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灏的帐子位于营地后方,虽比不得梁世中的主帐,却也是十分宽敞。
“快趁热将这药喝了。”沈元灏从随行的御医手中接过药碗,挥了挥手示意御医退下,自己则是将碗送到了沈妙澄面前。
沈妙澄将药碗接过,刚喝了一口,便是皱着鼻子道了句:“好苦。”
“这里是军营,可没有让你过嘴的东西,赶紧喝。”沈元灏催促。
沈妙澄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终是横下心,将鼻子一捏,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
见妹妹如此,沈元灏眼中浮起一丝欣慰之色,他上前为沈妙澄掖好被角,与之道:“好了,什么也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大哥,”沈妙澄仍是苦着一张脸,就连喉间都满是药汁的苦涩,她竭力将那一股苦涩咽下,只攥住了沈元灏的衣袖和他道:“你先不要走,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沈元灏看着妹妹蕴着祈求的眼睛,他知道沈妙澄这次是受了惊吓,是以才会这般依恋自己,当下,沈元灏心中一软,只点了点头:“你放心,等你睡着大哥再走。”
听到兄长的允诺,沈妙澄微微舒了口气,她在塌上躺下,素白的手指却仍是攥着沈元灏的衣角。
沈元灏微微扬唇,果真是坐在那里陪着她,见沈妙澄睁着一双眼睛,沈元灏有些无奈,问道:“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回想起这些日子,就跟做梦似的。”沈妙澄小声开口,“以前总嫌弃宫里的日子闷,没意思,可被那个漠格人掳走后,我才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听着妹妹的话,沈元灏眼底浮起一抹笑意,很快,那抹笑意便是隐去了,他微微倾下身子,道:“那个漠格人如何了,梁世中可曾抓到他?”
沈妙澄摇了摇头,“梁世中说,那人受了重伤,他已经派人去追了。”
“这次无论如何,都是梁世中救了你,我已经让人传书回京,告知父皇和母后,你现下与我在一起,好让他们放心。”
沈妙澄心知自从自己被掳走后,母亲一定着急的近紧,此时听兄长这样说便是放下心来,她微微叹了口气,道;“阿娘一直担心坏了,还有朝云姐姐……”
“你知道就好,”沈元灏扬起手,在沈妙澄的额角处轻轻弹了弹,他看着妹妹躺在那,即便眉宇间满是憔悴,可仍是肤若凝脂,眸若点漆,他顿了顿,终是压低了声音问道:“澄儿,跟大哥说实话,梁世中这次救了你,可曾对你做过什么?”
沈妙澄闻言便是一怔,似是不太明白兄长话中的含义,她茫然的看着他,道:“没做什么呀,除了要我跟他同骑一匹马……”
“昨晚你们在外露营,是不是?”沈元灏又问。
沈妙澄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与兄长说道;“对了,昨夜里他还进了我的帐子……”
“他去你帐子做什么?”沈元灏眸心一紧。
“也没做什么,我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他替我盖了被子,然后就出去了。”
沈元灏神情微怔,继而才道;“行了,其他的话等你养好身子再说不迟,赶紧歇着。”
说了这一会儿的话,沈妙澄的确有些疲倦起来,她与哥哥轻轻“嗯”了一声,只合上了眸子,未过多久便是沉沉进入了梦乡。
沈元灏仍是守在沈妙澄的塌前,他坐了许久,方才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沈妙澄的帐子。
“公主,您不能进去。”
主帐外,护卫看见沈妙澄后,顿时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为什么不能进?”沈妙澄认出了这个护卫是沈元灏身边的人。
“殿下正和大将军在帐中商议要事,您还是先回去,等殿下出来了,属下会告诉殿下您来找过他。”
沈妙澄闻言,便也不再坚持,她刚欲离开,却见主帐的帐帘一闪,一道颀长的身影已是自帐中走了出来,正是沈元灏。
“大哥!”看见哥哥,沈妙澄顿时一喜。
“不在自己的帐子里好好歇着,来这里做什么?”看见妹妹,沈元灏微微皱了皱眉,问道。
“大哥,早上给我送饭的将士说,大军马上就要开拔去燕州了,是不是?”
“嗯,”沈元灏看着妹妹的眼睛,告诉她:“我正打算去和你说,等大军开拔后,我会派人将你送回京师。”
“为什么?”一听哥哥要将自己送走,沈妙澄顿时慌了神,连忙问道:“你就不怕我再落到漠格人手里?”
闻言,沈元灏心中一动,却是不曾开口。
“大哥,既然我都来了,你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燕州吧,我绝不会给你们添乱的。”沈妙澄央求。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道脚步声自帐中传了出来,她抬眸看去,就见梁世中亦是走了出来,男人显是将兄妹两方才的话尽数听了进去,他先是看了沈妙澄一眼,而后与沈元灏道:“公主既然想去,殿下不妨依了她。”
沈元灏迎上梁世中的视线,沉声道:“孤素来听闻大将军一向以治军严谨著称,梁家军中更是严禁女人混进军营,违令者斩无赦,就连将军夫人多年来也从不曾踏足过军营,妙澄为女儿身,若留在军中,怕是多有不便。”
“梁世中……”沈妙澄满是希冀的向着梁世中看去,透着隐隐的哀求。
梁世中迎上沈妙澄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他看向沈元灏,与之言了句:“让公主换身装束,并没什么不便。”
见梁世中竟如此纵着妹妹,沈元灏心中微沉,他看着沈妙澄在得到梁世中的许可后,眼睛里顿时洒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念起她这一路吃的苦,便如同沈妙澄方才所说那般,他也的确不放心再把沈妙澄送回去,当下,沈元灏终是不再多说什么,只与沈妙澄言了句:“还不快谢过大将军。”
沈妙澄闻言,只十分迅速的向着梁世中行了一礼,开口道;“你们要是开拔,给我弄个马车就行,我保证老老实实的呆在里头,绝对不出来乱跑。”
“你可听清楚了,燕州位于北境,终年严寒,寸草不生,你跟着去了可不要后悔。”沈元灏见沈妙澄这般高兴,却仍是泼了她一盆冷水。
沈妙澄听着兄长的话便是一惊,她向着梁世中看去,问了句;“真的吗?”
梁世中一点头,“是真的。”
“你便在这样的地方驻守了十年?打退了漠格人上百次的进犯?”沈妙澄的妙目盈盈,里面满是不可思议的光芒。
梁世中不曾料到沈妙澄会说出这句话,当下,男人并未说话,他看着沈妙澄,只淡淡笑了。
京城,将军府。
朱成静一目十行的看着手中的书信,待看完后,朱成静脸色微僵,只将那一纸书信搁下,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夫人,可是信上说了什么?难不成……是将军受伤了?”一旁的蔺蕴兰见朱成静如此,一颗心顿时揪了起来,当下再顾不得什么,只颤声问道。
“不,将军无事,信上说,大军已经快到燕州,一切都很顺利。”朱成静抬起眸子,沉静出声。
闻言,蔺蕴兰微微松了口气,她打量着朱成静的脸色,只越发觉得不解;“那夫人为何……”
朱成静看向她的眼睛,吐出了一句话来;“信上还说,昭阳公主也在军营,是将军亲自带人从漠格人手里救下了她,并且亲口允诺,准许她留在军营,将她一道带去了燕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