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祥宫。
荣太妃:“那边什么反应?”
碧云右拳砸在左手掌心,不安地开口:“还没消息传过来呢!可奴婢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荣太妃将手上的绣绷搁下,沉声问:“你事做的利索么?”
“主子放心,怀疑不到咱们这里的。”
荣太妃还是不放心:“让人盯紧点儿。”
“是。不过,太后娘娘那边拉拢了景阳王府和两位长公主,主子可有什么打算?”
荣太妃重新拿起绣绷,给齐暄做春衫,漫不经心道:“杞人忧天了!那位现在还没那本事!”
没本事的江晚儿此刻正在一群乳娘虎视眈眈的目光下抱着齐暄在檐廊下玩,时不时抛一下都把她们吓得心砰砰直跳。
连戚上完药过来的时候,看见江晚儿怀里双腿乱蹬的齐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范氏见到他见识像遇见了救星,连忙劝道:“太后娘娘,您辛苦了,还是让奴才照顾陛下吧。”
连戚上前:“太后娘娘,关于景阳……”
江晚儿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连戚:“……”
江晚儿小手轻招,示意连戚靠近。
半仰头,江晚儿抿唇。
这人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她眼睛将将到他肩膀的位置,这也太打击人了!
两根手指捏着他的衣袖往下拽了拽,连戚俯身。
江晚儿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朵轻语:“别声张,咱们悄悄抓贼,敲锣的不要。”
捉贼拿赃,江晚儿势必要抓这细作一个现行才能服众。
这次众太妃迁宫机会多得是。
“你的伤严重么?真的不要传个太医来看看?”
连戚摇头:“臣无碍,养些日子就好了。”
江晚儿还是不放心:“那你就回屋养两天吧,这两日让木子过来伺候。”
连戚沉默了两息,遵从懿旨。
第二日早朝将毕,江晚儿咽了下口水,弱弱地举手,在曹波宣布退朝前开口:“诸位卿家,哀家有一事。”
朝堂的人早已经习惯性忽略上面的一大一小,偶有动静,也不过是小皇帝的哭闹声。乍一这少女糯软清甜的声音,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江晚儿尴尬地把软嫩的小手放下,抿了抿唇,将声音提高了一些:“按理,后宫的事情,哀家不应该拿到朝堂上来叨扰众卿家,但经由哀家和荣太妃一致商议,还是觉得此事该征询一下诸位的意见。”
一听自己孙女也参与了,荣阁老一直眯缝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些许。
许阁老等人自然不会在一般事情上驳她的面子,询问道:“皇家无小事,太后娘娘但说无妨。”
江晚儿仗着珠帘格挡,众人看不见她的表情,小胆子壮了不少:“哀家是想说,皇帝既然已经登基,这后宫的殿宇也是应该还给他的,所以哀家打算让众位太妃迁宫。”
“父子有亲,君臣有别,依照礼法,理应如此!臣附议!”荣淮老狐狸身后一人当先站出。
这件事本就是维护皇帝的威仪,顺应朝纲礼序之事,自然不会有人反对,难得的朝堂上下一心。
第一步,完成。
江晚儿偷偷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
“众卿家果然深明大义!只是,后宫如今太妃有九十多位,但已建成的太妃居所不足二十,即便是两到三人共住一宫,怕也是不够的,不知道众卿家有何建议?”
球给你们,舞台也给你们,请尽情发挥!
江晚儿捏着小齐暄的手开始看戏。
台下果然如她所想,吵得不可开交。
有的建议四人一宫,有的建议拆借嫔妃宫殿给太妃先用,总之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又是一轮。
江晚儿用手捂着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惹来曹波无声凝视。
哈欠打到一半收回,江晚儿憋屈,终于又弱弱地发声:“众卿,哀家这儿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提议。”
无论文质书生还是悍勇武将,总归都是爷们儿,她这娇滴滴的女声一出来,下面静了一息。
荣淮老狐狸:“敢问太后娘娘有何提议?”
江晚儿谦虚地摆手:“这可不是哀家一个人的想法,不敢贪功。事实上,荣太妃也代为掌管后宫多年,哀家与她商议了一番,意思是,既然宫殿不够用,也不好委屈了那些为大齐绵延子嗣,守候一生的太妃们,我们是想着,她们中间若是有想要返家的,是不是可以准许放她们出宫?”
哪怕她用词再委婉也不能否认她要遣散先帝后宫的事实!
下面这群狐狸一听,目如铜铃,直戳珠帘。
江晚儿浑身汗毛炸起,险些就要坐不住了!
这么多来自官场沉浮多年官宦的死亡凝视,她哪顶得住?
“不、不合适么?”
江晚儿被他们唬得都磕巴了。
不成想,这次最先站出来竟然还是荣淮,他拱手道:“老臣认为,太后娘娘此法可行!”
他都发话了,站在他身后的朝官们多数都闭了嘴,拱手附议。
反倒是一手把她拱到这里的许阁老,捋了捋胡子沉声问:“太后娘娘可知,古往今来,大齐从未有遣散后宫的做法?”
江晚儿:哀家当然知道!但是,这并不是不能执行的理由!
许阁老:“老臣以为,后宫乃是大齐后宅典范,若是此番作为,上行下效,是否家主亡故,后宅主母皆有权遣散妾室,不予奉养?”
江晚儿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想说:那谁家又能做出养几十甚至上百个姨娘的荒唐事儿来?老爷都死了,留着这群再不能生蛋的母鸡做什么?把府邸做成善堂?
可是,她不敢!
不过这回倒是荣淮这边火力全开,有人站出来辩:“许阁老此言不妥!臣以为,后宫虽为典范,但也应顺势而变。依我大齐律例,后宫仅有太后一位,太妃九位。其余人等,或应褫夺封号看守皇陵,或该入土与先帝陪葬。太后娘娘命她们辞宫返家此乃遵从律法的仁善之举,纵使百姓效仿,只要不违制,有何不可?”
此人是谁?江晚儿想给他鼓掌!
话题一经点燃,朝堂又上演了一出百鬼夜行。
文官们旁征博引,武将们和江晚儿闲观看戏。
结论出来的时候,已经又一个时辰过去。
经议:后宫依旧保留旧制,生养过皇嗣的太妃们留宫,其余人返家或守皇陵可自行决断。另,为彰显皇家威严,宫里会赏赐出宫的太妃们足够的金银让她们能安度晚年,但,凡返家太妃终生不可再嫁。
第二步,完成。
虽然结果差强人意,比如最后那条,江晚儿就不赞同,这要求可太不人道了!但她也知道,这已经是不少官员的退让了,她总不能为了那群咸鱼搭上自己不是?遂,没再开口。
圣旨传到后宫,有人欢喜有人忧。
连戚抿唇到永慈宫正殿,退了殿中的下人,才开口道:“太后娘娘,您此举太过冒险了。”
听闻今日朝堂上的事,连戚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仅仅一日他没有伺候江晚儿上朝,她就干出了这么轰轰烈烈的一件事。
这可是要载入史册,供后人评论的!
若结果圆满还好,若是引起什么旁的不正风气,只怕她以后少不了口诛笔伐。
连戚有些懊恼。
江晚儿不以为意,一边看话本一边道:“如此不好么?反正养着她们也没啥用。”
连戚深呼吸,稳住情绪跟她分析利弊:“今日许阁老都出言反对,您又何必呢?左右这些花销也不是从您这里出。如今您还需仰仗他们,何必在此事上违逆他们的意思?”
江晚儿看花本的手一顿,一双漂亮的眸子直直地望向连戚:“你真这么想?”
她有点失望。
是!她现在每日都在刀尖上行走,需要仰仗着那几位才能坐稳后位,但这不应该是她冷眼旁观的借口。
但这样有什么不好?既能让那群还算年轻的太妃们逃离桎梏,又能为宫里节省开支,她不明白自己哪错了!
连戚看出她心中的执拗,语气平淡地问:“那您有没有问过,她们愿不愿意离开呢?”
江晚儿一愣,嘴硬道:“子非鱼,焉知鱼不知?”
但她没想到打脸会打的这么快!
就在圣旨颁布的第二天,江晚儿下朝回宫的路上,就被薛太妃等人堵住。
薛太妃一双眼睛肿得像铜铃,声音沙哑:“江晚儿!你怎能如此卑鄙?”
江晚儿被喊得直接懵了。
在江宁府的时候,龚老太太喊她晚姐儿,相熟的同辈一般唤她江姐姐或者妹妹,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连名带姓地叫她。
其实,她名字还挺好听的!就是——薛太妃这会儿声音太难听了!
“江晚儿,你这么对付我们有意思么?不就是之前看过你两回笑话,你刚进宫的时候没有过去给你请安,你就如此心胸狭隘,一定要把我们姐妹赶尽杀绝?”
薛太妃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声声泣血,字字是泪的怆然:“我们都是已经嫁过的人了,你把我们都赶出去了我们怎么活?那点儿赏赐,你是准备打发花子呢?你要是不爽可以直说,我们给你赔礼,给你道歉,但是你不能这么玩阴的!”
小齐暄被她吵得小粉唇高高嘟起,江晚儿眉心一紧,烦躁道:“薛太妃的自省还算到位!不过哀家得澄明一点,明的你都玩不过哀家,哀家何必跟你玩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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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准时的小古!(叉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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