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印花布?”
安娜丝黛西听到于连的解释,和兴致勃勃的黛菲娜完全相反。她坐在椅子上甩了甩小腿,百无聊赖道:“我不想去。”
于连很是惊讶:“娜西不是很喜欢漂亮衣服吗?”
安娜丝黛西闻言夸张地皱了皱鼻子:“哎呀,于连真是不懂女孩子!只要穿在身上的裙子好看就可以,我为什么要关心布料是如何生产的。”
“所以娜西不打算去。”
“菲娜想去你们陪她好啦,我可以在家陪爸爸。”
于连顿时有些为难:卡洛琳小姐给他的任务是通知安娜丝黛西,说下午要带他们一起去从事印花布生产的人家看看。可没想到的是,安娜丝黛西压根就不感兴趣。
但她说不去,于连也不能强迫他。只是微微拧着眉心,走出房间。
刚好就撞上了同样出门的黛菲娜。
俊秀的男孩即使蹙眉也是那么好看,他脸上的困扰引来了黛菲娜的关心:“怎么了,于连?是娜西为难你了吗?”
“不是的。”
于连急忙摇头,把前因后果和黛菲娜一说。
“我不明白,”于连也是有小情绪的,男孩不禁嘀咕,“不去就不去,为什么说我不懂女孩子呀……不然我再催一催她?”
黛菲娜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忍俊不禁道:“于连就是不解风情!”
于连:“哎?”
其实连她也没想到,卡洛琳小姐竟然会对那所谓的“密露丝印花布”感兴趣。原本的计划就是塞耶斯医生带黛菲娜出门看看的,但卡洛琳小姐一听,觉得这是个让孩子们见识平民劳作的好机会,当即拍板大家一起去。
卡洛琳小姐的想法很简单:高里奥先生白手起家,他就是从亲自劳作的工人一步一步成为了大老板,那么他的女儿们理应知道父亲有多么辛苦。
不过黛菲娜也很理解安娜丝黛西,高里奥姐妹就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十一岁的小姑娘,不知人间疾苦,自然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于连直接说,安娜丝黛西才不会感兴趣呢,再去多催一搓,搞不好还会心生逆反心理。
所以黛菲娜牵起于连的手,笑吟吟地带着他走下楼:“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跟我来!”
两个孩子手牵手来到楼下,跑进了厨房。
“邀请女孩子出去玩,得先考虑她是不是感兴趣。若是以后于连长大了,想讨好心仪的姑娘,得从她喜欢的事情入手呀。”
黛菲娜说的头头是道,不过她觉得,等于连长成少年的模样,其实并不需要特意讨好别人家的姑娘——仅凭这张脸,就算他邀请年轻少女去参观工厂,对方也会答应的。
当然啦,自身条件好归条件好,也得明白如何考虑女孩子家的感受不是?总不能白白浪费了上帝送的“天赋”。
所以,黛菲娜对此兴致勃勃。
一进厨房,黛菲娜就扬起声音对厨娘客客气气开口:“西蒙娜夫人,能给我一个篮子吗?”
塞耶斯医生请来的厨娘年近四旬,为人热情、厨艺精湛。看到两个精致的娃娃走进来,顿时喜欢的不得了:“给你、都给你,菲娜小姐,还要什么,你尽管自己拿!”
“好,谢谢西蒙娜夫人。”
黛菲娜接过厨娘递来的编织篮,又踮起脚尖,从橱柜里拿出几瓶新鲜的羊奶。
她视线转了一圈,指使身畔的同伴:“于连拿一份果酱过来!”
于连:“哎……”
趁着于连向厨娘索要果酱的功夫,她又自己找到几串新鲜的葡萄、切好的面包以及足够的乳酪,甚至是一小块风干熏肉。
把食物整整齐齐地码在篮子里,黛菲娜接过于连递过来的草莓果酱,两个人走出厨房,故意站在客厅的楼梯口大声对话。
“什么?”
黛菲娜听到楼上卧室的脚步声,佯装失望的模样开口:“娜西不想去?那、那好吧……可是我好想和娜西一起野餐呀,今天天气这么好,我连食物都准备好了。既然、既然娜西不行想去,我还是把篮子放回去……”
楼上的安娜丝黛西一听这话还得了?!
特别是妹妹满脸沮丧表情,手里还真的挎了个沉甸甸的篮子,安娜丝黛西顿时急了。
“野餐我去,我去呀!”
安娜丝黛西想也不想,“蹬蹬蹬”跑下楼梯,直接扑到了黛菲娜身边,挽起妹妹的手:“野餐怎么可能不去!”
黛菲娜仍然很是为难:“可是我们要先去参观密露丝印花布的制作。”
嗨呀,不就是耽误一点时间嘛!
诚然安娜丝黛西对印花布的制作工序没兴趣,但是她对野餐可有大大的兴趣。当姐姐的一改刚才的抗拒:“没关系!菲娜想去看,我就陪你,然后咱们再去野餐,有什么关系!”
黛菲娜顿时喜笑颜开:“一言为定!”
说完,她扭头看向于连,对着他眨了眨眼——看吧,对付安娜丝黛西,直说可不行,得智取。
她这个姐姐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单纯爱玩,逗她上钩简直就像是在逗猫,拿着野餐当零食,一逗一个准。
而于连早就一副佩服到五体投地的模样了:原来他真的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
……
有野餐的许诺在先,到了下午的时候,连安娜丝黛西都对密露丝印花布的制作产生了几分好奇。
在塞耶斯医生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维璃叶郊区的一户乡民人家。当家的农妇很耐心地为黛菲娜展示了密露丝布的制作过程。
别说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黛菲娜了,就是放在十九世纪的现在,印花布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物。这种叫“密露丝”印花布能养活不少人,还是在于工艺稍微复杂,印出来的花纹新鲜一些罢了。
但工艺再复杂,也不是不能由机器替代。
要知道,第一次工业革命可是近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情,由机器取代手工作坊,最先就发生在纺织行业。
而早在1785年,苏格兰人就发明了滚筒印花法,基本原理与印刷报刊、书籍类似,就是将图案雕刻在铜滚筒上,再由铜滚筒印在织物上。
黛菲娜大致看了一下密露丝布的工序,觉得完全可以由滚筒印花机器代替人工。
不过该如何说服长辈注意到这个项目呢?
黛菲娜的视线再次转到塞耶斯医生身上。
她看向塞耶斯医生,高大俊朗的医生正在和卡洛琳小姐低声说着什么,注意到了黛菲娜的目光,他身形一顿,而后走向前。
“黛菲娜小姐有什么问题吗?”他问。
“塞耶斯医生觉得密露丝印花布好不好看?”黛菲娜反问。
“自然是好看的,”他回答,“待我们回到巴黎之前,我还想为我姐姐购置一匹布带回去。”
“是吗?”
黛菲娜侧了侧头,好奇道:“那会不会有很多像医生一样的人,也觉得密露丝布很好看?”
道出这番话的小姑娘,眼神清亮、面容清秀,浅金色的长发配着小巧的五官看上去一派天真。塞耶斯医生也听到了昨日晚宴时女士们的讨论,黛菲娜这么问,好似她只是在顺着贵妇小姐们的期待,想要印花布卖到巴黎一样。
但实际上嘛……塞耶斯医生失笑出声。
他早就觉得黛菲娜·高里奥小姐,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
都说身体不好的孩子过于早慧,最好的例子便是面前的菲娜小姐了。塞耶斯医生可没放过她眼底闪烁的机灵和狡黠。
总是摆着一副童言无忌的模样,其实心里门清的很呢。
“你呀,菲娜小姐,”塞耶斯医生既觉得好笑,又很是无奈,“动不动就生病,换了几个医生也没找出病灶来,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如今我倒是感觉自己找到你体弱的原因了。”
“哎?”
黛菲娜瞪大眼,完全没想到塞耶斯医生会这么说:“医生?”
塞耶斯医生拍了拍黛菲娜的头顶:“就是太聪明、小脑瓜用的太多,才会拖垮了身体!”
黛菲娜:“……”
看着她愣住的模样,塞耶斯医生大笑出声。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就是,”他揶揄道,“咱们认识这么久,还是‘过了命’的交情,难道不是朋友了吗?你可是对小于连无话不说的。”
“……那好吧。”
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要知道黛菲娜可不是真的十岁小孩,她已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小孩了!不过,既然塞耶斯医生觉得她是个聪明的“小大人”,那就这么认为好了。
至少塞耶斯医生愿意聆听一个孩子的意见。
黛菲娜索性直言:“我就是、就是觉得,密露丝印花布很漂亮,完全可以卖到巴黎去。只是爸爸不会轻易做面粉之外的生意。而塞耶斯医生和爸爸是朋友,也去过很多地方,若是你觉得可行,说不定能说服爸爸。”
“哦?”
塞耶斯医生饶有兴趣地问:“那菲娜小姐为什么觉得可以卖到巴黎去,你觉得巴黎的贵妇会喜欢?”
“不需要贵妇喜欢。”
黛菲娜摇了摇头:“印花布注定抬不高价格,全法国才有多少贵族呀?既然卖不贵,就不如压低价格,卖给更多的人。”
“那菲娜小姐打算怎么压低价格?”
“换机器生产。”
塞耶斯医生一愣,大概是没想到黛菲娜的思路能精准到这个地步。
他丝毫没有面前是个孩子,就随意敷衍的意思。塞耶斯医生甚至认真地想了想:“开工厂倒是个好办法……就是需要钱,怪不得你要来找我说服高里奥先生呢。”
“这个不急。”
黛菲娜认真说:“重点是为了说服爸爸,我们得做充足的前期准备。”
哪怕黛菲娜说的再有道理,她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塞耶斯医生瞧着她明明一副精致小人的模样,却说话老成,顿时觉得好笑:“我们需要准备什么呢?”
“有很多!”
黛菲娜来了精神:“第一,得从印花布原料着手调查。想要卖布,除却好看之外,也得有其他优势不是?我想维璃叶依山傍水,当地印花布颇受欢迎,应该是布料本身的质量就很不错。”
说完她又伸出第二根纤细手指,细声细气地命令道:“第二,还得拉个合伙人,我看市长先生就很不错,毕竟维璃叶是他的家乡——既然如此,医生,你先报个开工厂的预算,咱们在来合计说服市长和我爸爸的可行性。”
塞耶斯医生:“……”
预算还行!想的还挺远,他不禁扭头看向卡洛琳小姐:这位家庭教师平时都在教孩子们什么知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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