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峥反应过来立马伸手——
可惜, 他怔愣的那一瞬,祝圆已经挣开了他的爪子,滋溜一下逃到谷雨俩人身后。
“快走, 快走。”祝圆眼神有些飘忽, 一叠声催他, “要是被人看见了就糟糕了。”不管是因为刺杀还是俩人私下见面,传出去都得惹人非议。
谢峥摩挲了下指尖,上面仿佛还停留着方才的柔软细腻……
他下意识往前一步。
“站住站住。”祝圆瞪他, “还走不走了?”
谢峥有些不情愿:“此次——”
祝圆可不想听他废话:“你不走我走了,有什么事咱们……回头聊。”拽住背对着他们的谷雨,喊上徐嬷嬷, 转头便出了院子。
谢峥:“……”
“主子……”近侍安平小心翼翼唤了声。
谢峥叹了口气,妥协道:“让人悄悄送她们回去。”
“是。”
祝圆自然不知道谢峥是如何不放心,她不知道祝玥会怎么跟祝老夫人她们说, 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过来,带了谷雨俩人急匆匆往回走。
回到方才遭遇刺杀之地,却毫无人影。
连方才泼了一地的污水也不知道被谁弄干净了。
祝圆有点懵, 转头小声问徐嬷嬷俩人:“是不是时间太短?我们是在这里等着?还是直接回去?”
徐嬷嬷想了想, 建议道:“往四姑娘、五姑娘那边走, 他们若是过来,应当也会派人去带她们。”
她说的是在荡秋千的祝瑛祝盈。祝瑛排行第四, 祝瑛排行第五。
“好!”
一主二仆再次快步前行。
嘻嘻哈哈的笑声从前头传来。
祝圆有点奇怪, 但俩姑娘都好好儿的, 让她浑身放松不少。
不过几个呼吸, 她便看到高高荡到半空的祝盈俩人。
还有婆子一叠声的劝和。
“姑娘, 太高了太高了!”
“危险啊!悠着点悠着点!”
“咯咯咯咯~”
“瑛姐姐你看我比你还高~~”
祝圆怕吓着她们, 等秋千荡下来了, 才连忙招呼她们:“盈盈,瑛儿!该下来了~”
“啊……”祝瑛失望了,“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祝圆哄她:“咱们还得住几天呢,明儿再来啊~”
祝盈听话得很,待婆子将秋千拉稳了,一跃而下,奔过来:“姐姐~”她脸上难掩兴奋,“那我明儿还要来~”
祝圆“嗯”了声,扫视周围,快速道:“咱们先回去歇会儿。”
“好。”
带着俩依依不舍的小姑娘,祝圆循着原路返回他们居住的院落区。
这片院落就入住了他们祝家的女眷。
祝圆几个离开之前,各处院子都在热热闹闹的收拾东西,还有小厮、奴仆不停地抬箱子进来。
这会儿回来,原本抬箱子进进出出的奴仆们,变成了擦洗洒扫的婆子们。
与她们离开前并无太大差别。
祝圆那股怪异的感觉更甚了。
祝玥呢?
难道!?她也遇险了?
她领着后面叽叽喳喳的俩姑娘直奔张静姝院子,恰好与出门而来的张静姝碰了个对脸。
她惊喜——
“哟,回来啦?正准备让人去找你们呢。”张静姝说完,转头吩咐丫鬟,“去问问大嫂他们好了没有,该出门了。”
祝圆正想问问情况,王玉欣的声音便从外头传来:“看来都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祝圆一愣,倏地扭头,正好看到跟在王玉欣身后的祝玥脸上闪过的惊慌。
真真的一闪而过,转眼就不见踪影。
祝玥甚至还笑着问了句:“回来啦?”她似乎颇为遗憾,“若不是我裙子沾了脏东西,我兴许能跟你们都逛一会儿。”
祝圆:“……”
冬雨与徐嬷嬷对视一眼,前者刚想说话,后者急忙拽住她,朝她摇了摇头。
两位长辈完全没发现不妥,王玉欣说完那句话后,便跟张静姝并行往前。
祝圆眼神复杂地看着微笑的祝玥,后者歪头:“怎么了?”
祝圆定了定神:“无事。”招呼祝盈两个,“走了。”
然后,目不斜视地越过她。
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古人诚不欺我。
……
祝圆情绪有些低落,草草吃过素斋,回去时,让祝盈先回屋洗漱,她则跟着张静姝进屋。
“方才便看你神不守舍的。说吧,什么事?”
屋子里已提前烧上炭炉,张静姝解下大氅,坐下来,拍拍她边上座位,示意她坐下。
祝圆看了眼屋里几人,尤其是抱着她小妹妹喂水的奶娘。
张静姝意会,扭头吩咐道:“把这小丫头送去银环那儿,让俩小不点玩一会儿,省得闹半宿不睡觉。”
“是。”
待屋里就剩下红袖一人,张静姝扫了眼肃手而立的谷雨和徐嬷嬷俩人,问她:“现在可以说了吧?”
祝圆点头,深吸口气,将下午之事坦白告之。
张静姝的脸从吓得煞白到铁青再到黑脸,等祝圆终于停下,她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祝圆小心翼翼:“娘?”
张静姝轻呼了口气,叹道:“本性难移啊……”她不忙着说祝玥,先问情况,“那些都是什么人?”
祝圆摇头:“不知道。”顿了顿,她道,“不过,他应该知道。”
张静姝压根不关心谁刺杀,她只担心一点:“是不是有一就有二?”
祝圆苦笑,老实道:“我不知道。”
张静姝急了:“那如何是好?我们这种普通人家,除了普通奴仆,连个能打的都没有,如何防备这些?”
祝圆小声:“谷雨能打。”
“……”
祝圆见她娘脸色不佳,忙又补充:“他说无需担心,他会解决这事。”
张静姝没好气:“他怎么解决?他一未及冠的半大孩子,能干什么?”
祝圆嘟囔:“他真挺能干的,不然怎么收到消息……”
张静姝这回忍不住了,狠狠敲了她脑袋一下:“你还没过门呢,尽帮他说话!”
祝圆吃痛,委屈地道:“您不也看见了那些账册吗?别的不说,哥哥跟他差不多岁数,能搞起这么多铺子吗?”
等下,她自己踩着巨人肩膀,也只能做点小生意,银钱大头都是狗蛋给的分红……狗蛋这是不是有点厉害过头了?
是淑妃帮忙?还是幕僚给力?
未等她想清楚,张静姝叹了口气:“也只能指望他了。”她有些迟疑,“要不要去跟你爹说一声?”
祝圆想了想,摇头:“他在章口鞭长莫及,给他说也只是徒增烦恼。还是等等看,若是无事便罢,若是出了事……”她自嘲,“兴许还能给家里换点实在的。”
一句话说得张静姝红了眼。
“怎么就招惹上这样的人家呢?”
祝圆愣了下,忙道:“我就随便说说,狗——咱们还是要信他的,不然,他怎么敢把东西都丢过来?”
也只能这般了。张静姝沉默。
祝圆却想跟她说说别的:“娘,咱们不能考虑分家吗?”祝玥这种人吧,平时可能不会做坏事,关键是不落井下石,跟袖手旁观,一样让人不喜。
张静姝回神,叹了口气:“父母在,谈何分家?”她拍拍祝圆的手,“我想想办法吧。”
祝圆不忍她为难,小声道:“让她赶紧嫁了也行。”
“嗯。”
***
祝圆这边忧心忡忡,京城里也是暗潮汹涌。
丑时刚过,京外官道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紧闭的城门被敲响。
侧边小门拉开一个望风口:“宵禁之后不开门,想进城明儿赶早!”
裹着夜露、罩着黑色披风的夜路人亮出一块牌子。
“……您稍等。”
吱呀一声轻响,小门被拉开,夜路人裹了裹披风,拉着马儿快速进城。
进了城,二话不说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你怎么开门了?”有人问。
“嗨,那人拿着宁王府的牌子呢,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不开啊!”
“宁王府?”那人诧异,“大晚上的,这么急?”
“谁知道呢!我眯会儿,困死了。”
可惜,眯不成了。
从这名夜路人开始,四处城门陆续迎来各种疾驰而来的人马。
宁王府只是其一,靖王府、安嫔娘家、娴妃娘家、两位王妃家,甚至还有大公主家的令牌逐一在各大城门出现。
……
卯时。
承嘉帝睁开眼,听见外头细细碎碎的动静,掀起帷帐瞅了眼,打了个哈欠:“德庆,什么时辰了?”
“诶,奴才在。”德庆麻溜地掀起帷帐,“该起了,卯时了。”同时轻手轻脚地扶他起来。
承嘉帝“嗯”了声,坐起来,双脚落地:“出了什么事吗?”没事他们绝对不敢在他殿外喧哗。
德庆迟疑了下。
“说。”
德庆顿时不敢隐瞒,附耳过去低语一番。
承嘉帝不敢置信:“全都动了?”
“是。”
“……一个不留?!”
“……还是留了一到两个的。”留了活口回京里通风报信。
“……这与全灭有何区别?”承嘉帝脸色铁青,“谁动的——老三?”
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家人,谁没事,一目了然。
“戾气太重!”他冷声道,“是该下去打磨打磨了。”
德庆不敢吭声。
承嘉帝又问:“老三这般大动干戈,所为何事?”有人戳了他肺管子了?
德庆又迟疑了。
承嘉帝冷冷扫他一眼:“朕看你是越发有主意了。”
德庆打了个哆嗦,急忙禀道:“方才来报,说是……”他一闭眼,“昨儿下午,祝三姑娘,遇袭。”
承嘉帝:“……”
就为了一乳臭未干的丫头?
“十七八岁……血气方刚之时遇到情窦初开?”他皱着眉喃喃道,“还是见识太少。”
“让淑妃给老三送几名美人,让他长长见识。”
没得为了名丫头片子乱了分寸,连家底都翻出来——
等等。
老三什么时候有了这般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