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公孙琴送来的那碗凝神汤, 笑娘也没有喝, 寒烟径直倒掉了。
女人的直觉提醒着笑娘, 那位公孙琴似乎对自己有些淡淡的隔阂之意。来路不明的汤水, 她也不想入肚。
这一场风暴之后, 公孙琴的名声果然愈加响亮。
她倒是一扫往日深居简出的做派, 出入了霍随风府衙几次, 献策如何预防灾后的霍乱疫情,及时处理废墟下的尸体。
总之那一番思虑周全,听得霍随风手下的谋士都是频频点头, 恭贺郡王得此冰雪聪明,睿智非凡的女子,实乃大幸事。
而她每每出府, 总有百姓朝着她的车辆伏首叩礼, 直呼女神仙。
就连笑娘身边的丫鬟,也忍不住议着这位公孙姑娘。
“小姐, 你是没有看到, 竟然有婆婆祈求着公孙姑娘摸她的头顶, 说是能祛病, 真真是将她当了神仙。不过若不是神仙般的人物, 怎么可能预测那般的风暴?说不得还真是有神通的人物呢!”
寒烟一边给笑娘梳通了头发一边说道。笑娘没有应声, 只是问道:“郡王可曾回府了?”
这几日霍随风既要忙着赈灾,又要提防着他那位叔父浑水摸鱼,是以有几日没有回府了。
说起来, 公孙姑娘见他可能都比自己要来得勤。
寒烟应声道:“还没回呢, 可是郡王的小厮修竹刚回来,说郡王想吃龙井虾仁,只是这南边的菜,厨子都不甚会做……”
笑娘一听便知,这是小郡王变着法儿给自己点菜呢。毕竟这龙井虾仁可是笑娘为数不多的拿手好菜之一。
在现实里,吴笑笑的爸爸就很爱吃这道菜,她也便跟妈妈学来做给爸爸吃。就算是穿入了书中,这门本事也没有荒废。
想着霍随风曾点着她不够体贴,没有入营探望,笑娘觉得也应该适时展现下做未婚妻的贤惠,免得又被郡王挑理。
于是便亲自入了厨房,叫寒烟泡了自己从乡间带来的清明新茶,又剥虾去线,用猪油滑炒,入茶汁调味,用绍酒淋洒。
因为不甚费功夫,不一会就炒好了。
寒烟一早就备了大食盒,将龙井虾仁连同厨子做好的几样菜放入食盒子里。
然后笑娘便上了马车,径直去了漠北的军营。
那军营的人见是郡王府的马车,自然不敢耽搁,连忙去通报了郡王。自有专人为惠敏县主领路,一路入了军营里。
只是恰逢军营里正在升帐,一众将士都在,笑娘来送吃食,众人少不得退出营帐,免得打扰郡王的用餐时间。
霍随风看笑娘如此上道,亲自来送食盒子,眉眼都是舒展的,只是在几位将士要出去的时候,指了放在一旁的一只漆木大食盒子道:“你们几个也该是饿了,拿这个去吃吧。”
那几个将士得令,便笑嘻嘻地拎提着那食盒子出去。
笑娘觉得那食盒子的精致,可不像是兵营里的物件,便一边将菜品摆布出来,一边不经意道:“早知道你这有吃的,我就不送来了……”
随风先夹了一口虾仁,放在嘴里嚼,含糊道:“别人做的怎么能跟你的比?我就爱吃你做的。”
笑娘看他吃的口大,又夹了一块烧排骨放入了他的碗里,笑道:“我又不常做,你才吃过几次?”
随风咽下了一口,一本正经地点菜:“我今日也回不去,晚上的时候,要吃你做的腊肠焖饭,酱汁要调得浓些。”
他说的腊肉焖饭其实就是煲仔饭。这等岭南特色此时并未在中原盛行。笑娘自己爱吃,所以曾指引着褚家的厨子做,随风跟着吃过,也很爱吃。
笑娘少不得应承下来:“幸好前些日子我让府里做了甜口的腊肠,这几日肠风干的正好,回去便给你做。”
霍随风对于褚家的姐姐的要求就是希望她围着自己团团转,吃饭漱口后,少不得又要跟她黏腻。
那般健硕的青年,手臂有的是气力,就算笑娘想要挣脱,一时被他搂住也挣脱不开,
弄得笑娘钗斜鬓散的,那唇上的口脂也都晕染开了。
就在霍随风粘着自己诱哄着她行些不正经的时候,军帐外却传来女子的声音:“我家小姐让我来收食盒,敢问郡王可用好了餐?”
这略带江南口音的语调,笑娘倒是熟悉,可不正是公孙琴姑娘身边的小丫鬟黛竹吗?
这是外面的侍卫道::“那食盒子被郡王赏赐给了诸位将军。姑娘若是要取,且去旁边的军营里问问吧。”
那位黛竹又紧着问:“……那郡王可曾食了?”
侍卫道:“县主亲自送了食盒子,郡王得吃县主的食盒子。”黛竹听了,没有再说话,应该是转身走人了。
而在霍随风的俊脸又欺过来时,笑娘一巴掌就给他拍在了一边。
霍随风有些起性子了,一边钳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道:“怎么的?亲亲也不让了?”
笑娘被他撩拨得呼吸有些紊乱,但仍是重点清晰地问道:“公孙琴是你什么人?眼巴巴地给你做食盒子?”
霍随风这时脸色倒是缓了:“她通晓药理,前些日子给受灾的乡民做了预防霍乱的粥食,我下面的将士也讨来吃,所以她今日便做了几样药膳送来,并非是单给我的,我又如何拒了?再说,我不是也没有吃,只吃了你做的。怎么这样便醋了?可是要将我捆了,细细审问?”
笑娘被问得一滞,若是真像随风说的,她这番发作明显是小题大做。公孙姑娘制药膳乃是祛病,又是给众位将军们,在礼数上也是合乎情理,没有什么可指责之处。
可是笑娘却是知道的,当初公孙琴姑娘成为了霍随风的红颜,除了因为兵法的才学上外,更是因为她的软意体贴,尤其是那一手绝佳的药膳功夫,若是品尝了,男人的胃袋都要投降。
而男人的心和胃又是挨得极近的。一来二去,二人就从饭桌子上吃到了床榻上去了。
其实按理说,笑娘不该阻了人家命定的姻缘。若她只是随风的家姐,弟弟得了这等蕙质兰心的女子辅助,再好不过了。
可是现在皇帝赐婚,笑娘避无可避,是一定要嫁给霍随风的。作为灵魂是现代人的笑娘,对伴侣最低限的要求便是干净了。跟别人共同黄瓜的话,想想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所以霍随风若是真的对公孙琴心动,也并非不可。但是一个前提就是,她褚笑娘要跟他说得清清楚楚,若是娶了她,娥皇女英的齐人之福,便跟他无缘了。
若是他有心养个红颜知己,就别跟她这个褚家姐姐粘粘腻腻的,两个人应付下皇差,走个形婚,然后各过各的得了。用亲了别人的嘴亲她,膈应着呢。
可是笑娘稍微说了一两句,霍随风就不高兴了,捏着她的脸问:“你当我是盛轩?读书读傻了,见个女的就往上扑?跟谁都怜香惜玉?”
笑娘也急了:“不是说好了不提他,你怎么又提?”
霍随风往军帐里午休的小榻上一靠,支着长腿挑眉道:“你动不动就跟我提婚后自过自的,可见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是私下里揣摩过的。我为国尽心领兵作战,耽搁得到现在都没有娶妻,万岁好不容易赐婚给我,你不思度着怎么好好服侍丈夫,却尽想着分过……信不信我写了奏折上去,让万岁治你罪!”
笑娘被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都气乐了,只拿软枕打他的头道:“你写写看,说我在婚前不让你亲?还是善妒不配为良妻?你敢写,就得敢送,还被耽搁得成家立业了?你是七老八十了吗?怎的好意思?”
霍随风嘿嘿一笑,一把夺过了软枕,将她钳入怀中:“你若早点嫁给我,孩子如今都能满地跑了呢,可不是被耽误了?”
毕竟是在军营里,笑娘也不能随了他胡闹。眼看这时辰不早了,还都得回去给他准备晚餐,便稍微修饰了妆容,重新理了理鬓角后便离开了兵营。
待回府时,她刚在府门前下马车,正看见公孙琴姑娘从隔壁别院的小门里出来,似乎是要坐马车外出。
笑娘少不得与她寒暄了几句,说是天色不早了,姑娘要外出,一定要注意安全。
正说话呢,恰好跟随夫君去五百里外的江河入海口勘探地势,选择修筑船坞地点的洪萍回来了。
洪姑娘是骑马回来的,脸又晒得更黑了,在快要西垂的阳光映照下闪着麦色的亮光。
“我快要饿死了,你府上可有现成的饭食快些拿来给我吃!”还没下马呢,洪萍便大声嚷嚷道。
笑娘却没有接话,她此时的注意力都被那位公孙琴姑娘吸引去了——在龙卷风暴前都岿然不动的公孙琴,此时见了洪萍,居然惊愕地瞪大了双眼,瞳孔都猛地一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其实,若是无人为的干扰,洪萍此时身负血海家丑,已经上山落草为寇,而且她先前也不可能成为随风的师姐。
恰恰相反,这位洪恨女贼首可是原书里男主的死敌一个!
而如今,她却成为了郡王府的座上宾,若是个熟悉原剧情的,只怕也会露出如公孙琴姑娘一般的惊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