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解释道:“梁平突然携建宁侯府阖府出逃,朝廷将他的刺史免了,还下了通缉,连建宁侯府上下的侯爵和官职也一并收回。不仅如此,还严查各府,尤其是师兄的旧部。若谢三郎被对岸的人不小心看到了,便不知永宁候府来不来举家逃跑。”
晚云一惊,看向谢攸宁:“那你怎的还不赶紧返京?”
谢攸宁撇了撇嘴,“现在返京不过落人口实。父亲说我会回江州探亲去了。我就是等你们回来,道个别,而后就赶紧往江州去。”
晚云微微蹙起眉头:“可你单枪匹马总是不妥。我可替你找个往江州去的商队,好掩护你入城。”
楼月眼睛一亮,笑嘻嘻道:“这是大善。那些暗桩的本事我见过,虽然打不过明刀明枪的大队人马,做些潜行窥私偷鸡摸狗的事却是天下第一,有他们掩护,必然无碍。”
晚云白了他一眼,问谢攸宁:“你意下如何?”
谢攸宁看看裴渊,见他并不反对,于是笑嘻嘻地向晚云一礼:“如此,有劳副司。”
*
正当晚云着手安排护送谢攸宁的事,到了午后,一人忽而到访。
有一个女子带着几个家丁千辛万苦偷渡过江,说是要往凉州探亲的中原人。
关城将士长年拦截来自中原的渡客,经验丰富,看其衣着简朴,却十分考究,并非寻常人家,恐其有诈,于是干脆将人关押起来。
可那女子一时心急,赶紧道:“我曾与九殿下有婚约,将我名帖送上,他一见便知。”
护卫一听,不敢耽搁,赶紧将名帖呈上给裴渊。
晚云正在裴渊的书房里看书,听见护卫的呈报,不由得眉头微挑。
裴渊一脸无辜:“这回我可是冤枉的。”
他说罢,将名帖递给晚云。
晚云一看,诧异道:“右仆射的女儿,杨妍?”
裴渊的目光闪了闪,问晚云:“你可知三郎和她的婚事?”
他每每想要撇清什么,就会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反应。
晚云不紧不慢道:“知道是知道,可她分明是冲着阿兄来的。否则,为何不见三郎,却要来找阿兄?”
“由头罢了。”裴渊道:“三郎离京是个秘密,她若还有点脑子,必定知道不能报三郎的大名。”
晚云不过随口说说,其实并不十分关心。
若说那戎人公主和裴渊还有些许可能,杨妍可谓一点可能也没有。
她问:“我可要避一避?省得把她吓着了。”
“不必。”裴渊道,“他们已经过来了。”
晚云一怔,却听外头传来了谢攸宁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寻你。”
那女子的声音她也听过,正是杨妍。
看着杨妍,谢攸宁有些不可置信。
“你来找我?”他说,“你怎知道我来到了此处?”
“我到你府上去,你的家人吞吞吐吐,只不让我见你。”杨妍道,“你素日里总憋不住要出去骑马,也不见你去了。除了你已经不在京中,还有什么解释?你跑出来,除了去找九殿下,还能去找谁?”
谢攸宁哑口无言,挠挠头,道:“那你是怎么来的?后头可有人跟着?
见他这般回应,杨妍终于有些不高兴。
“你见到我,便只想着这些?”她说,“我路上过得好不好,你全然不关心。”
谢攸宁无奈道:“我不过是不想连累你。此事若处理不好,被人发觉,无论是我家还是你家,都会不好过。”
“我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杨妍道,“自河西封锁后,京师里多的是送人渡河的商旅,我托人寻了正经可靠的帮手,过了河后就跟众人分道扬镳了,亦无人跟踪,好了吧?”
只听谢攸宁清了清嗓音,问:“那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何事?”
杨妍小声嘀咕道:“眼看六礼都要过完了,你一次都没出现,我疑心你是否再也不回来了……”
谢攸宁一怔,正要说话,楼月走过来。
“怎都杵在这里说话?师兄在里头等着了,还不快进去。”
说着,他随即推开书房的门,道:“师兄,三郎和杨娘子来了。”
谢攸宁无法,只得迈步进门。
杨妍跟在后头,进门就看到了端坐在案前的裴渊,正要行礼,却看到了他身边的晚云。目光一定,杨妍脸色忽而白了。
她仿佛见了鬼,叫了一声,忙躲在谢攸宁身后。
看着她的反应,晚云不由笑起来。
“杨娘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敢孤身离京,追到这千里之外的边陲来。”她说,“怎么反倒怕起了鬼来。”
谢攸宁无奈,将杨妍扶好,道:“她不是死人,活得好好的。你看地上,她有影子。”
杨妍壮着胆子看过去,果然,晚云有影子。
她怔了怔。
身后传来楼月的笑声,杨妍转头望去,只见他笑得畅快。
当年在京师时,杨妍颐指气使地给他脸色,如今见她被晚云吓了,他感到颇是解气。
“杨娘子不该来此处。”裴渊没有理会这些枝节,看着杨妍,道,“如今两军交战,以杨娘子的身份,若被人发觉,只怕要给右仆射招来麻烦。”
听是裴渊说话,杨妍便没了方才和谢攸宁说话时的理直气壮,赶紧道:“我知道。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一桩紧要事。”
“何事?”裴渊问。
杨妍道:“朝廷已经知道三郎不在京中,但不想与永宁侯府撕破脸面,只按兵不动。他们疑心三郎去了江州,想将三郎拿获,派人到江州去寻。”
这话出来,众人面色皆一变。
谢攸宁接下来要去的,正是江州,说不定会被朝廷的人正正遇上,坐实了此事。
“哦?”裴渊神色不改,道,“不知此事,杨娘子可有化解之法?”
杨妍正色道:“我老家就在山南道,三郎是我未婚夫,若有人问起,我可推说他陪我回老家去了。三郎若同我一道归京,便是名正言顺。”
众人面面相觑。杨妍虽然走了条险路,却无疑帮了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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