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雪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声音, 唇就彻底被捂住。捂住他唇的人,是个生面孔的太监,一边捂着他唇, 一边粗暴地拽着他往角落隐秘处走。
挣扎间,雪芽手里的食盒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这是今天最后一盘小酥饼。
小厨房的宫人跟他说小酥饼的食材没有了,要明日清晨才会有人送食材过来。
雪芽挣不开那人,便用力地去抓对方的手,只可惜他不喜欢留长指甲, 抓人不狠。身后的人似乎被雪芽的动作弄恼了,呼吸骤然变得粗重, 抽出藏在腰带间的匕首。
雪芽一看到匕首,瞬间停下动作。身后人嘲讽意味很重地哼了一声, 把雪芽扯进角落里。
等到了角落里,雪芽终于听到身后的人开口说话。
“还记得我吧?”
雪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他又没什么印象。
宫里能带刀这类凶器的只有御林军, 寻常官员进宫, 都需要检查衣物。宫人就更不可能碰到这种东西,像在小厨房工作的宫人,每次出小厨房的时候, 太监主管都会检查是否有藏锐器。
宁伏宫的宫人, 雪芽几乎都认识, 虽然有些人叫不出名字, 但脸都是熟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
怎么能拿匕首混进宁伏宫?
“不记得了?那我好心提醒你以下好了。上次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到底能塞几颗珍珠?”
雪芽心跳快了一瞬。
是……是那个假雷皇后?
他怎么还会出现在宫里?
雪芽刚从盥衣局出来, 得知皇后还是雷皇后的时候, 有些惊愕。后来, 他猜想大概是皇后家世显赫,或是崔令璟觉得惩罚了他和假雷皇后就够了。
但即使崔令璟网开一面放过雷皇后,继续让雷皇后当皇后,她的哥哥也万万不应该出现在宫里才对。
雪芽想事情想久了,身后人没了耐心,匕首往里递了递,吓得雪芽袖子下的手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全身僵成一条笔直的线,尤其是脖子。
他能感觉到刀锋在他脖子上轻轻拂过。
“算了,你想不想起来,我也不是很在乎。你告诉我,贺续兰在哪?”那人阴森森地在雪芽耳边说。
雷东邈人生的前半段一直顺风顺水,虽然他不能对外公开自己的父亲是雷大将军,可他父亲对他的宠爱足以弥补这些。
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他父亲就会给他取来。
他妹妹就没有那么幸运,因为要巩固父亲在朝中的地位,妹妹嫁给崔令璟,当了皇后。在外人看,这是一场极光鲜荣耀的事,但他知道他妹妹一点都不高兴。
因为他妹妹喜欢的是女子,她喜欢的那个人,雷东邈见过,是个戏班子唱戏的花旦,长得挺漂亮的,性子也不错。如果不是他妹妹喜欢,他也想试一试。
一次宫中设宴唱戏,请的恰巧是他妹妹情人的那个戏班子。雷东邈这时收到他妹妹想法设法递出宫外的一封信。
在信上,他妹妹让他想办法跟戏班子一起进宫,说有事相约。
雷东邈觉得奇怪,都敢写信让他进宫了,什么话不能直接说。而见到面,他才知道,原来他妹妹想让他暂时当一段日子的皇后。
“你疯了吧?万一被发现,那可是掉脑袋的。”雷东邈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有些跃跃欲试。
他天性喜欢冒险,还没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
“哥哥,你原来装我的时候,父亲都没能发现,其他人更不会了。贴身伺候我的宫女都是我从府里带出来的,嘴巴是最严的。陛下从来都不来我宫里,不会有人发现的。哥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就跟凤仙儿过最后一段日子。”
在外一向威风的妹妹此时装可怜地拉他袖子,旁边的凤仙儿眼睛红通通地看着他们,见雷东邈不说话,又跪在了地上。
雷东邈见状装出勉强同意的样子,“好吧,但说好了,只顶替一段日子,下次宫宴请戏班子,你就必须回来。”
雷东邈易容进宫后,刚开始还觉得当假皇后有点意思,但很快就没了兴致。宫里的美人是挺多,可都一板一眼的,比如他宫里的几个宫女,每次看到他就跪地,头都不敢抬,让人无趣。
至于太监,长得好看的也有,但他不喜欢玩太监。
雷东邈这人很风流,玩得很开,男男女女,只要是美人,他都喜欢,但美人见多了,玩多了,就变得非常挑剔,而且他看人比较准,一般难以驾驭的美人,他不去沾手。
比如贺续兰。
正在雷东邈觉得宫中生活无趣之际,一场春猎,让他意外找到了乐子。
他第一次看到把女装穿得这么合适的男人,性子倒也像个女孩子,娇娇弱弱,他在角落里,看到对方被易烨封撞飞出去的时候,差点笑出声。
但他没想到这么娇弱、身份地位又不高的小东西,倒敢对易烨封那个阎王凶。
趁崔令璟出去打猎,雷东邈寻机去了一趟崔令璟的帐篷,看到那个小东西被他吓得差点掉下床,他想欺负对方的心思渐渐变重。
可他不太好下手,雪芽不是待在贺续兰身边,就是待在崔令璟身边。
直到他意外撞到雪芽跟贺续兰的事情,隔着假山,听着里面传来的动静,雷东邈觉得真是天赐良机。
上天给他机会玩雪芽,他为什么不玩呢?
不过雷东邈还是顾虑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所以不敢玩真格的,就想拿珍珠玩玩对方,可没想到,崔令璟突然出现。
他更没想到崔令璟居然叫易烨封废了他!
不仅如此,他还被崔令璟关在一处荒废宫殿整整一年多。
每天只有一个聋哑的宫人给他送饭,他的脚上有一条很重的铁链,他想逃都逃不掉。
每日伴着铁链生活,活动范围只有一间屋子大,无论他说什么,那个聋哑的宫人只会啊啊啊,然后摆摆手就走掉。
雷东邈有一次忍不住拿铁链勒死了那个聋哑宫人,可很快,又出现一个新的聋哑宫人给他送饭。
而他脚上又多了一条链子。
因为这条链子,他连裤子都不能穿,每日只能套着袍子。
就在雷东邈以为自己要么死,要么彻底疯掉的时候,他妹妹出现了。
他妹妹本是天底下最明艳动人的女子,可那日他见到妹妹,妹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看到他的样子,妹妹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流了眼泪。
妹妹大哭一顿后,跟他说父亲正在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让他千万要忍耐。
雷东邈自嘲一笑,“救我?妹妹,你看看我,我现在跟一个废人有什么区别?你让父亲别白费功夫了,救我出去,我也不能给雷家传宗接代。妹妹,你以后生下孩子,让其中一个姓雷吧。”
“哥哥,你不能这样想。你……你想想害你的人还没死,你怎么能先放弃?”妹妹说。
“我怎么让崔令璟死?让父亲造反?哦,还有易烨封,父亲先把易烨封杀了吧。”被关了一年,雷东邈已经直呼崔令璟大名了,他现在不怕死。
“害你的真凶不是陛下,另有其人。”
妹妹的话让雷东邈愣了一下,“不是他还有谁?”
“父亲觉得是贺续兰。”妹妹说。
雷东邈从妹妹口中得知了他沦落成这样,并非是他命运不济,而是他被奸人所害。
父亲认为以崔令璟的心计,对他罚得这么重,心中的那口气自然就出了,会把他送回府里,可崔令璟没有这样做,把他关在了宫里,甚至以他的性命安全,暗里让父亲处处遇事掣肘,隐有收走父亲虎符的意思。
当初他被崔令璟发现真实身份,也非常奇怪。崔令璟从来不会主动到皇后宫,那个向崔令璟举报他的宫女,他见都没有见过几次,更不可能让她去浴室送衣服,撞见不该看的。
父亲后来去查宫女和那个叫雪芽的宫人的下落,发现宫人因年满二十五,被恩准放出宫了,另外一个,则不知下落。父亲本猜想雪芽死了,却没料到在小年夜宫宴看到对方。
他被废,被关在荒废宫殿,那个跟他混在床上的宫人却活得好好的,怎么看,怎么奇怪。父亲便派人深查此人背景,一查就挖出一个大秘密。
这个叫雪芽的宫人本是小倌,先帝去江南的时候,把这人买下养在身边。后来,先帝驾崩,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部被处死,唯独雪芽活着下来,还被带回了上京。
当时要把雪芽带回京城的人是贺续兰。
“哥哥,其实父亲有一件事一直瞒着我们,贺家当年并非举家搬迁离开上京,而是被灭门了。先帝让父亲动的手。”他妹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贺续兰肯定是知道是父亲做的。”
雷东邈感觉他脑海里混乱的东西逐渐清晰,连成一张网,把他害到如此地步的大网。
他就说当初怎么那么巧。
那夜在千佛寺,他因为不习惯千佛寺硬邦邦的床,就独自去散步,刚好就撞见他感兴趣的小东西跟别人在私通,而那个人居然还是贺续兰。
“哥哥,雪芽这个人身后肯定是有人护着的,当初我大婚当夜没跟陛下同房的消息传出去,父亲就准备杀了雪芽,可派出去的人反被人杀了丢在我们府的后门。父亲本以为是陛下在护着雪芽,就没有再动手。这一次,他害了哥哥,哥哥被罚得那么重,他一个小小宫人居然还能全须全尾地活着,甚至大摇大摆地在宫宴上唱小曲,怎么想都很奇怪。”
雷东邈眼神惊疑不定,“那就能说明是贺续兰做的?如果是崔令璟,事情不就更简单了。”
“哥哥,你笨啊,陛下对贺续兰的心思,你我都知道。陛下会让贺续兰跟一个宫人亲热来做戏给你看?他随便叫个侍卫不就可以了吗?贺续兰肯定是故意带雪芽入宫的,他在利用雪芽魅惑陛下的同时,还对我们雷家下狠手!”
雷皇后的眼神逐渐阴冷,涂着丹蔻的长长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雷东邈听懂了雷皇后的意思——
必须除了贺续兰。
他的确该杀了贺续兰,当年是先帝下的旨意,让他父亲灭贺家满门,贺续兰怎能怪到他父亲头上?还这般阴毒地害他。
不杀了贺续兰,他心中这口气怎么平得下去
对了,还有那个叫雪芽的贱人。
雷东邈没有告诉他妹妹,他准备杀了贺续兰和雪芽的事情,在他看来,他反正是个废人,活着也没意思,不如替双亲、妹妹解决一个心头大患。
很快,杀贺续兰的机会不期而至。
有个自称是他父亲的小太监混进关他的宫殿,还给他带了易容工具。
当年他父亲为了让他安全长大,特意给他请了会易容术和缩骨术的师父。
“少爷,我是将军派来的,现在接你出去。待会天蒙蒙亮的时候,有运菜车进宫,等他们把菜搬到御膳房就会离开皇宫。少爷你易成其他人的样子,待会跟着车一起出去。”小太监忙把带来的东西给雷东邈。
雷东邈跟着小太监出了荒废宫殿没多久,他就把人砸晕了。
他不准备出去,他要杀了贺续兰再说。
于是,雷东邈换上小太监的衣服,又易容成小太监的模样,往宁伏宫方向去,但他进不去宁伏宫,宁伏宫门外有宫人把守。他随意过去,肯定会引起这些宫人的怀疑,到时候就打草惊蛇了。
雷东邈只能躲在暗处,寻找混进宁伏宫的机会,没成想还真让他碰到了。
崔令璟在下午的时候突然出现,带着一堆太监往宁伏宫里冲,宁伏宫的宫人连通报都来不及通报,场面一度混乱。雷东邈见势,立刻混进太监的队伍里。
等进了宁伏宫,他再脱离队伍,偷偷溜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窝着,等到天黑,再刺杀贺续兰。可雷东邈没想到,他居然意外看到了雪芽。
左右无人,雪芽又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食盒。雷东邈觉得是个下手的好机会,便冲上去,抓住对方。
他不知道贺续兰的寝宫在哪,但雪芽肯定知道。
*
雷东邈微微松开捂住雪芽唇的手,同时警告道:“你可以试着叫人,但我保证,他们来之前,我会先抹了你的小脖子。”
雪芽知道挟持他的人是假雷皇后,脸色更加苍白,手心因为紧张、害怕,一个劲地冒着冷汗。对于对方的问题,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太后在哪……啊!”
惨叫声只发出一半,唇就被用力捂住。雪芽因为脖子上的疼痛,眼泪都滚了出来。
对方居然因为他一句话,就划他脖子。
“你这条小哈巴狗还挺忠心呢,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替他卖命。没关系,你不说,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去找他。你不肯说,其他人可不一定。”
雷东邈说着,手又往里移了一点。
雪芽吃疼,同时感觉有东西从他的脖子上流下来。
好像是血,他脖子真的被划破了。
雪芽虽然不读书,但也知道杀人最快的方法是砍脖子。
意识到对方是真的会杀了他,雪芽只能伸手往前面指了指。
雪芽被挟持往前没走多远,就遇到一个小太监。那个小太监是平日跟雪芽玩的一个。雪芽看到对方,觉得自己遇到救星,立刻想让对方去叫人,可那个人连声都没出一声,胸口就中了一把飞刀,仰面倒下。
雪芽不是第一次见死人,在春猎的时候,他就见过易烨封杀人。但跟现在有点不太一样,现在被杀的小太监跟他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
亲眼看到熟悉的人被杀,雪芽腿都软了,可他要倒的时候,脖子碰到了那把匕首。
雷东邈皱着眉把匕首往外移了移,把腿软的雪芽抓起,“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害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雪芽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了,而在雷东邈看来,雪芽是默认害他的事情,当即心中恨意更深。
后面,他们又遇见几个宫人,跟第一个死的一样,那些人都是一声都没发出来就死了。雷东邈杀到后面,身上只剩一把飞刀,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把那些尸体上的飞刀取下来。
雷东邈虽然知道自己这次冲动了,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就没有回头的路了,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拉贺续兰下地狱。
此时,他们走到书房附近。黄公公正守在书房门口,正想着雪芽怎么还没回的时候,就看到了被雷东邈挟持的雪芽,当即脸色就变了,立刻偷偷向身后的门轻敲了三声。
雷东邈没看到黄公公的动作,他知道黄公公是贺续兰的贴身大太监,这大太监都在这,主子肯定就在屋子里。
“叫贺续兰出来。”他对黄公公说,“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说话的同时,他刀往里轻轻一递,雪芽疼得直吸气,黄公公一看,只能转身对里面喊了声太后。
雪芽看到贺续兰的时候,眼里的泪更多了。
贺续兰看到雪芽此时的样子,袖下的手悄然攥紧,他冷声道:“你是何人?挟持我宫中的宫人是要做什么?”
“宫人?呵,这不是你的小情人吗?你不会忘了,你和他是怎么在千佛寺干下那种不干不净的事吧?”雷东邈嘲讽地笑。
贺续兰听到这句话,眼神微变,但很快他就笑了笑,“原来是雷公子,雷公子跑宁伏宫做客,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扫榻以待,只是雷公子这次来,不知雷大将军知不知道?”
雷东邈见贺续兰提他父亲,脸上笑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你想做什么?”
“我没有要做什么,我只是问候一下雷大将军是否安康。”贺续兰说。
雷东邈被关了一年多,心智早就出了问题。他听贺续兰几句话不离他父亲,在他看来,是贺续兰准备对他父亲下手。
想到这里,雷东邈的表情越发阴森可怖,宛如恶鬼,“我父亲好不好,用不着你来管,我今日来,是给你做个选择,你的这个小情人和你,今日只能活一个。”
这话一出,他听到贺续兰发出一声轻笑。
“雷公子是不是弄错什么了?雷公子以为我是会为了一个宫人豁出自己命的人吗?”
雪芽本因为雷东邈的恶毒选择而气得手直抖的时候,又听到贺续兰的话。他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就止住了。
其实他没有想过贺续兰有多喜欢他,贺续兰对他的宠爱,不过是介于他这幅皮囊之上。他给贺续兰睡,贺续兰给他想要的东西,可如果涉及身家性命,贺续兰定不会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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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仔细看了下,大概我最近日夜颠倒,神志不清,写的是有点粗糙,所以我重修了一下,但没有修完,太晚了,我要睡觉了,qaq,明天把后半段刺刀的内容添上。
【剧情线是不变的,是文字修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