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偌大的一座萧府中十分安静。
萧夫人领着沈妙澄,两人一道在花厅中做着针线活儿,沈妙澄手里绣着一只荷包,有些赧然的与萧夫人问道:“娘,您瞧瞧我绣的对不对?”
萧夫人将那荷包接过,一番打量后面上便是浮出了几分笑意,与沈妙澄道:“很好,你这孩子聪明,绣的越来越好了。”
沈妙澄得到萧夫人夸奖,眼瞳中便是浮起一丝喜悦,唇角露出一双清甜的小酒窝。
萧夫人打量着沈妙澄,她一直想要个闺女,无奈天不遂人愿,膝下唯有萧骏生一子,而今看着沈妙澄这般白白净净,乖乖柔柔的样子,心里也是多了几分喜欢,只含笑道:“绣了这一会儿,饿了吧?娘让人送些点心来。”
语毕,萧夫人唤来了丫鬟,命她们送来一些鲜花饼与乳饼,与沈妙澄道:“这些都是我们西南的一些名点,快尝尝。”
沈妙澄点了点头,取了一块乳饼,刚咬下一口,顿觉奶香浓郁,若换做平时,她定会吃上好几块的,可眼下刚咬一口,便觉那股奶味梗在胸口,让人难受极了。
见沈妙澄脸色有些苍白,萧夫人当下问道:“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
沈妙澄将乳饼搁下,老实作答道:“娘,我觉得胸口闷闷的,不想吃东西。”
萧夫人打量着她,心中却是一“咯噔”,声音却仍是温和的,只问道:“告诉娘,你这样有多久了?”
沈妙澄想了想,小声道:“这一个月来都是这样。”
萧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只道了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李嬷嬷,快去请大夫。”
“娘,”沈妙澄见萧夫人如此,便是有些不安,“我没事,可能是有些水土不服……”
“若是水土不服,也要吃些药调理的。”萧夫人打断了她,目光却是落在了沈妙澄纤细的腰身上,心中疑窦丛生。
“夫人,出事了……”
恰在此时,却见管家白着一张脸匆匆跑了过来,见状,萧夫人蹙了蹙眉,斥道:“何事如此惊慌?”
“夫人,刚刚收到消息,信上说,大帅和少帅在剑南中了埋伏,被梁世中率军逼进了天川峡,情况危急。”管家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他的话音刚落,萧夫人的脸色登时变了,沈妙澄也是站起了身子,她的面色如雪,只与那管家问道:“那大帅和少帅可曾受伤?”
管家摇了摇头,“眼下还不清楚,可信上说咱们萧家军损伤惨重,夫人,眼下还请您尽快拿个主意。”
“老太君年纪大了,此事不可让她知晓,速去请杨副将和周先生,请他们速速进府一叙。”萧夫人勉力稳住心神,当机立断道。
“是。”管家领命,匆匆离开。
“娘……”沈妙澄眸中满是惶然,向着萧夫人看去。
萧夫人安抚道:“你先回去,一有消息,娘会立刻派人告诉你。”
萧夫人说完,只带着丫鬟迅速离开了花厅。
沈妙澄望着萧夫人的背影,回想起方才管家的话,只觉一颗心高高的悬了起来。
清晨。
萧夫人一夜未睡,与留守西南的几位将领商议了一夜,却仍不曾想出良策,只将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夫人,不好了……”有丫鬟进了屋子,将一纸书信送到萧夫人面前,哑声道:“少夫人留下了这封书信,人却不见了。”
“什么?”萧夫人一怔,立刻将那封书信拿起,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待看完,萧夫人眸心一紧,只斥道:“这孩子,简直胡闹!”
“夫人,不知少夫人出了何事?”堂下有将领问道。
“她跑去了前线,找骏生去了。”
萧夫人话音刚落,众人皆是哗然。
天川峡位于西南与剑南交界之处,向来地势险要,乃是兵家必争之处,而被逼至峡谷,便是陷入绝境之地。
萧骏生从帐子里走出来,望着满地的伤兵,他的面色暗沉的可怕,一双黑眸只向着峡谷上方看去,眼中满是沉重之色。
“少帅,梁世中将咱们逼至此处,怕是要将咱们一网打尽。”有幕僚跟在萧骏生身后,望着峡谷上方的人影,只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萧骏生闭了闭眸子,哑声道:“梁世中是个天生的将才,此番入了他的圈套,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少帅莫要灰心,求援的书信已传回府,待援军赶至,尚有一线希望。”幕僚低语道。
萧骏生不再说话,他刚欲向着主帐走去,却听得一阵马蹄声响起,他回眸看去,就见一辆马车向着这边驶来,待停下后,从马车中走下了一个肤白胜雪,乌发如墨的女子,是沈妙澄。
“澄儿?”萧骏生看见她,黑眸顿时大震,只低着声音唤出了两个字来。
“萧骏生……”沈妙澄眼瞳含泪,这一路上她都是心惊胆战,直到此刻看见他好端端的站在面前,一直悬着心方才落下,她唇角含笑,只提起裙摆,向着他跑了过去。
萧骏生张开胳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眸心似海,哑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就算要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块。”沈妙澄迎上他的目光,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听在男人的耳里,只觉心中五味杂陈,他深深地看着她,只复又将她抱在怀里。
峡谷上方。
“王爷,巨石阵已布好,弓弩手也已就绪,随时都可以下令,将萧家军一网打尽。”一个满面虬髯的将领毕恭毕敬的立在一个身材高大,英武沉稳的男子身后,与其恭声道。
梁世中闻言,只沉声道了句:“命他们即刻动手。”
“是。”虬髯将领顿时领命退下。
可很快,却听梁世中一记断喝,与他喝了句:“回来!”
虬髯将领满是疑惑,只向着梁世中道:“王爷?”
梁世中不曾说话,目光只紧紧地盯在一处,他顺着梁世中的目光看去,便是看见了那一对相拥的男女。
“这?”虬髯将领一怔,向着梁世中看去,就见男子面色深冷,隔了许久,方才一字字的开口:“命人将巨石阵撤回,弓弩手退下。”
梁世中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幕僚顿时道:“王爷,咱们煞费苦心才引得萧家父子进了圈套,将他们逼至此处,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放了他们……”
“撤兵。”梁世中的黑眸蕴着火光,只清晰有力的吐出了两个字。
“王爷?”那幕僚大惊。
梁世中却不再理会,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相拥的两人,只暗暗攥紧手指,转身大步离开。
“先生,王爷这是怎么了?”那虬髯将领满是不解。
“那一位是昭阳公主,有这个娘们在,王爷他……”那幕僚说到这便是叹了口气,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摇了摇头。
主帐中,
“报!”传令兵的声音响起,向着萧晏城跪地道:“启禀元帅,梁世中已率领大军离开了天川峡。”
闻言,萧晏城一震,他向着那传令兵看去,哑声道:“你说什么?”
“属下说,梁世中已撤兵。”
“他为何撤兵?”
“这,属下不知。”传令兵低下头。
萧晏城摆了摆手,命那传令兵退下,萧晏城向着一旁的军师看去,那军师迎上萧晏城的目光,只上前一步道:“元帅,依老朽之见,梁世中此番撤兵,是因为一个人。”
“谁?”
“昭阳公主。”
“你说澄儿?”萧晏城眸心一动,“你是说,因为有澄儿在,梁世中才会撤兵?”
“此事说起来虽是不可思议,可依咱们的探子来报,梁世中之前曾乔装潜入西南,甘冒大险,只为将公主带走。”
“你说他曾潜入西南?”萧晏城微震。
“是,”军师俯下身,继续道:“老朽当初曾跟随少帅一道驰援北境,在北境时,老朽看的清清楚楚,梁世中对昭阳公主可谓是捧在手心,百般纵容,昭阳公主在此人心里,决计非同小可。”
萧晏城眸心有暗光闪过,只不曾出声。
“元帅,梁世中用兵如神,实难对付,可只要捏住此人软肋,便有了战胜他的法子。”
说到这,那军师顿了顿,方才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如今咱们掌握了他的软肋,他的软肋,正是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