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将一干侍从撇下,向着我走了过来,那些人抬腿就要跟上,他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人都是站定了身子。
“你也在这里?”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今晚是大汗宴请图尔克,除非是漠格很有地位的王公,旁人都是进不去的。
“我还没问你,这大晚上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他的眸心黑亮,噙着淡淡的笑意。
我还不曾说话,张口便是一个喷嚏。
“你着凉了?”他微微蹙了蹙眉,只向着身后的侍从唤了一句,顿时有人将一条玄狐大氅送了过来,双手呈在了他面前。
他将那大氅接过,抖开后为我披在了身上。
那大氅温暖而柔软,他的手势轻柔,一面为我将大氅系上,一面与我道:“上回你怎么跑了?我吓着你了吗?”
“不不,没有。”我怔怔的看着他温煦的眉眼,鼻子却是莫名的酸涩起来,小声呢喃了一句:“你,你很好。”
他总是和颜悦色的和我说话,给我好吃的,现在还给我衣裳穿。
“那怎么不愿跟着我?”他的黑眸温润,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我想起他上次说过要我跟在他身边的话,只觉得他是看我可怜,想让我去当他身边个侍女,“我不能离开公主,公主的很多宫人都被图尔克赶走了,我再走了就没人伺候她了。”
我胡乱找了个理由。
他听着便是抬起手抚了抚我的发顶,与我一笑道:“小敖登是个好姑娘。”
我有些心虚,很想告诉他我可不是好姑娘,我一直都瞒着自己的身份,以后也不敢再见他了。
“再过几天就是叼羊大会了,到时记得来。”他微微俯下身,和我说了一句话。
“叼羊大会?”我有些不解,“那是干什么的?”
他却卖了一个关子,只道:“小敖登不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吗,等到叼羊大会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你,你该不会也是漠格的王爷吧?”我看着他身后的那些气宇轩昂的侍从,一个个都是笔挺如剑的站在那,唯他马首是瞻的样子,这样的人在漠格,应该不止是大汗的手下那样简单。
念及此,我更是不安了。
他微微摇头,“我不是王爷。”
听着他这句话,我悄悄舒了口气,和他道:“那我走了。”
说完,我想起身上的大氅,作势便想将这件大氅脱下来还给他,他却止住我,和我说了句:“拿去穿吧,漠格的冬天很冷。”
我呆了呆,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一张面孔,他的神情是温和的,只令眉宇间的冷硬之色褪去了许多。
他见我怔怔的看着他,只微微扬眉,笑道:“怎么了?”
我看着他宽阔的胸膛,英挺的眉宇,却是想起了爹爹,爹爹也是这样的高大魁梧,爹爹也是这样轻声细语的和我说话,我也不知怎的,就这样看着他眼眶却是慢慢湿润了起来,竟是险些开口,要去喊他一声“爹爹”。
我倏然收回了心神,也不敢再和他说什么,转过身匆匆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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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尔克许是在席间喝了太多的酒,只觉头疼欲裂,两个宠姬将他送进了帐子,为他脱去外面的衣衫,安顿他在塌上躺下。
“拿水来!”他口渴的厉害,冲着帐子里的人喝道。
其中一个宠姬闻言,顿时为他送上了蜂蜜水,图尔克从塌上起身,向着那宠姬看去,就见那女子肌肤雪白,眸心澄澈,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瞳有片刻的恍惚,只将那宠姬的手握住了,轻轻一带,便将她揽在了怀里。
“王爷,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那胡姬声音甜腻,便是这样一道声音让图尔克从那一片混乱中清醒,他又一次望着怀中的女子,看着她浓妆艳抹的一张脸,哪还有一丝娇柔腼腆的样子?
图尔克闭了闭眸子,一把将怀中的宠姬推开,脑子里却全是那位汉人小公主的影子,他看着自己身在主帐,那两个宠姬噙着笑还想着向他依偎而来,他却倏然发了火,一举便将其中一个宠姬踹在了地上,宠姬大惊,只跪在地上顿时不敢吭声了。
图尔克端起蜂蜜水一饮而尽,起身大步离开了帐子,去找小橙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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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见明妈妈在帐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十分焦急的样子,看见我回来,明妈妈眼睛一亮,顿时上前拉住了我,和我道:“公主,你去哪儿了?”
“我去大帐了呀,不是您要我去的吗?”我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图尔克亲王刚才来了,听我说您去给他送披风后,他便出去找你了,你没瞧见他?”
我摇了摇头。
明妈妈的眼睛落在我身上的大氅上,神色顿时一变,“公主,这大氅哪来的?”
“是,是一个漠格人给我的。”我小声道。
明妈妈看了我一眼,只迅速的为我将那大氅脱下,道:“快脱下,不要让图尔克亲王瞧见。”
明妈妈十分麻利的为我将那大氅脱下后收了起来,我还在怔怔的看着她,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回眸看去,就见图尔克从帐外横冲直撞的走了进来,在看见我后,他先是一震,接着紧拧的眉心便是舒展了下来,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图尔克。”我喊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对着我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明妈妈上前与我们二人行了一礼,暗暗对我使了个眼色,便是退了出去。
“你去王帐接我了?”图尔克看着我道。
“是啊。”
“那我怎么没看见你?”图尔克皱起了剑眉,似乎十分不满。
“有人接你了,你自然看不见我。”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应该是听见了,只上前一步,向着我伸出了手,冲着我没好气的说了句:“给我。”
我向着他看去,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问我要手里的披风,我将手里的披风递给他,他拿在手里看了片刻,有些不自然的问我:“这是你做的?”
“不是呀,是明妈妈给我的。”我老实回答。
他一听,却是将那件披风又是扔回了我手里,与我喝道:“你们汉女不都是要亲手绣衣服?”
我被他弄懵了,攥着那件披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去给我亲手做一件!”图尔克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又冲着我发火。
我撇了撇嘴,很想告诉他我根本不会做,之前在宫里,光是给我做衣裳的针线宫女便有上百个,我最多只会绣一些帕子鞋垫之类的,让我做件披风也太难为我了。
“过几天有叼羊大会,那天打扮漂亮点。”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太凶了,只清了清喉咙,又是和我说道。
咦,又是叼羊大会?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和他道:“可我还要去放牧。”
“放什么牧,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份?”
我气急了,“是你让我去放牧的!”
“从今天开始不许去了。”他断喝一声,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我听着大喜,“真的,我真的不用去放牧了?”
他看着我,满是不耐烦的样子,“是,你不用再去放牧了。”
说完,他不再看我,只移开了目光,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我的帐子。
真是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