离开了。
赵言抱着小豆子过去,“阿姐,又是做媒的?”
赵梨花也有些头疼,她点头。
赵言放下小豆子,随后将书箱放下,拿出梨,道,“阿姐,我还小,当面拒绝她们便是,等过些日子便好了。”
何况他和他阿姐连这些妇人是谁家的都不知道,着实没必要客气。
说着,他牵着小豆子去了井边,洗干净了梨用刀切成两半,一半给小家伙吃,一半给他阿姐。
赵梨花摇头说不吃,被他硬塞过去,“还有三个,我给你和姐夫都买了。”
赵梨花这才接下。
他们只准备摆个两三桌宴席,瀚哥儿和他爹是肯定会过来的,至于张家肯定也要请,桃婶子他们也要请,而附近的邻居,赵梨花根据这些日子他们的表现,她猜测他们肯定会过来,大喜日子拎着贺礼来了她难不成还能拒绝?总之多备些吃食酒水总是没错的。
摆宴那日,赵梨花在灶房忙活,刘氏和桃婶子以及她的两个儿媳在帮忙,赵言和姐夫在门口迎人,小豆子凑热闹坐在旁边的板凳上。
才半上午,陆陆续续已经坐满了两张桌子。
赵言仔细瞧了两眼,都是只见过一面的邻居 ,还有一两个不认识的富老爷,这就让他很意外了。
迎了两三波人进来,他笑得脸蛋已经有些僵硬了。
他瞧了眼旁边一直在乐呵呵的姐夫,心中佩服。
“秀才公,恭喜恭喜!”
赵言礼貌作揖,张高则接过他们的礼,“石头,这些都能收吧?”
他有些不确定,怕收了贵重的。
赵言看了一眼,“能,”
如今收了,待哪日他们家办喜事,是要还回去的,人情往来确是如此。
“石头,”马车一停,吴瀚便迫不及待下来,小厮赶紧过去扶他。
吴老爷慢了半拍,叫管家拎着礼,笑呵呵的,“言小子,恭喜恭喜。”
赵言笑容真诚不少,“多谢伯父,请里边坐。”
吴老爷这号人,许多人只听过他的名号,未曾见过其人,但能坐马车而来的,且又看他的穿着,便知这人是哪家富老爷,不少人落在赵言身上的打量又多了一些。
“石头,我来陪你吧。”瀚哥儿待他爹找位置坐下后,溜达到他身边。
“嗯,”说话间,又有人过来了。
趁着休息空隙,吴瀚凑前问,“石头,是不是来了好些不认识的?”
赵言目视前方,“嗯?”
吴瀚一副已经看清的模样,“虽说还不认识,但过来一趟说不定能与你这个秀才公交个人情,谁不愿意呢?”
赵言挑眉,只听他继续道 ,“我家说不定摆上个十来桌都不够……”他爹来往的好友就有十来二十个。
赵言时不时应他一两句,待人差不多来齐之后,张高将最后一波礼往屋里搬。
宴席一直从中午吃到下午,赵言作为主人公,以茶代酒‘游走’于几桌之间。
这一日忙完,赵言身心俱疲,小豆子早早就睡了。
他阿姐又喊他过去,赵梨花已经将礼物大致分成了三份。
一份是那些洪来县的富人老爷送的,一份是熟人桃婶子和张老头他们送的,最后一份便是附近的邻居送的。
“石头,阿姐看了一下,这些邻居送的大都差不多,”都是些鸡蛋肉之类的,以后也好回礼。
其中最贵重的,还是要数瀚哥儿和吴老爷那份。
赵言视线扫过这些礼物,“阿姐,你自个看着办便是,”
至于吴老爷送的,他大致看了一下,有两本书、纸张,一个砚台,还有糕点、布匹。
这恐怕还是吴老爷瞒着瀚哥儿送的。
张高送张老头他们回去了,走进来见着一屋子的东西,小小惊叹了一声,“这么多?”
他搬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搓了搓手,他上前去看,“还有肉呢?”
赵梨花正好挑出一篮子的鸡蛋,让他拎出去。
赵言帮忙分拣了半天,不能久放的则从明日开始下锅,其余的,则先放着。
经过这么一茬,赵言真实地窥见了科举带来的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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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闲的一日,五人一齐聚在茶楼里。
院试过后,他们走向了分叉路口,刘偐一没有增生的名额,二是去官学的银钱耗费大,家中承担不起,他从一开始便与家人商量过,办个小私塾或者在村里的学堂帮忙,赚些钱贴补家用。
但他自个则是挺乐观的,还转过头来安慰他们。
他眼眶有些红,往日还小小的嫉妒过赵言,然而相处之后,他一点都不意外自己会崇拜上他,刘偐鼓起勇气走到他身边。
赵言一仰头,便听他道,“石头,谢谢你,”
“谢我?”赵言疑惑。
“嗯,我从你身上学到了许多,你是个很容易让别人产生好感的人。”
被发了好人牌,赵言一时心情复杂,虽说刘偐平日里存在感不高,人瘦瘦高高的一个,经常缩在角落,但是一回头就能瞧见的人,到了某一日,忽然不见了,还是怪难受的。
赵言只能道,“那你要继续加把劲,有困难可以找我们。”
“会的,我一定会的。你们到时候别嫌弃就是。”刘偐红着眼睛笑道。
“我们哪里会嫌弃你,”
几个小子年纪还小,很容易感情冲动,一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赵言看着他们,心中却也是知道,总有一日,他们其中的某个人或某些人还是会离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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