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徳淑抱着他,没有看地上跪着的人,手掌下意识的托着他单薄的背脊,温和的看向二皇子:“让吉利带你去马场玩好不好,母后有点事。”
五皇子闻言偷偷的看向她,她说话好奇怪?
二皇子张张嘴,但看着在场的人小心谨慎的样子,垂头不已的样子,便知道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孩儿谨遵母后吩咐。”
“去吧。”
在场的人更加沉默,这是皇后娘娘执掌后宫以来最大的丑闻。
五皇子看着那个小孩离开,视线不经意落在几位跪着的太监身上,下意识的就要蹿起身。
端木徳淑按住他。
五皇子又乖乖的看着她不动,见平日一定会冲过来毒打自己的人,此时跪在地上比他挨打的时候还害怕,五皇子嘴角不禁漏出一抹天真的笑意,下一刻又急忙收起来。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所有人都垂着头,没有人敢看他,没有人敢冲上来打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些所谓的大人这时候没有一点杀伤力,他可以跳过去轻易的捏死他们,他们也不敢动。
这种感觉很奇怪,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错,而他喜欢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五皇子在抱着他的人的肩膀上新奇的转头,看眼躺在地上的坠姑,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仿佛要从心底角落里跳出来,带着凌驾所有人之上嚣张溃烂的惨烈。
五皇子很好的压制住了那丝猖獗,脑海里瞬间想起昨天坠姑说过的每一句话,干净如水的眼睛可怜的看向抱着他的人,小手小心的攥着她外衫的一点,在她转身上辇时,声音很低很低的开口:“坠……坠儿姑姑死了吗……”
端木徳淑温和的抱着他上辇,细心的将他放在膝盖上,看着他笑笑。
五皇子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只是下意识扯扯嘴角也要笑,也要像她刚刚那样。具体笑什么,他并不知道。
端木徳淑抬手想拢拢他乱糟糟的头发,但一束束的黏在一起打着结,就是一团油腻腻的麻草。
五皇子身体顿时瑟缩,下意识要把自己头发藏起来不要被扯住!
端木徳淑已经把手拿开,目光深幽的看着他。
五皇子不知道她看什么,她只是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她好像生气了,他猜别人生气很准,虽然她几乎没有表现出来,但他感觉到了,也知道她不是生自己的气。
端木徳淑拍拍他的背:“起驾——”
所有人都动了。
五皇子看着垂首而行的人,又看向她。
她刚才又说话了,声音不大,也不尖锐,跟娘不一样,她眼睛也不吓人。她好像……没有像打他的人那么凶恶,可……他也没有觉得她刚才看他的时候是看他,她……好像在通过他想其他的东西。
他不喜欢这样,他觉得她看着他就应该是看着他,那么这些人才会把头低的更往下一点,统统埋到土里,锤死!
“没有……你希望她死吗?”端木徳淑笑笑随手缕缕他额前落下的一缕头发。
五皇子猛然想起他刚才问的话,但额头被她弄的有些痒,痒的很奇怪但不讨厌,他下意识的就要把脑袋凑过去让她再拉扯一下。
端木徳淑轻轻拍他的额头,笑的越发温和:“傻孩子。”
他不傻!只是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搭理他!宗尚辅几乎是天生的机敏直觉,他立即像个孩子一样,纯碎又懵懂的看着她,胆怯、弱小又坚定不确定的摇摇头:“不……坠姑姑会带我出来找吃的……”
端木徳淑看着他脖子上的铁锈圈。
五皇子乖巧谨慎的等着她说话,心里冷静的审时度势,她是这些人中最厉害的一个,她就是!
“饿了?”端木徳淑轻轻碰了一下他脖子上的铁圈。
宗尚辅没觉得疼,看着她。
端木徳淑打开旁边小格子里,拿出给尚熵准备的糕点,打开油纸包。
宗尚辅眼睛一亮,心里所有的小久久消失殆尽,下意识的就要扑过去吃掉,可他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谨慎又小心的看她一眼。
“吃吧。”
端木徳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塞了满满一嘴,又喝了半壶白水,抬手还要拿,端木徳淑拒绝了。
五皇子也不生气,稀罕的看着她。他已经吃的半饱了。
端木徳淑摸摸他的头。
五皇子就看着她,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讨好她……
没有等他想出什么。
他到了一个特别大、特别大的宫殿,比他住的地方大多了,这里很香,还有很多吃的,哪里都摆放着吃着,还有各种他没有见过但一定能吃的东西,他一会要趁这个很厉害的女人不注意,把这些都装在衣服里!
“带五殿下去洗澡。”
欣玉过来接人。
五皇子瞬间抱住她不动。
“乖,洗完澡了来找母后。”
五皇子谨慎的看了她一眼。
端木徳淑点点头。
五皇子方被早已准备好一切,沉默的不敢看皇后娘娘表情的欣玉接走……
端木徳淑冷静的坐在主位上,也不恼,有什么可恼的,这么多年,她就没有一点责任,可追责也有先后,她等着品易从新雨宫回来给她一个结果!
端木徳淑猛然拍了一下桌子。
大殿内的众人顿时精神紧绷,戏珠吓的又将茶水放了回去。
同一时间,浴室那边传来剧烈的响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端木徳淑微丝不动。
戏珠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看,就看一个光溜溜身上痕迹恐怖的小孩,光着脚带着一路脚印一溜烟的跑出来向殿外跑去!
戏珠急忙去拦。
端木徳淑看了那孩子一眼,收回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吉梧随后跑出来,一身的水,看起来狼狈透了,立即冲过去逮住他,抗起来:“奴才怎么会烫你,但你要再敢跑奴才才要烫你!”
戏珠不爱听了:“你别吓到他了,好好说话,温和一点……”怪可怜的。
端木徳淑抬头。
戏珠眼里带了泪痕,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孩子身上伤口的样子:“也太残忍了,跟孩子有什么仇怨,这样对孩子,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这是要心疼死奴婢啊……”
端木徳淑收回目光,见身边的人眼里多多少少带了三分怜悯,端木徳淑反而茫然的看着手上的扳指。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若不是她让皇子公主养在生母身边……
但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的结症不是这里,是她太自信了……
少顷,殿外一阵骚动。
徐知若哭哭啼啼的带着人闯进来,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更没有矫情的扶自己六个月大的肚子,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上,哭的泣不成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这些年照顾皇上养育皇子,对肖才人更是时时关照,娘娘,臣妾若是那等歹毒之人,臣妾不得好死,娘娘,请您明察秋毫,为臣妾做主啊娘娘……”
端木徳淑看她一眼。
徐知若顿时紧张不已,紧张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慌张的,拽过一旁跪着的清暑,语无伦次:“不信……不信娘娘问清暑,臣妾有没有亏待肖才人,臣妾为肖才人广请名医,事事关照,真的从来没有亏待过皇子的份例,娘娘,妾身冤枉啊,臣妾冤枉……”徐知若哭的快要背过气去了。
这件事闹出来,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清暑、清夏哭着去拦自家主子,娘娘还怀着身孕,切不可情绪如此激动,可心里更没底一般的害怕。
虽然娘娘没有亏待过五皇子任何分例,可也没有关照过五皇子,平时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如今看来,那些东西是一点没有落到五皇子身上。
而五皇子养在新雨宫,娘娘便有教导看顾的责任,这件事目前来看不管怎么说娘娘都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何况……还有前不久二殿下的事,外人怎么想,是不是觉得娘娘眼高于顶,看不得所有皇子好,这样的罪名盖下来,娘娘还有什么前途!
徐知若真怕啊,怎么就出来这样的事,皇后娘娘又是出了名的是非分明,不准后宫出阴司之事,她这里就闹成这样,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她宫里怎么就出了这种事:“娘娘饶命啊……娘娘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三年前皇后娘娘生生让她们看着那些人咽气,她至今都觉得没有什么是皇后做不出来的!万一她要撸自己的分位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皇后娘娘,臣妾伺候了娘娘和皇上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娘娘看在六皇子的面子上,饶了臣妾吧,六皇子不能少了生母啊……”徐知若跪着上前几步,趴在她腿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还知道六皇子?!也是除了你的六皇子所有皇子都不是皇子了,不值得你多看一眼,不值得你多过问一句!”
徐知若急忙磕头:“臣妾不敢,臣妾不敢!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