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大郎瞅了瞅树上的猫小姐, “我去帮你把猫弄下来。”
“不用, 我一会儿自己找人。”傅折桂还在恼他刚才把她扯下来的事情呢。
“你找谁?”李大郎把胸一挺, 有些不悦的道。
傅折桂比他更不悦, 也挺起了胸, “我找谁你不用你管。”
不错啊, 不是很高, 但很软,李大郎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胸上,突然就笑了, “那多麻烦,我可以的。”说完,他也不管傅折桂愿不愿意, 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梯子。
以他的身手, 上去抓一只小猫简直是手到擒来。只是在他往下爬的时候,不知道是他弄疼了小姐, 还是小姐意识到安全了, 竟然开始挣扎。
李大郎还想亲自把小姐交给傅折桂的, 就没放手。
结果, 傅折桂看着李大郎脸上那四道带血的爪痕, 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个李天禄的长相也称得上“积石如玉, 列松如翠”,现在被小姐被破了相,还真是有点作孽。
狠命的揉了一下小姐的头, 傅折桂低声道:“你等着, 我去给你拿药。”
李大郎用手摸了一下脸,流血了,有点疼,可是他就是怎么也气不起来。这猫跟它的主人一样,内心柔软着呢,看吧,已经去给他拿药了。
李大郎站在那里喜滋滋的等着。
傅折桂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对面朱寄云也走了出来,她赶紧将药塞到了李大郎手上,“一天擦两次,应该不会留疤的,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再来找我。”
李大郎瞪着那药瓶有些不满,傅折桂这是又要赶他走?他有那么让人讨厌吗!
就这个功夫,朱寄云已经到了这边,她首先看到了李大郎脸上的抓痕,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立刻捂嘴笑道:“我在屋里就听见你们这边叽叽喳喳的,在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你不好好的在家看书,出来做什么。”傅折桂抢先道。
“你这话就没理了,只许你出来,就不许我出来吗?还是,这里有什么……”朱寄云的眼神来傅折桂跟李大郎之间来回转动着,着重打量了李大郎脸上的伤。
傅折桂就怕她误会,才会这么着急让李大郎走,现在她都这么说了,她反倒不急了,“行了,你乱猜什么。我的小姐爬到树上不敢下来,他正好路过,就帮我把小姐弄了下来,他脸上的伤也是小姐抓的。”
“哦!”朱寄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还有点不信的样子。
傅折桂也懒得解释,“还有事吗,没事我进去了。”
“有事,我还是想在院子里弄一个荷花坑。”朱寄云对昨天那一池荷花念念不忘的,回家以后又读了几首关于荷花的诗词,现在简直如疯似魔了。
“不怕蚊子?”傅折桂挑眉。
“不怕。”朱寄云皱眉道。
“那你就挖吧。”傅折桂欣然道。
这下轮到朱寄云傻眼了,她还以为傅折桂会出言劝阻的。
傅折桂摊手,朱寄云的脾气她还不知道,她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那你得帮我。”朱寄云就打算赖上傅折桂了。
还没等傅折桂说话,李大郎可算找到了机会,立刻抢先道:“这件事交给我怎么样?”
“你?”朱寄云跟傅折桂都看向他,她们还不知道,这位李天禄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就四处做一些杂活为生,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没问题的。”李大郎信心满满的道。
四天后,傅折桂跟朱寄云都被眼前这个荷花池给惊呆了。荷花池呈现不规则的长条形,周围用大块鹅卵石围着,其中点缀着一些红的、紫的野花跟小草,使得整个荷花池看起来及其自然。
荷花池底放了一些绿色的不知名石头,衬的整个水面绿如翠玉。几片荷叶漂浮在这块翠玉上,就犹如云朵漂在天上一样,两者相映成趣。
最奇特的还是荷花池尽头的水源,在那里有一块中空的大石头,石头上面悬着一个竹筒。每当竹筒的水流下来,就会落到大石头的洞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到大石头洞里的水满了,就会溢出,流到荷花池里。大石头中的水清澈透明,荷花池中的水如翠如烟,两者对比鲜明,直冲人的眼球。
“简直巧夺天工。”朱寄云看的赞不绝口,李大郎能在方寸之间设计出这种奇妙的东西来,就如同在胡桃上雕刻,那难度不亚于青石雕刻,甚至比之更甚。
傅折桂也眼前一亮,美丽的东西,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李大郎抱臂看着傅折桂,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喜欢的,也不枉他辛苦一场。
他那神情太明显了,傅折桂忍不住别过了脸,不想看他。
“这水源是哪里来的,我记得周围没有河啊!”朱寄云好奇道。
“是水井里的井水。你们家原来的轱辘也不好用了,我顺便给你们改良了一下。现在不用你们自己提水,只要踩这块木板,水就会被抽上来。
除去你们日常用的水,剩下的水就会流进这个木桶,然后以一定的速度流进这个竹筒,再慢慢流进荷花池。
井水性寒,本来也不适合直接养荷花,经过这么一缓和,就没问题了。”李大郎一边演示,一边解说,“我还在荷花池底部弄了一个通向外面的水道,池子里的水满了,就会自动流到外面去。
这样,荷花池里的水就是活水,免得夏天有异味或者生出蚊虫什么的。”
朱寄云听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李天禄这种本事,别说在这个小小的文王县,就是在京城,也是大户人家的座上宾。
傅折桂也大概听明白了李大郎的意思,这取水的办法,简直就是六十年代盛行一时的压水井的原始版,他这个思想,可超前了上千年不止。
他不会也是穿越的吧?傅折桂狐疑的看向李大郎,“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取水办法?”
李大郎想了想,“西北那边吧,那边地下有卤水,可以取出来熬盐。他们都是在地上挖一个碗口大的盐井,然后用这种办法取卤水。
我想他们那盐井有几百米深,那都没问题,咱们这边水井才十几米,肯定能用的,结果一试,果然可以。”
原来是这样,傅折桂松了一口气,若这个李天禄真是穿越的,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不过,他可真称得上见多识广了,傅折桂暗暗的想。
“我看你也挺喜欢这荷花池的,要不要我给你也造一个,保证比这个还好。”李大郎兴奋道。
傅折桂有点心动,可是悄悄向朱寄云打听了一下这个荷花池的花费,她立刻就蔫了。这个荷花池用了将近一百二十两银子,在朱寄云看来是物超所值,可是到了傅折桂这里,家里所有的银子都加上,也不够造半个荷花池的。
还是太穷,傅折桂拒绝了李大郎怏怏的回了家。
院里,周氏正在摘蚕豆,这个月份,蚕豆荚已经鼓了起来,连皮带粒一起放到锅里炖一下,就是上好的美味。
“怎么了?”周氏发现傅折桂不开心,就问了一句。
傅折桂找了一个马扎坐下跟周氏一起摘蚕豆,“也没事。”中午有又好吃的东西,她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周氏却有话要说,她往对面看了一眼,低声道:“我问过了,那个新造的荷花池要一百多两银子呢。”
“嗯。”傅折桂等着周氏下面的话。
果然,周氏叹气道:“要是你大哥娶了寄云,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要是他能考中科举还好,万一考不中,人家嫁过来,想造个池子,咱们都拿不出钱。”
“那就不造,有池子能过,没有池子也能过。”傅折桂随口道。
“人家能愿意?”周氏反问。
傅折桂顿了顿,以朱寄云的性格,肯定不愿意。
“是吧,人家可是朱先生的千金,怎么会跟咱们过穷日子,到时,还不知道要怎么吵呢。”周氏道。
“寄云姐不是那样的人。”傅折桂安慰道,“朱先生也不是。”
“他们是不是那样的人,一定会贴补咱们,可是你哥他们成了婚,还吃娘家的,用娘家的,别人不会说闲话吗?
说的好听点的,会说朱先生大度,愿意接济女婿,不好听的,肯定就会说你哥没用,吃软饭。没准,连咱们都得给捎上,说咱们一家都靠着人家朱家过活。
时间长了,寄云跟朱先生还能像现在这么对待咱们?”
周氏说的都是现实问题,傅折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朱家有钱有名,傅折桂就不相信傅登科跟朱寄云交往的时候心里没有压力。
只是现在爱情的美好盖过了一切罢了,等到矛盾显露出来的时候,绝对是尖锐锋利的。比如这次的荷花池,就是一个先兆。
周氏这些话也在心里憋了很多天了,今天说起来,她索性就说个彻底,“这些日子,我就怕谁跟我提到跟朱家定亲的事情。你说,定亲的时候要给定礼,咱们能给寄云什么像样的定礼?”
“寄云姐应该不会在意这个。”傅折桂说完,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单薄无力。
“她是不在乎,可是她的亲戚朋友呢?咱们总不能一直不见她的亲戚朋友吧!”说起这件事,周氏连蚕豆都摘不下去了,可见,今天这件事对她触动很大。
穷小子跟富家女,穷小子若是能功成名就,那一切就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难道要朱先生提携傅登科?就怕傅登科根本不会接受,到时两边更尴尬。
至于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那也是在有经济基础的时候才能过的,没有,那就只剩下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呃,没有钱,为什么不让自己变的有钱呢?傅折桂突然斗志满满,这些日子过的太舒服,她差点忘了自己的初衷。
“娘你不用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傅折桂笑道。
中午吃完饭,趁着傅家人都在,傅折桂提出,她要进京去看看卖书稿的事情。
她想过了,文王县的书生有多少,全国的书生又有多少,她在文王县卖《新科考宝典》顶多算是小打小闹,要想赚钱,还是去京城,那才是一场饕餮盛宴。
傅家的人有些吃惊,他们没想到傅折桂这么大胆。可是仔细想想,这确实是最好的出路。
“好,那就去京城。我也去,你们都去。”傅老秀才突然发了狠心。
“爹。”傅折桂一愣,她完全没想过傅老秀才也会进京啊!
傅老秀才摸了摸拐杖,“我身体好多了,你们不用担心。这次恩科,我一直在想,也许是我能参加的最后一次科考了,我不去,实在有些不甘心。
就让我去吧,成,也就是它,不成,我以后再也不提科考的事情了,也算给我一个圆满。”说到后面,傅老秀才脸上出现了一种别样的光辉。
面对这样的傅老秀才,傅折桂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傅登科反正也要进京的,只是早晚问题。所以,这件事竟然十分轻松的定了下来,随意的好像它根本不是举家进京,而只是一次出门踏青一样。
要进京,自然有很多事要准备,大家各自安排。傅折桂首先要做的,是去找朱秋鸿,跟他说傅家的决定。
带了傅老秀才写的书稿,傅折桂先让朱秋鸿帮她看一下,里面是否有是什么不妥的地方,顺便让他给指点一下。
朱秋鸿翻看了一下傅老秀才的书稿,不愧是考了一辈子的人,傅老秀才对科考真有很多独到之处,这本《新科考宝典》绝对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过,新皇登基,必定会改革除弊。他想选一些真正能为他所用的人才,应该会出一些时政问题,你若是觉的有必要,可以在书里提一提。”朱秋鸿说完,又强调了一句,“稍微提一提即可。”
当今皇上耳目众多,这本《新科考宝典》只要在京城出售,就一定会出现在他的桌岸上,朱秋鸿可不想因为这个让傅折桂吃亏。揣摩圣意,永远都是喜忧参半的。
傅折桂记下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她问。
朱秋鸿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一时也只能想到这么多。”
“多谢朱先生。”傅折桂诚挚的感谢道。
“你这小姑娘,总是这么客气。”朱秋鸿淡然一笑,也十分喜欢傅折桂的,礼多人不怪,自古都是。
说完书稿的事,傅折桂说到了正事,“朱先生,我爹也想去参加恩科,我要进京去卖书稿,还有我哥,所以我们这几天可能会进京。”说完,她仔细瞧着朱先生的表情,生怕他生气了。
这件事说起来是有些唐突,朱秋鸿跟朱寄云是为了傅登科才来的河西村,现在,他们却要走。
没想到,她根本低估了朱秋鸿的气量。朱秋鸿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就道,“这次出来的匆忙,家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的。
你们不说,我也正要跟你们说呢,我最经也想回京城一趟,正好,我们想到了一起,又可以同行了。”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傅折桂承认,她被他给暖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家,和煦的长辈。
“那就谢谢朱先生了,我们对京城不太熟,到时可能还要麻烦你。”傅折桂道。
朱秋鸿听了直摆手。
傅折桂决定上京,此时,李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张公公带来了当今皇上的圣旨,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这圣旨不是给李大郎的,而是给李小妹的。
李家人诚惶诚恐的跪下,张公公开始念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念了半天,李家人一句没听懂。等张公公走了,他们才问李大郎圣旨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大郎轻皱眉头,“皇上说想纳小妹为贤妃。念及小妹现在还在热孝中,皇上特地恩赐小妹一座府邸,让小妹先居住在那里,等热孝期满再进宫。”
曹宏明是什么意思,李大郎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李小妹是他的亲妹妹,她远去京城他怎么可能放心。还有,李小妹只是一个乡下女子,曹宏明却直接封她为贤妃,还赐给她府邸,这不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吗。
曹宏明这是在逼他,逼他去京城给李小妹保驾护航。
可是他若是真去了,才是陷到了泥沼里。他能护的住李小妹一时,能护她一辈子?再说,自己参与到后宫的纷争中,本来就容易引起曹宏明的猜忌,到那时,才真是陷入绝境。
李大郎心里烦闷,李家其它人却好似捡到了馅饼一样。本以为李大郎当不成驸马,一场富贵就没有了,现在李小妹成了妃子,他们的身份不是更高一筹,直接成了国舅。
况且,跟李大郎当驸马不同,驸马,说起来好听,其实还是男人变相吃软饭,大家心里还是有疙瘩的,李小妹当妃子就完全不一样了,女人吗,能成为皇上的女人算是这辈子最好的出路了,他们心有荣焉。
“大郎,这次小妹进京,我们也跟去看看行不行?我还没见过京城呢。”张氏喜道。
“是啊,大哥,上次咱们没去成进城,现在上天又给咱们机会,可见咱们跟京城是有缘分的,你就让我们去看看看呗。”自从田素兰被赶走,田氏又恢复了以前的泼赖,立刻跟着起哄。
倒是李二郎跟李三郎并没有显出特别的情绪。这些日子,李二郎沉默了不少,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至于李三郎,他自然挂心杨翠翠那里,怎么肯进京。
李大郎直接看向李小妹,“你怎么想的,想不想进京,若是不想,就不要去。”
“大郎。”“大哥。”张氏等人惊呼,根本不理解李大郎为什么这么说。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他怎么还往外推呢。
李大郎扫了他们一眼,立刻将他们的话压了回去。在李家,李大郎现在就相当于以前李老爷子的身份,他就是一家之主,有着绝对的决策权。
李小妹此时还犹在梦中,妃子,是她吗?她长的不如傅折桂好看,讨好人的本事更是连田素兰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就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皇上怎么会看中她呢!
“小妹。”李大郎又叫了一声李小妹,李小妹才直愣着眼睛看向他,不过显然,她此时还没反应过来。
“还不急,你先考虑两天。”李大郎温声道。
下午时分,李小妹突然惊起,朝着外面走去,她的目标,自然是河西村。最后一次,她想为自己争取一下,看傅登科会不会喜欢她。若是他能娶她,她根本也不想当什么贤妃。
几十里的路,李小妹心情激荡,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完了,还一点都不觉的累。
到了傅家门口,她不敢直接进去,偷偷的在一边观望着,希望能等到傅登科出来,她好跟他说说心里话。
余晖满天,傅登科是出来了,可是他根本没给李小妹机会,就直接进了对面的朱家。
荷花掩映下,傅登科跟朱寄云说起了他们家要进京的事情。
朱寄云假装委屈,惹的他一个劲的说着好话哄她。
朱寄云狡黠的笑着,“真是可怜我这一池荷花了,我还没看够呢。那个李天禄也不知道住在哪里,要是他能跟咱们一起进京,再给我造一个荷花池就好了。”
傅登科发现朱寄云在逗他,也笑了,“他不给你造,我给你造。”
“你会造吗?”
“当然,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给你造。”
……
傅登科跟朱寄云心心相映,旁边,李小妹只觉得痛彻心扉。有一种感情,叫初恋,即使日月变幻,它也会一直留在你的心底。午夜梦回,它总是出现在你最美的梦中。
有一种告白,是你还没说出口,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脸上的泪滴滴答答,李小妹惶然的离开了河西村。
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回了李家老宅,那里,村民都热情的喊她“小妹”,那里,她第一次打开门看见傅登科站在门口朝着她笑,问“姑娘,这是李家吗?”
腾然的,李小妹擦干了眼泪,她不叫李小妹,她叫李琼枝,傅登科说过“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她就是李琼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