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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解语看来,张氏是以为王爷在大婚之时将自己抛下,自己已是失了势,所以要过来发泄她积蓄已久的怨气。
是了,墙倒众人推,不推白不推。自己在众人眼里,自然是个出了大丑,攀附不能,且失了王爷的欢心,再无倚仗的寡妇而已。——她要不立时急着过来看个究竟,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心直口快”的张氏了。
安解语便闭着眼微微笑了:张氏一辈子“刚正平和”的名声,却要在自己这里晚节不保了。她想对自己颐指气使,却是找错了人。要怪,就怪她自己心急倒灶,才让人钻了空子。
想到此,安解语就睁开眼睛,看向了正坐在她床边叹息的张姨娘。
张姨娘促不及防,那微微上翘的嘴角都来不及放下,便被安解语看了个正着。
望着安解语黑白分明的眸子,张姨娘突然有些不自在。
安解语却对她微微一笑,又对阿蓝道:“阿蓝,你出去给我和张姨娘倒杯茶进来。张姨娘有些话,要单独对我说。”
阿蓝听着四夫人这话怪怪的,却也不敢违拗,就道了声“是”,自出去守着了。
安解语见阿蓝出去了,就对张氏道:“张姨娘这边坐。”示意她坐到床对面窗子下的圈椅上去。
张氏见安解语气色果然很差,确实是油尽灯枯的样子,也怕过了病气,就放下心来,起身走了过去。
安解语趁张氏转身过去的时候,从枕头下面摸出小瓷瓶,一只手在被子底下轻轻拔开瓶塞,倒出了里面尽有的一粒药。
张氏刚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的时候,阿蓝已经端了茶盘进来。
茶盘上有两个薄瓷镶金边的白色茶杯。胎瓷莹润,如玉石一样皎洁。
张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趣致的茶杯,不由拿了一杯在手里看住了。
阿蓝冲张氏抿嘴笑了一下:“张姨娘请用。”
趁着阿蓝和张氏说话的机会,安解语轻轻抬手在额前抚了一下。手放下的时候,好似无意识一样掠过唇边,已是将那粒龟息丸放到了嘴里。
安解语不知那药多久才会生效,便对阿蓝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出去候着吧。——有事我自会叫你进来。”
阿蓝有些迟疑,看了看张姨娘,又看了看四夫人,小声问道:“四夫人若有吩咐,奴婢在这里也可以伺候的及时些。”
安解语笑道:“不用了。”又指着那茶道:“给我端过来些,我有些口渴了。”
阿蓝便用茶盘端着,将剩下那杯茶送了过去。
安解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和着茶,将那药已是送了下去。
“出去吧。”安解语就将茶杯又放回了茶盘上。
阿蓝屈膝应了声“是”,便端着茶盘出到外面守着。
屋里就只剩下安解语和张姨娘两个人。
张姨娘看着床上躺着的安解语笑道:“姐姐不用担心,等王爷迎了大夫人的灵柩回来,我们自是会一同去参拜大夫人的灵位。”这却是在讽刺安解语,她也不过是填房。在大夫人的灵位面前,安解语同她张莹朴一样,都要执妾礼。
安解语微微含笑,有些怜悯地看着张氏,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从今往后,你可是要自求多福的好。”
张姨娘听这话奇怪,也来不及深思,就一意逞口舌之快道:“我们自然是有福的。——姐姐还是多多保重身子才是。可别有了福气,却没命享,也是怪可惜的。”
安解语漫不经心地听着张姨娘说话,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眼前越来越头晕眼花,知道是药性发作了,便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将我逼死了,你们可都称心如意了?!”说完,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倒在了床上。
张姨娘吓了一大跳,不知道四夫人为什么说这种话。见四夫人歪倒在床上,张姨娘赶紧站起来,走到床边,推了推四夫人,小声叫道:“四夫人?四夫人?”安解语仍然一动不动,像是死了过去。
张姨娘这才有些心惊肉跳,好似有些什么事情,脱离了她先前的算计,便只汗如雨下,赶紧大声叫“来人啦!”
阿蓝和秦妈妈听见四夫人的叫喊声,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要马上过去看看。周妈妈却抢先一步往门口去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正好把秦妈妈和阿蓝的路拦着了。
等听见张姨娘的叫喊声,周妈妈才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阿蓝和秦妈妈紧随其后跟进来,却看见四夫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周妈妈抱起四夫人的头就先探了探了她的鼻息。趁着这个机会,周妈妈已是伸手将四夫人手上的小瓷瓶顺走了。
张姨娘自然没有看见周妈妈动的小手脚。她只顾对着秦妈妈和阿蓝撇清自己,对她们说道,她本想好好安慰安慰四夫人。谁知四夫人说着说着话,就突然满脸苍白,握着喉咙呕了半日,只冲着张姨娘叫道:“快救救我!”便倒了下去,没有气息了。张姨娘害怕,这才大叫起来。
范忠得到四房过来报的消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吓了一大跳。便赶紧带了外院的三个大夫过来风存阁。
这三个大夫分别给四夫人诊了脉,又都翻看她的双目看了看,最后一致对范忠摇头叹息道:“大管事,准备后事吧。——四夫人已是去了。”
范忠忍住泪,问道:“怎会如此?昨日不是说还能支撑一阵子?”
“气怒攻心,心脉尽断而死。——这种病着实应该静养,一点闲气不受才好。”
阿蓝就哭着跪到范忠跟前,泣道:“大管事可得跟我们夫人做主!”又指着一旁惴惴不安的张姨娘道:“都是她!过来一趟,活生生逼死了我们夫人!”
秦妈妈和周妈妈,还有四房当时在二楼候着的下人,也都指天发誓,说四夫人临死前,的确说过是张姨娘逼死她的。
张姨娘虽不忿安解语,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主动害死她,这样被安解语和四房的人摆了一道,当然不服,就死也不肯认。
范忠也无法,只好道:“将张姨娘关起来,等王爷回来定夺。”
张氏这才慌了神,便开始哭天抢地,说是被四夫人陷害了。
此话一出,不仅四房的人对她怒目而视,就连几个大夫都听不下去了。——四夫人人都死了,陷害她一个小妾,能有什么好处?
范忠就命两个婆子将张姨娘押回了她的院子看起来。然后便对四房和自己带来的人道:“王妃薨了,举哀罢。”
四房的下人这才哭了起来。
风存阁内外便哭声震天。
过了没多会儿,王府里里外外的人都听见传事的云板叩了十六下,正是王妃过世的制式。
连王府门外站岗的范家军听了那云板,都面朝里跪下,给风存阁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安解弘在王府门外等了快一整天,已经都打算要打道回府了,却听见王府里传来叩事云板的声音,不由脸上发白。便再顾不得什么,只从街对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拉着守门的一个兵士就问道:“这位大哥,可知王府里出了什么事?”
那兵士看了安解弘一眼,见他气宇轩昂,穿着锦锻皮袍,不同一般人的样子,不知是何来路,就老老实实答道:“十六声云板,是王妃过世的制式。——敢是王爷刚娶的王妃没了。”
原来安解语虽是在婚堂上口头同王爷取消了婚约,可是他们的婚事到底是经过三媒六聘,且有三书六礼,又合过八字,换过庚贴,不是说解除,就解除的。如今两人的婚书齐备,只是最后没有拜堂而已。若是男方愿意承认她的正室身份,她就依然是板上钉钉的王妃。
而范朝晖临走前,也让人给自己守卫王府的亲卫传过话,命令他们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要护着王妃不许出府。因此范家军的一众人等,依然拿安解语当王妃看待。
安解弘这边听说是王爷“刚娶”的王妃没了,不由眼前发黑,站都站不住,只颓然地坐到了王府门前的台阶上。
跟着安解弘过来的随从不由担心地叫了声“老爷!”
那兵士见安解弘这个样子,更是奇怪,便好心劝道:“这位大哥,这里不是你能待的。若是有事,还是先回去等几天。——这数日内,王府里面的人,不会有人出来理事了。”
这话提醒了安解弘,他忙忍住悲切之意,挣扎着站起来,对那兵士长揖在地,恳求道:“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我是你们王妃的嫡亲哥哥,我要进去拜祭我妹妹。”
那兵士听说是王妃的嫡亲哥哥来了,不敢怠慢,就让他在门口等等,自己进去回了里面的副将。
那副将得了王爷的亲口命令,本来不许安家人上门,也不许王府内院,特别是四房的人出府。所以之前一直拦着不许安解弘进来。
可是如今,他也才从里面得知,那四夫人,也就是王爷新娶的王妃,已是香消玉陨了。——王妃既然都没了,他还要拦着安王妃的家人过来吊唁吗?
那副将琢磨了半日,也难以决断,便派人进去问了大管事范忠。
范忠正在外院的书房里跟王爷的几个心腹幕僚针锋相对。
那些幕僚都埋怨范忠小题大做。——明明四夫人在婚堂跟王爷解除了婚约,不再是王妃,为何要用王妃过世的礼仪来操办丧事?
范忠却觉得这些幕僚太过自私功利。就算王妃在婚堂上口头跟王爷解除婚约,可两人的三媒六聘不是假的,婚书也不是假的,就算婚礼没有完全,可也是事出有因,完全可以体谅。连王爷都没有同意跟王妃解除婚约,这些幕僚算哪根葱?还真当自己能做得了王爷内院的主?
之前这些幕僚拦着范忠,不许给王爷传话,让王爷回来见王妃最后一面,已是让范忠存了一肚子的火。
如今王妃都过世了,这些幕僚又要黑着心肠,打算将王妃的丧事,混着办了去。——不给王妃应有的名分,那王妃先前的遭遇,可真是又担了虚名,又白受了委屈,可真是白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18wenku.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