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日,花长念都用纠结无比的眼神瞅花云。
花云就等着他开口,可他偏偏就是不说话。花云暗道,有本事你憋一辈子。
荒地已开垦的差不多,随着能开垦的田亩数减少,去挖河道的人多了起来。为表对陈大河的信任,花长念除了每天看看挖了多少,别的一概不问不插手。不过看那些来做工的人的神色,个个愉悦,就知道陈大河给的钱公道还管人有方。心里也佩服,要是自己,比不上人家一分。
又挖出了一条河道,这条河道上还挖了个塘子,花云跟陈大河打听,哪里有藕种卖,想在塘子里种荷花。
陈大河却不清楚,说帮着打听。
看通了水,花云满意的点头,回去路上只爷俩儿的时候,花长念忍不住了:“云儿,咱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花云点头。
“咱家是靠你撑起来的。”
点头。
“爹知道你是有主意的。”
点头。
“大事小事爹都听你的。”
点头。
“那个,爹也想说点儿啥。”
点头。
“那个,那个,咱家过的这么好,郑大人和重将军可是出了大力的。”
花云站住了,认真看着他:“他们是白给吗?郑大人给的银子是买狼的,爹又不是不知道,他那狼转手卖给富户,得了几万两呢。”
“可郑大人得来的银子全花在咱老百姓身上了。”
“爹自己也说了,”花云觉得花长念脑子没个清醒的时候:“老百姓得了银子,得的是郑大人卖狼从富户那里要来的银子。是不是?”
“是…”
“郑大人办了好事,大家都夸一句好官,他得了好名声,是不是?”
“是…”
“老百姓得了银子,郑大人得了好名声,富户吃了狼肉,都讨到好了是不是?”
“是…”
“这是一千来两银子就能做到的?”
“呃,好像不能…”
“所以,”花云加重了语气:“因着咱家的狼,郑大人扛过雪灾,还得了好名声。”
“呃…”
“所以,是咱家帮了郑大人一把,只是不能让他官名有污,才值几万两的狼只卖了千把两。这是咱家厚道,所以,是郑大人欠了咱家的情。”
“呃…我觉得好像不——”
“就是这样。”
花长念脑子迷糊了,是吗?听着是啊。
“那狼皮重将军给了银票,两千两呢,那么些——”
“我亲手剥的皮,爹,你去打听打听,方圆千里,谁有这个手艺?能压箱底当传家宝了,才卖那点儿钱。不过是看他为国为民的面子。咱家厚道啊。”
“这,那…”花长念脑子更迷糊了。
“爹,咱厚道不厚道?”
“做人肯定得厚道。”
“对嘛,我和哥一直按爹娘说的做的,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吃亏,都是爹娘教的好。”
花长念立即谦虚道:“都是你们自己学的好,爹娘没本事…”
花云暗笑,偶尔逗逗这个爹,日子更美好嘛。
“爹娘榜样立得好。”
花长念立即找不到北了,傻笑半天,快到自家大门口了,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我要说那啥来着。”
花云偷笑。
“云儿啊,你也说,重将军为国为民,咱真就不能把弩弓给他?”
给他?还不是卖给他?
这个爹也太实在了。
花云腹诽,却是一本正经道:“我是为了他好。爹,重万里只是个将军,将军上头还有更大的官,最上头还有皇帝呢。朝廷有律法,私人不能拥有大量兵器武器,不然是谋反呢。”
“啊?不对呀,重将军不是私人啊,他可是守护边境的将军啊,兵器不给他给谁?”
“刚不说了吗?他上头还有人啊,皇帝不允许,他私自配兵器,可是造反。爹,咱知道他是一片忠心,可不能害了他。”
“他是将军——”
“那也得皇帝发了话,他才能。不然,这个为了国,那个为了民,一个个都拥兵自重了,皇帝不被架空了?”
“呸呸,”花长念吓得捂住花云的嘴,紧张左右看:“你咋越来越口没遮挡,这话听了,县老爷把你关大牢。”
花云掰开他的手,抹掉沾到脸上的泥巴:“爹,你没洗手呢。你看,说一句你都知道不能的,他来要兵器我能给他?这不是合伙谋反吗?”
“啊?”花长念站住了,一边把沾着泥点子的大手往大腿两侧擦,一边傻乎乎发呆:“又不对呀。”
“怎么不对了?”花云肚里笑个不停。
“上次,上次,你不是把那个给他了?哎呀,咱是不是犯法了?这这这,爹这是没想到啊,别害的你进大牢。走,咱这就跟郑大人说清楚去。哎哟,不对呀,他俩是一伙的,咱咱咱,咱去府城。”
见他真急了,六神惶惶无主,花云肚子里笑够了,才安慰道:“上次不一样,上次他们是先给朝廷打了报告,我才给他们的。”
花长念狐疑:“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花云一本正经:“我还看了皇帝给他们写的信,盖着大印呢。”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花长念谢了老半天,低声问她:“那这次没有皇帝写的信?所以你才不给他们?”
“对,”花云说瞎话从不眨眼的,小时候就练出来了:“不然为了边关将士,咱老百姓,我能不给?咱是厚道人。”
“对对对,我咋没想到。”花长念擦着一头大热天冒出来的冷汗:“还是云儿机警,不然被他们骗过去了。幸好爹啥都听你的,不然不是给家里惹了大祸?还是云儿厉害,以后爹都听你的。”
花云闷笑的肚子疼,老实人真可爱。
“可是,”花长念又纠结了:“重将军和郑大人看着都是好人哪,帮了咱家这么些。”
“呃,爹说的对,他们都是好人,就是年纪轻,办事不牢,没想清楚就跑来了。爹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等有了皇帝的信再说。”
“对对,不能干违法的事,云儿做的对。”
花云恨不得抱着肚子大笑一顿。
回了家,还提心吊胆的花长念等花雷回来又问了一遍。
虽然没提前串通,花雷谁啊,一句话‘爹,你从头说,一字不落的,我帮你捋捋’,先从花长念那里把父女俩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套了出来,那个无语,大妹大才啊。力证了花云的正确性前瞻性谨慎性,花长念激动的直道,以后全靠你们俩掌着咱的家了。
花雷不由庆幸,这是亲爹,不然自己俩把他卖了,他还要帮着提价呢。
等郑大人再上门,见只有他一个人,花云毫不掩饰的惊讶。
“怎么?你想见重万里呀?”
“只是好奇,他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郑大人笑:“你看得清楚。有急事,那天回去他就走了。”
“那你来是书院的事?”
“就不能请我喝杯茶再说?”
花云随手摘了几朵金银花的花苞,进屋扔在茶杯里,灌上热水。
郑大人幽怨:“哪怕是上次的粗叶子茶呢。”
花云笑笑:“我倒是更喜欢刚摘下来的金银花,你看,比卷成条的茶叶好看多了。”
几根花在热水里漂浮下沉,看着是挺好看。
“真会过日子。书院的事办成了,你得好好谢谢我。”
说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花云会意:“你是大出血了?被人宰了一刀?”
往事不堪回首:“让花雷在里头好好学,不然都对不起我付出的代价。”
“这是当然。谢了。”
郑大人瞪眼,只一声“谢了”?瞪了半天,人家花云也是云淡风轻,只得哀叹一声,败下阵来。
“对了,我先提醒一句,那里学子大都颇有来历,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先生总有照顾不来的时候,让花雷小心警醒些,能让就让,能忍就忍。”
颇有来历?就是说自家惹不起吧。
“没事,熊孩子不懂事,揍一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