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膳,喝了药,姚火生便兴高采烈地和晚云一道出城。
卫忠早令人埋伏在城外,看见仪仗出来,便远远地跟上。
姚火生兴致颇高,不仅骑马,还令手下在林间架起铁锅,打了林鹿烹煮。
眼看着姚火生和晚云在林间散步,卫忠正准备动手,却隐约看见晚云的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蓝齐挠了挠头,道:“老大,娘子这手势,是要我等离去?”
卫忠亦不明所以。他环顾四周,卫士远远跟着,按道理正是动手的时候。他只需一瞬就能将她带走,何以在此时打住了?
他定睛细看,只见晚云再度打了个相同的手势,他才确定下来。于是,他摘下腰间骨笛,吹响了信号。
林间一阵风拂过,众人四散离去,林中又恢复了平静。
姚火生闭眼细细听着,道:“真好,你的人终于走了。你别看我的人远远跟着,他们都是神箭手,一打一个准。”
他含笑看向晚云:“我不知你哪里来的手下,我竟丝毫未察觉,是我对你太放心了。不过,你的法子可真多啊,连我也差点上了当。”
晚云握了握拳头,冷声问:“你是如何察觉的?”
“自然靠听。”姚火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在牢狱时,太无聊了,地道中通常只我一人,于是我便学会了去听外头传来的细微声响。鸟叫声、水滴声、风声、雨声、雷电声……你说我的鼻子坏了,可我的耳朵很好。你的手下想用骨笛模仿鸟叫传信,而我却听得出来,那声音和鸟叫有天壤之别。我虽然不知道其中意思,却知道那些都不是我的人,那便是你的了。”
晚云听罢,背脊一阵寒凉,不由得生出一丝后怕。
若不是方才姚火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阿晚,你的人太吵了”,她恐怕就要令卫忠动手了。
而若动手,必定死伤惨重。
姚火生看她无言,笑着往溪水边去:“你瞧,我并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你的手下,可你总爱试探我。”
他蹲在溪水前,用手指搅着冰冷的水,笑道:“冰川开始解冻了,天也将暖和起来。我们方才的话被打断了。阿晚以为,我此前的提议如何?”
晚云道:“此事,你不该问我。”
“也是。”他笑了笑,“瞧我问了什么傻问题,问你是否起兵鄯州?你必定是不愿意的。可是阿晚,这便是你的矛盾之处。你盼着我做一个称职的君王,但称职的君王是要征战四方的,我若对河西、陇右用兵,你又不愿意,这叫我如何是好?”
“所以你不必找我商量此事。”
“我怎么能不与你商量呢?”他在溪水边摘下鲜花,那鲜花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心生欢喜,于是摘了好些。
他边摘边道,“我喜欢你,想与你分享一切。我的子民便是你的子民,我征服的土地便是你的领地,有你在,我才能安心。你可还记得,当年我将你劫出凉州城时,便说要娶你。你那时凶巴巴的,想必没当回事,可我是认真的。想必我说那话比裴渊还早吧,我是第一个说要娶你的人么?”
他说罢,回头冲晚云笑了笑,将一束花递给她。
晚云一动不动,只冷眼看他。
他无所谓,上前将花束塞到晚云手里,道:“你好生拿着,不然就怪这花开的不好,我就令人将这片树林烧了。”
晚云便紧紧握住,将花束攥在手里。
姚火生满意地点点头:“如此甚好。阿晚,这花儿真适合你。等我们成亲的时候,便让令人四处铺满这鲜花可好?”
他不等晚云说话,便自顾自地说:“我们接下来有的忙碌了。等行了大礼,我便立刻起兵鄯州。将鄯州打下来送你当礼物可好?”
晚云听他像孩童般地语气,简直把打仗当成了儿戏。她终于明白了,姚火生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痛快,一个无拘无束和肆意妄为。他想必想把过去被亏欠的,都在接下来的短短的人生中找补回来。
她看着手上的话,平静道:“鄯州并非林中幼鹿,岂是你说打便能打的?”
“此时的鄯州比林间地幼鹿还不止。”姚火生笑了笑,“五千守军守一座城?至少石堡城保不住了。朝廷和河西打的水深火热,我又岂能不去当那得利渔翁呢?”
他原来什么都知道,晚云道:“我不知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可我只想提醒你,你的时日无多,大可不必浪费在攻城一事上。西海国先前的君王打了这么多年,连一个石堡城也未能攻下来,你又有何自信能击溃鄯州的铜墙铁壁?”
姚火生摇摇头:“我兄长和我父亲他们,只不过是生的比我早,其实脑子一直不好使,目光短浅,门道不多。他们只会只盯着手头的牛羊和别人手中的金钱布帛,不过是个带头衔的强盗。抢到些钱财就心满意足了,这样下去,西海国永远屈居于西海,入主不了中原。我要做的事不同,我要的是那片土地,和土地上所有的一切,永远没有心满意足的时候。”
“你狂妄了。”晚云冷声道,“这世上有野心地岂止你一人,但成事者只一个,并非别人比你笨,而是天时地利人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所以我要留你下来,有你便能成许多事。”姚火生笑道,“不瞒你说,我昨夜颇为兴奋,连夜请人写好了婚贴,今日便着人送出去,你道有的人会不会被气的吐血。”
“你疯了!”晚云瞪起眼睛,“我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我身上还背着三殿下裴珏的人命官司,若叫京师的人知道了,你料他们是否群起讨伐我,顺带把你灭了?”
“你瞧。”姚火生双手一摊,“这下你明白了,天下之大,却只有我能收留你。他们人人让你死,只有我能让你活着,且活的好好的。”
“疯子!”晚云怒斥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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