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我们进村去看看。”傅折桂对武直道。没有回应, 不过她知道武直一定会跟在她身后。
穷, 这是傅折桂对长河村的第一印象。街道坑坑洼洼, 房子几乎全是土坯房跟茅草房, 又矮又破, 傅折桂都怀疑, 北风一吹,会不会把这些房子给吹破。
还有村里的人,他们大冬天的仍旧穿着破旧的单衣, 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村里几乎看不见女人跟孩子,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那些孩子没有衣服穿, 没办法到外面来玩。
同样是在文王县, 这里竟然穷成这样,傅折桂第一次开了眼。可是不应该啊, 这里有山有河, 土地自然很肥沃, 这些村民若是好好种地, 不该穷成这样。
除非这些村民非常懒, 或者他们……傅折桂看向右边一个院子, 院子里站了一个男人,他长的十分精壮,他发现傅折桂, 竟然伸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根长木棍。
不会是要打她吧?还是要抢劫, 亦或者抢人!想起山沟里拐人卖人的一些事情,傅折桂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个男人掂了掂那根长木棍,似乎觉得它威力不够,竟然又把它放下,拿起了一边的铁锹。横握着铁锹,他一脸凶恶的直奔傅折桂而来。
傅折桂向后退了一步,准备一个不对,立刻拔腿就跑,争取做到不给武直拖后腿。
男人来到傅折桂身前,上下扫了她一眼,突然扭头向着另一边而去。随着他的路过,路边的院子里又陆陆续续的有人走出来,他们手里都拿着家伙,默默的跟在了男人的身后,没一会儿,就组成了一个约有二十来人的部队。
“你猜这些人是去干什么的?”傅折桂踮着脚尖往前望着,还不忘了问武直。
“不知道。”武直回答的很诚恳。
“咦?他们好像往那老宅那边去了,走,咱们也去看看。”既然那些人不是针对她的,傅折桂又心思活络起来。
长河村跟一般的村子相比小了很多,只有一条主街道,这主街道的尽头就是傅家那老宅。也不用担心迷路,傅折桂遥遥的跟上了那些村民。
没一会儿,那些村民就到了老宅的门口,跟门口的家丁争辩起来,还差点演变成斗殴。那两个家丁寡不敌众,赶紧朝里面喊了起来。
很快,院子里冲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穿着褐色锦缎的中年男人,男人留着狗油胡子,一脸的奸相。
这时,傅折桂离的近了,也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狗有胡子指着那些村民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想抢劫不成!”
那个领头的村民也就是丁大山把铁锹往地上一插,朗声道:“我们虽然穷,但从来不干那些丧良心的事情,你不要瞎说。我们今天来,是来跟你说道说道那些地的事情的。”
他这么说,狗油胡子立刻变得嚣张起来,“地?你们不找我,我还要找你们呢。你们种了我叔公那么多年的地,快把租金交上来。
一亩地一斗粮,你们也种了二十多年了,我就发发慈悲,给你们把零头抹去,就算你们种了二十年,那就是一亩地二十斗。”
一亩地要交二十斗粮,众人立刻激动起来,就算是好地,也没有这么高的租金啊,何况姜家那种地。
“当初姜老爷子说那些地荒着也是荒着,白送给我们种的,姜老爷子呢?他不能说话不算话。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听见了。”
“对,就你们家那地,种什么都长不好,要不是我们从别的地方把好土一点一点的挑过来,你们家那地能变成这样?
现在我们把你侍弄好了,你们收回去不说,还要要那么多租金,是要逼死我们吗!”
狗油胡子笑嘻嘻的道:“我叔公已经死了,你们想要找他,去地下找吧。
你们说他说地白给你们种,你们有字据吗?没有吧,我这地契可是真的,你们种了我们的地二十多年也是真的,说到天边去,也是你们没理。
我劝你们赶紧回去准备银子,不然,五天以后让你们后悔。”
众人被狗油胡子唬住了,有些软弱的,互相对视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些蛮横的,直接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等等。
狗油胡子占据了优势,不慌不忙的道,“没有钱不要紧,你们不是有老婆孩子。我已经联系了县城里的人牙子,五天以后,你们若是还拿不出钱,就拿你们的老婆孩子抵账。
成了婚的女人三吊钱一个,没成婚的五吊钱,男孩两吊钱,女孩三吊钱,婴儿也可以,男婴三吊钱一个,女婴一吊钱。到时候可别说我心狠,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村民又一阵慌乱,“原来那消息是真的。”“这个黑心肠的。”“姜老爷子,你可坑苦了我们。”“这不是要我们家破人忙吗!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狗油胡子得意的捋了捋胡子,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不用这个办法威胁他们,怎么能逼的他们还钱。
傅折桂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什么村中见不到女人跟孩子,原来村民听到消息,把他们都藏起来了。还有这个狗油胡子,无耻到这种地步,简直白披了一张人皮,禽兽不如。
那边,丁大山又拿起了那把铁锹,“你不要太过分,想动我们的亲人,我今天就跟你一命抵一命。”他青筋鼓暴,显然已经动了拼命的念头。
“对,我们就跟你拼了。”那些村民立刻拿起了手中的武器,跟着喊道。
狗油胡子往后退了两步,退到家丁的身后,才喝道:“你们以为我真的怕你们不成?实话告诉你们,官府的人马上就到,等他们来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都让你们去吃牢饭。”
丁大山等人又变得迟疑起来,甚至有些人还真的开始算他们手里的钱够不够还狗油胡子,或者,他们该去哪里借钱。
这就是人性,强不过,就只能选择适应、妥协。
就在这双方僵持的时候,一声轻笑打破了现场的局面。众人朝笑声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那里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姑娘,大约十□□的年纪,长的如同梨花一般诱人。
丁大山认出傅折桂就是刚才他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姑娘,惊疑道,“是你。”
傅折桂朝他点了点头,站了出来对狗油胡子道:“不知道楚先生知道你这么做,还敢不敢买你的宅子。”
傅老秀才一直关注着这宅子的事情,所以他已经告诉傅折桂这宅子值多少钱,有谁想买等等。其中,这个楚先生就是出价最高的一个人。
狗油胡子真要按照他所说的那么做,可想而知全村的人该有多恨他。到时候他倒是一走了之了,可是剩下的买主呢,傅折桂就不信那个楚先生知道这种情况还敢买。
狗油胡子确实想那么坑买主一把的,被傅折桂点破,他脸色阴沉的道,“你是什么人?”
“我也是这房子的买主,今天特地来看房的。”傅折桂道。
狗油胡子嘴角抽了抽,“那你出多少两银子?”
“跟楚先生一样,不过,你不许再向他们收种地的租金。”傅折桂笑道。
狗油胡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跟楚先生一样,不过,你不许再向他们收种地的租金。”傅折桂声音沉稳的又说了一遍。
狗油胡子气极反笑,“那我为什么要卖给你?”
傅折桂转头看向丁大山,“你们那些租金,总共也就五六百两,他这宅子连地,要卖五千两。既然他承认将地租给了你们,那你们想在地里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我看那边的河水不错,到现在还没结冰,要是引过来养鱼,在这宅子里住,可就能免费看鱼了。”
丁大山等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们就想着跟狗油胡子理论了,没想到用这种招数。
对付无赖的人,就要用无赖的招数,傅折桂又对狗油胡子道,“我觉得楚先生不会喜欢看鱼的,不过正好我喜欢,怎么样,把宅子卖给我,我立刻就能付钱。”
狗油胡子气的两撇胡子都竖起来了,傅折桂这根本就是明抢,可是偏偏……他看向丁大山等人,他还真怕这些人按照傅折桂所说的那么做,到时候他的宅子被泡了,可就损失大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狗油胡子怕自己了,丁大山心思也活络了,立刻道,“我一会儿就去挖河,沿着村子挖一圈,这长河村,除了这位姑娘能进,其它人要想进来,就从河里游过来吧。”
其它村民也对傅折桂感激不尽,自然想帮她,就纷纷喊道,“对”,“一会儿就去”等等。一个村子的人想要对付一户人家,那还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狗油胡子有点动摇了。
“其实你也没亏多少,你真要卖给楚先生,他不一定能这么快凑够钱,我不一样,我能立刻回去拿钱,你拿到钱,也能快点离开这里,到时,你做点什么不能赚钱。”傅折桂突然换了软语,略带恭维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狗油胡子绷着脸道:“你今天就能给我钱?”
“对。”傅折桂欣喜道。
“我就卖这宅子跟边上的一百亩地,房子里的东西,我会全部拉走的。”狗油胡子哼道。
“可以。”傅折桂答应。
“那就写契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