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眼神太直接,以至于方芍药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出了不对。疑惑的不仅是粉桃和青杏,还有她本人。
“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们了。”
方芍药试探地说了一句。何玉蝶在逃离何府之前,早已定下亲事,何府为此专门培养陪嫁丫鬟,因为一些原因,没接到府中。
高门大户的小姐出嫁,身边都有陪嫁,而且都是被精心挑选的。
首先,模样要过得去,但是不能超过主子,这是最基本的守则。
粉桃和青杏,长相中上等,各有特色,二人重要的是手艺,粉桃擅长饭食,青杏专长刺绣。
若是把二人作为陪嫁,能很好的固宠。说不定被男主人看上,当个小妾姨娘,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何焕之爽快地把人送给她,她一个商户,能给两个丫鬟什么?
方芍药皱眉,粉桃和青杏,与四喜不同。
二人在被培养的第一日,就被灌输了一些概念,而在她这,不需要心眼多的,也玩不上宅斗。
“夫人,您可别这么说,跟着您是奴婢的福气。”
粉桃端来一碗银耳莲子羹,刚刚她已经开火煮了一会儿,里面放了一些滋补的桃胶,这会儿颜色晶莹剔透。
夫人失血过多,气色不好,来之前,何焕之嘱咐了好几遍,粉桃记在心里。
得知要伺候一个商户,二人不是没有失落的,商人地位低下,给商人做丫鬟,自然不如做官家里的有地位。
同样是当丫鬟的,二人是丫鬟中最下等的存在。
粉桃为此有些失落,青杏却反而高兴起来。
“夫人,奴婢和青杏,都不是何府的家生子。”
粉桃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家不在京都,而是在周边的乡下,爹娘一连生了五个女儿,才得到个宝贝儿子。
几年前,粉桃的弟弟生了疮,医治要花不少银子,她爹娘了为给弟弟治病,把五个女儿全卖了。
大姐二姐嫁人,换一笔彩礼,她行三,下面还有两个妹子,分别被卖给人牙子,现在分散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奴婢家在京都,就在城北的水井胡同。”
对比起来,青杏家里人口简单,头几年她家里做生意,家境尚可,家里开了一间小的绸缎庄。
天有不测风云,他爹人太老实,被南边来的走货的商人以次充好,骗了一大笔银子。
家里变卖了全部的产业,还差几十两银子还不上。
青杏不想看爹娘烦恼,头脑发热,自卖自身,她有刺绣的手艺,把自己换了三十两银子。
这些年,人牙子专门请个绣娘培养她,她手艺更加精进了。
粉桃和青杏有专门的嬷嬷教导,知晓高门大户水深,而做下人的命运,全凭主子做主。
粉桃还好,没有太多的牵挂,青杏却不同,她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在她家败落后,那人也没放弃,他说,等她有一日能恢复自由身。
“奴婢真给何小姐做了陪嫁,不是做个陪床丫头,就得嫁给府上的小厮。”
青杏说得很直接,那人不在乎她做下人的身份,一心想娶她,而她也不想辜负。
到方芍药这里,是没什么地位,左右就是个伺候人的,能多一些自由,她想通之后,只剩下欢喜。
“夫人,您千万不要赶走奴婢。”
粉桃点点头,这就是二人的想法,一旦再次被转手,卖到哪里都不一定了。
二人有点姿色,说不定被卖到下三滥的地方去,毕竟这么多年,人牙子培养二人,花费不少的成本,只有那烟花柳巷,给的银钱才足以回本。
“我这呢,没那么多的规矩,但是不会留有二心之人。”
方芍药点头,对此很满意。当然了,她也不知道两个丫鬟所说的是真是假,她会暗地里观察再做打算。
何焕之送她的人,卖身契在她手里,所以,她这不允许吃里扒外的。
“奴婢明白。”
粉桃和青杏对视一眼,纷纷下跪表示忠心。
青杏早已定亲,最大的目标是嫁给那人,而粉桃不同,她不想嫁人。
她的外祖母生了五个女儿,她的几个姨母,包括她娘,也是生了几个女儿才有个独苗。
“奴婢大姐二姐嫁人,生下的还是闺女。”
粉桃只问出这点消息,她大姐和二姐本身没嫁妆,被卖到男方家的,不被婆家人重视,又生不出儿子,日子过得相当苦,还不如她这个被卖的。
她想,可能是遗传,即便是嫁人了,生不出儿子,一样被婆家厌弃,当时候做了弃妇黄脸婆,日子更苦。
方芍药侧面了解两个丫鬟的想法,没有多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并不好扭转。
这两个丫鬟不可能当成心腹,但是平日里用处不小,不找麻烦就暂且先留着。
“奴婢被何公子领来之前,何公子曾经告诫奴婢,若是不好好伺候,轻慢了您,他那边决不轻饶。”
粉桃是个人精,既然做了夫人的丫鬟,彻底把何焕之出卖。
方芍药摸摸下巴,对何焕之的此举存疑,但有一点,被变态盯上,绝不是好事。
方芍药还在和两个新来的丫鬟交流,介绍自家的基本情况,而何焕之坐着马车,已经回到了何府。
“公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何府二门处,一个老嬷嬷等候多时,见到何焕之,赶紧通报。
“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吧。”
何焕之烦躁地抓了抓领口,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老嬷嬷却执拗地挡在他身前,坚定道:“夫人说,找您有要事相商。”
无论多晚,只要何焕之回府,就要把人带过去。
老嬷嬷重申好几遍,何焕之深呼吸,压制住心底的厌恶,他眯了眯眼,等平静后,这才跟着老嬷嬷的身后,直奔何夫人的院落。
何夫人还未歇下,花厅内亮着一盏油灯,进门满是熏香的味道。
香味浓烈,是以往何焕之最喜欢的玉兰花香,不知为何,此刻他在浓烈的花香中,嗅到糜烂和腐朽的味道。
何府不就是这样,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早已踩空,陷入地狱中。
何焕之讽刺地勾了勾嘴角,老天不公,他从降生开始,不但注定是个野种,还是孽种。
这世间,早已容不下他了。
“回来了?”
何夫人慵懒地靠在小榻上,瞟了何焕之一眼,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用手腕轻轻地晃了晃,漫不经心。
“有话直说。”
何焕之昨日未归,发生这么大的乱子,何夫人不可能不问一句。
厨神争霸派出刺客,是他自己的主意,提前根本没和府上的谋士商议,因而何府人不知情。
现在知道了,免不了要兴师问罪,毕竟王有德的夫人,是她的亲侄女,也是他何焕之名义上的表妹。
“做了什么你清楚,似乎还很理直气壮,难道是翅膀硬了,想要脱离掌控?”
何夫人站起身,盯着何焕之,她不过杀了何玉蝶而已,差点被祖孙,应该是父子俩凌虐至死。
何玉蝶和她有什么区别,还不是在她肚子生的破烂货!
在何家这地方,还想找出个纯洁的人?那是做梦。
上到主子,下到丫鬟小厮,有几个好东西,根上早就烂透了。
何焕之沉默不言,良久,他才慢悠悠地道:“你来找我,难道不是为了王家?”
东祥酒楼被封,王一刀和王有德父子俩已经被通缉,无可扭转,除非何家站出来承认,他们是背后的主谋,否则,没有翻案的可能。
所以,他那好表妹,自然成了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