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歌舞之声响起,端午之宴瞬间就进入了正轨。
皇帝与太后坐在最上方,端起一杯酒盏,问候众臣,众位臣子皆饮下杯中酒,以示节庆欢愉。
毕竟是端午佳节,所以场内气氛十分热闹,城外护城河中还有龙舟赛在举行,若非太后对此事观感淡淡,都要有人建议在行宫中也举办一次龙舟赛了。
龙舟赛虽然是没得看,不过有歌舞欣赏也是不错。
一个个往日里威严持重的老大人们笑声朗朗,难得的放下朝政之事,与同僚们一同欣赏歌舞,顺便闲谈起来。
陆云岫坐在陆氏的场地中,在这种场合,没多少人惦记她,毕竟场中人皆是身份不凡,城府深厚,就算有什么算计,也不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歌舞一轮接一轮的转换。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父皇,容儿臣为您弹奏一曲,以恭贺您欢度佳节。”
说话的正是九公主。
九公主是一个容貌娇艳,打扮华贵却不觉庸俗,眼角眉梢皆带笑的女子。
她最喜举办宴会,也最喜参加宴会,是皇帝的女儿中最为活跃的一个,人脉十分之广。
另有一点,九公主的母妃与八皇子的母妃交好,九公主也自然而然地与八皇子交好。
所以在陆云岫得罪八皇子之后,九公主曾主动送上赔礼,称是赔罪。
陆云岫收了,但之后找机会回了一份更厚的礼。
此时九公主主动站住来,众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落到了她身上。
九公主承载着众人的视线,也不觉紧张,她大方一笑,竟显的明艳起来。
“父皇,就让女儿为你弹奏一曲嘛。”
九公主撒着娇。
皇帝当这是九公主想要在他面前显摆显摆,哈哈大笑,道:“好!那朕就看看皇儿的琴艺又有何进步。”
九公主展颜一笑,如姑射仙女。
旁边的侍人迅速入场,将琴台摆了起来,九公主漫步向前,坐到了古琴之前,覆手其上,悦耳的琴音迅速扩散开来,让周围的人都露出欣赏的表情。
弹琴毕竟伤手,弹久了也是累人,所以九公主没有弹奏多久,迅速的结束了一曲,然后期待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着下方等待夸奖的九公主,又看了一圈满脸欣赏,赞叹,甚至是夸张到痴迷的表情,有些好笑。
他也不是开国一两代的君王,底蕴全无,虽然于音律上并无天赋,但真正的能让人露出如此表情的绝世好乐也没有少听,小九之前谈的那一曲顶多算不错,哪能让自己那群见多识广的臣子露出那般夸张的表情。
皇帝看到有一讲经院的学士听着九公主的琴音,入迷地似乎忘了神,水中酒盏都没有对准,将酒洒到了脸上,就觉得又好笑又让人不喜。
哪来的那般夸张。
皇帝收回了视线,表情依然温和而威严:“不错,皇儿的琴艺大有进步,比之你小叔父,已经不远了。”
皇帝口中的小叔父,就是钟澜清。
钟澜清乐道功力不凡,许多乐器都能使用地娴熟,其□□力最深的是琴,与陆云岫一样。
九公主得到夸奖,高兴了,笑的和向阳花一样,十分灿烂,她声音清脆道:“多谢父皇夸奖。”
“儿臣已经弹奏完毕,之后就让另一位女郎接上吧,也当是祝佳节不老,欢乐长久。”
皇帝稍一思索,就同意了:“可。”
就公主于是兴致勃勃地看向场内的女郎。
至于为何指定为女郎——大概是因为九公主是女儿身,下意识从自己出发,将表演的人的身份延展为女郎。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一次,却是郎君们有些亏了,毕竟在皇帝面前展露才艺的机会实在不多。
九公主睁着双大眼睛,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脸上那颗被胭脂水粉掩盖了的晒斑都显得生动起来。
九公主扫视了一圈众人,然后视线落到了陆云岫身上,看样子是打算选陆云岫。
陆云岫要说有多紧张,那是没有的,可她依然很抗拒——当众表演,好麻烦的说。
九公主注视了陆云岫一会儿,最后转会了视线,然后看向皇帝,道:“父皇,我想请陈家大女郎来接替我,不知道可不可以?”
陈家大女郎,是九公主母族的女子。
皇帝听到九公主的话,也没问陈家女郎到底愿不愿意,直接点头:“可以。”
陈家大女郎就迅速站了起来,与九公主交接。
在交接之时,九公主还笑着对陈家大女郎说道:“我点了你,那接替你的那一位可就要由你来点了。”
陈家大女郎偷瞄了一眼上座,见皇帝和太后都没有反对,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陈家大女郎是以一位长相十分清丽的女子,如清晨蒙上了一层雾的花,朦胧又婉转。她表演的是筝艺,一曲古筝,真如空山玉落,凤凰长鸣。
一曲结束的十分快,陈家大女郎便要挑选接替的人,她如九公主一般,隐晦的看了陆云岫一眼,最后说的话却是:“接下来就由白家女郎来接替吧。”
很快白家女郎走上了前来。
之后便是文家女郎,解家女郎,宋家女郎,王家女郎……最后却是韩家女郎,李家女郎,以及,高家女郎。
高家女郎出身高盛的那个高家,八皇子的母族。
高家女郎是一个看上去很明艳的一个人,与她的兄长有几分相似,与之前几人一般,她望了陆云岫一眼,目带挑衅,最后却说道:“这次便让祝家的女郎来接上吧。”
祝家,哪个祝家?
许多人心中疑惑,开始思索起来,祝这个姓氏,可并不显赫。
结果就看到一个有些孤单的身影站了起来。
是祝沉璧。
与她的出身,本是不能参加这次宴会的,可不知裴喻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她也参与了进来。
听到祝沉璧这个名字,陆云岫没有管高家女郎挑衅的眼神,直接朝着祝沉璧的方向望。
就看到一身玉白色衣裙的祝沉璧站了起来,神色从容,眉骨之上的红痣尤显得艳丽。
陆云岫又朝她的腰间望去,只见腰间环佩叮当,挂着好一些事物。
因为无品级,太后又明言无需那么刻板,所以祝沉璧穿的很随意,与场中大多数女子相似。
祝沉璧走到了正中,她神色看似平静,眼底却闪过忐忑,手心中却满是汗。
祝沉璧表演的是作画。
以屏风为架,绢布为纸,作一纸山河之画。
平心而论,祝沉璧的画技是很不错的。
相对而言。
与供奉在宫廷中的画师自然不能比,与民间流传的大名鼎鼎的才子也没有可比性,但相对于那些对画技浅尝辄止的人而言,已经算好的了。
当然,那些浅尝辄止的人,不包括陆云岫。
当年,为了比过钟澜清,她可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哪怕是荒废了几年,有那几年的底子在,依然胜过了祝沉璧。
画技不说,颜料确实贵重,以祝沉璧的家境,却是负担不起,所以哪怕对绘画十分喜爱,祝沉璧的画技依然算不得顶尖。
陆云岫认真看着祝沉璧的画,其他的人却不怎么关心。
毕竟屏风只有那么大,又隔的那么远,常年案牍劳形的老大人们视力却是不太好,看不太清楚。
祝沉璧辛辛苦苦的画完了一扇屏风,那山河图只是纸墨山河,想象之物,当不得真,所以皇帝也没多在意,只是点头赞赏了两句:“不错。”
比他宫中的那些画师差不了多少,都画的乌漆麻黑一团,看也看不清楚。
相比起大臣,皇帝隔的更远,他看的更不清楚,更何况政务繁忙,批阅频繁,他的视力也是不怎么样的。
祝沉璧得了夸奖,也没多得意——这个表演了的女郎都有。
毕竟是这么大一扇屏风,祝沉璧画完也是废了不少力,她额角有汗水冒出,持笔的手臂都有些晃。
似是为了避让快步而来收拾桌案等物的侍人,祝沉璧往后退了两步,却因腿酸而踉跄了一下,而这一下,就正好撞到了一位快步上来的宫女身上。
叮咚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
祝沉璧与宫女侧身相撞,宫女身形稳,很快立住,祝沉璧确实往后踉跄了好多步,好显没倒下。
御座之前,岂能闹出事端?
祝沉璧与宫女表情都有些慌。
这时就听到一道温婉的女声传来:“咦?”
说话的人,正是之前祝沉璧挑选的崔潄音。
崔潄音手中拿着一杨东西,正是之前相撞时,祝沉璧掉出的东西。
之前那一撞,祝沉璧腰间系着的好些东西都飞了出去。
大部分是香囊之类的东西,而崔潄音手中拿的,就是一个收口不知怎么打开了的香囊。
香囊中掉出了半块玉。
似乎是出于好奇,崔潄音在拿起香囊之后,就顺手将收在香囊中的玉滑了出来,举起来看。
阳光落到那玉之上,让其上流动着瑰丽而又动人的光晕,让那玉显得温润古朴,好似触手及融。
那是一块熟悉的玉。
熟悉到与它有关的人忍不住惊疑出声:“咦?”
那出声之人,多姓陆,其中以陆珩之弟,陆琚表现最为夸张。
因为,这是陆云知的身份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