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冥九像是被调动了所有热情,抵达西关第一晚,没有做任何停留,乔装打扮直接飞扑异国腹地。这几年!他一定为她拿下三座城池!
……
“有孕了,是好事啊,几个月了?”端木徳淑风尘仆仆的回来,眉眼间都是春风相随的笑意,精神愉悦,面若桃李,脚边还吊着不肯走的二皇子。
大皇子远远的向众位主宫见礼,然后慢慢退开,他年龄大了已经开始避嫌,这样的场合他已不再参与。
静妃赶紧把桑儿妹妹拉出来。
沛桑儿羞涩不已,也已经亭亭玉立,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再不是受一点委屈就不敢出门的孩子:“回娘娘一个多月了,太医刚刚诊出来。”
端木徳淑点点她的鼻尖,笑的像一幅画:“好,我说一路总有喜鹊叫呢,原来是有这样的好消息等着本宫呢,可通知家里了。”
沛桑儿点点头。
“好,让宫里人小心伺候着,再给你宫里添两个厨子,大家也都别跪着了,本也没有外人,走进去吧。”低头无奈的看眼抱着她腿不走的二殿下,宠溺的将孩子抱起来:“好,也忘不了你。”
……
“你有没有觉得皇后娘娘心情不错?笑的非常好看。”
“皇后娘娘本来就爱笑啊,娘娘很好相处的。”
但这次笑的最好看啊。
“哎,沛妃都有身孕了,你也多长点心,这后年就要选秀了,宫里这点人都怀不上,以后想都不要想了。”
……
端木徳淑很想女儿的,虽然小姑娘不热情,但几月不见她好像又长大些:“对了,把咱们带回来的东西,给各宫的主子们送去,顺便把点了香的长命锁,给几位皇子也一起送去。”
“是,奴婢已经安排上了,娘娘就别惦记了。”
“娘娘,乾心殿的青稞姑姑来接大公主回去。”欣圆说完谁也不敢看,垂着头老实的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土里。
端木徳淑为女儿挂着银锁,口吻亲切:“让她在外面等着。”
“是。”
端木徳淑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她离开的时候因为大皇子伴读的事与皇上起了些争执,什么叫‘好高骛远’‘野心勃勃’不就是挑两个一起读书的,谁挑不起,他们家不同意当初别把孩子送过来,现在送了又想称病吗!那好本宫就当等着他家儿子病好!
怎么!还觉得阿礼不敢选他们家儿子了!他怎么不想想是不是他用心险恶惹恼了宗礼,宗礼才会在他家儿子身上浪费一个名额,还有脸把状告到皇上那里。
宗之毅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不耐烦全写脸上了,觉的孩子们烦人,你别生,生了就别摆那张不愿意应付的脸!
不过到底都是他的孩子,他有重视的有不重视的全凭他自由,她的口气也该更好一点,不该跟他硬顶。
这次回来的匆忙,便只让驿站发了消息回来,没有单独通知,她是想着,等她到了,信也到了没有必要,但想来他是不高兴了,在大公主上跟她做文章,她也理解。
“你爹又想你了。”端木徳淑给她带上,仔细打量一二,真好看,又逗了一会,累了,才让青稞抱了回去。
……
徐子智看眼又走神了的宗之毅,心中淡淡:“皇上若是没事,请容微臣告辞了。”
宗之毅回神,他确实没有心情,并没有留。
徐子智走出来见到青稞匆匆而去,想必是回来了,看这样子,宗之毅是不会把孩子再给她了!她怪的了谁!
……
天色渐渐暗下来,沙漏似乎突然加快:“谁动了时晷!”
赞清被吓了一跳,谁也没动呀?赞清急忙过去看看,仔细检查了一遍哪里都没有问题。
宗之毅心烦意乱,他为什么要逞一时之快把尚一抱回来!宗之毅觉得自己蠢透了,他现在再过去,脸面就足了吗!
赞清谨慎的看皇上一眼,见皇上不知道在捉摸什么,但是这个时间,今日又是皇后娘娘刚回宫的日子,皇上还能想什么,定然是又抹不开脸面了,皇上也真是的,非急哄哄的把大公主抱回来做什么。
就是不高兴皇后娘娘一个多月不闻不问,也不能拿大公主当筹码不是吗,何况那件事也不能说皇后娘娘有错,大皇子从小养在娘娘膝下,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陆国公府不乐意您别送孩子进来呀,选上了又称病,皇后能给陆国公好脸色才怪。
皇上没有台阶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再没有点眼色,也就不用混了:“皇上,时辰不早了,奴才见大公主得的银锁那样好看,皇上也该早早的去问问娘娘有没有手镯,也给大公主打一对才是。”
宗之毅看赞清一眼,起身:“更衣吧。”
哎呦喂,奴才的祖宗爷,您不换衣服也是玉树临风的俊美,换了呀,更俊美。
……
净鞭声响起。
凤梧宫宫人早已做好迎接皇上的准备。
端木徳淑也梳妆整齐,穿着家居服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奴才(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奴才(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宗之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还是走时的样子,头发又长了一点,沐浴过,还有一半披散下来,看不出生气样子,好像并没有生气他把大公主带走而不高兴。
但她不不高兴才更不可思议不是吗,她这样脾气的人,能允许这件事就很不正常,怎么还是想到了自己一定会小肚鸡肠的计较,还是已经懒得跟自己一般见识,还是说她好久不见尚一,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能多见见尚一,对一个养了几年的都如此在意,自己亲生的反而不管不问了。
“皇上可是累了,看起来脸色不好?”端木徳淑主动上前,为他脱了外衫。
戏珠接过来让人挂好。
“可是最近太累了?皇上也要多注意休息。”
宗之毅看着她的神色,下意识的想说他不是有意让人把大公主叫走,就是不高兴她回来没有亲自通知他,驿站的公文总是太过刻板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多说无益。
“尚一呢?”
“睡了?让青稞抱到侧殿去了,等一会醒了再抱过来。”
端木徳淑点点头:“也好,皇上把她养的真好,又胖了一些呢,再这下养下去,宗礼快抱不动她了。”
宗之毅见她神色不错,没有生气的样子,心神还是忍不住放松一些:“她很听话,又懒,吃饱了就睡的,长的最快。”
端木徳淑笑笑:“好在皇上赏了她三分地,要不然非没人要不可。”
“朕看谁敢。”
两人闲聊了片刻,端木徳淑柔和的把事情拉回走时的问题上:“臣妾想过了,觉得皇上说的有道理,不过就是个孩子,愿意了多看一眼,不愿意了臣妾也懒得管,可,您看,这毕竟是小礼的事,又是小礼选过的人,让小礼自己去一趟怎么样?”
宗之毅看着她好声好气的话,不禁松口气,她也想冰释前嫌的,何况本也不是什么事,也知道闹的难看了,讨个巧,连带着大公主的事也不计较了:“多大的事,你看着办就是。”
“多谢皇上。”
宗之毅看着她笑,心情更好了几分,最后一点因为大公主的不安也消散殆尽,问起了她在皇福寺的趣事,虽然每隔几天都有人报备皇后的起居,但是现在看到她,还是想听她自己说说。
端木徳淑也很配合,和声细语,尽量不惹他不高兴,问什么也顺着他回答,尽量捡宗之毅愿意听的说。
宗之毅心情愉悦,留宿的非常自然,两个都不想吵闹的人,拿出彼此的诚意,自然是和和美美。
翌日一早,端木徳淑送走皇上,用了早膳,便请了孙太医过来,问诊开药,补气养血,调理身体,尽量备孕。
戏珠心里十分高兴,她就知道是自己错觉,什么镇西王,娘娘到底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后位,娘娘怎么会心里没有成算。
品易可不这样想,从怀孕到生产,前前后后有一年半不用伺候皇上,皇后娘娘,就没有一点避皇上的意思吗?毕竟称病多了影响朝臣对皇后的看法,有孕可是最直接的避宠手段了。
“大皇子呢?”
“一大早就去马场了,稍后还有早课,估计要到正午才能过来向娘娘请安。”戏珠为娘娘整装,娘娘心情好,好伺候她们也轻松。
“等一会让宗礼过来一下。”
“是,娘娘。娘娘也想为大公主生位小皇弟了是不是,夫人如果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端木徳淑笑笑,选了一只簪花的发簪。
……
宗之毅心情十分好,做什么都觉得顺手,连带看这些啰嗦的喜欢踢球的臣子也顺眼多了:“端木德辉快回来了吧。”
慕国公闻言立即恭敬的上前,皇上能提起自家,自然与有荣焉:“回皇上,承蒙皇上挂怀,犬子入夏前会路过圣都,回来看老臣一眼。”
“嗯,既然回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多在家里待几天才是。”
“微臣代犬子多谢皇上恩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徐知乎目光淡淡,他这是满意后的施恩……徐知乎想完,突然有些累,他这样下去想要一个什么结果,让端木徳淑回头?她若真回头了,他还能娶她不成,他可没有那份大量既往不咎。
看她得到报应?什么算报应,不为后,碌碌无为老死后宫,回忆起她这一辈子都是悔恨和痛苦。
这个好,尤其的好,但看如今宗之毅的‘热情’不至于混蛋到那个地步,至少这几年这个想法等于没有。
后宫现在能和端木徳淑站在一起的也就是沛国公的淑女,还一个是他堂妹,一个扶不上墙,一个不够端木徳淑看,都是无用的。
肖才人本来好好的一个宠妃,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作出那等没有脑子的事,想复宠已绝无可能,其她的几乎是一群酒囊饭袋,除了围着端木徳淑讨好完全无用罢了。
后宫若想动起来,动到足以撼动端木徳淑,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种,宗之毅老糊涂了,第二种,真有女子可以与端木徳淑抗衡。有这种人吗?
徐知乎闲闲的胡思乱想,想着殿外的春色,也不失一个没有作为的好日子。
……
荀家小院的书房内,荀故风叹口气,慢慢的将画一点点的卷起来,装好,封在匣子里,他失心疯了竟然一丝不落的把那日的所见画了下来。
荀故风苦笑一声,难怪一直有人念念不忘,即便成婚多年,身居高位,也引得人暗暗追捧,私下里,依旧有她的画作,暗自流转各大人物之手,她的确有让人不知为何沉迷的目光。
“荀大人在家吗?”
荀故风将画推进暗格。
小斯已经将人迎到了外间。
荀故风镇定的走出来,儒雅谦逊,带着三分翩翩佳公子的气质,一看便是谁家养出的好二郎,谁又能想到他出身不高。
崔怀生得意的缕缕小胡须,可见心情不错:“荀老弟,你猜为兄今日听到一件什么好消息?”
荀故风让小厮为崔兄斟茶:“小弟猜不出来,可是有什么好事。”
崔怀生更得意了:“料想你也不知道,陆国公府那样的门第,向来只让好事出门,落面子的事想来都扣死在家里,你可知今日大皇子去陆国公府了?”
荀故风有些惊讶:“大皇子出宫了?”
催怀生与有荣焉的点点头,好像自己的学生有了大出息一般:“何止出宫,大皇子今日是来亲自退陆家子孙的,记得前段时间陆家那孙子称病的事吧。”
这个荀故风知道,宫中让家中年满十岁到十五岁的孩子入宫陪大皇子赏马,各种意思不言而喻。陆家碍于传令去了,却在被看中后称病,孩子自然想不出这些招数,想来都是陆国公的主意:“大皇子亲自出面?”
“可不是!”这也是崔怀生最得意的地方,不是皇后为大皇子说话,也不是皇上,而是大皇子亲自出来见了陆国公,探望了陆家小公子的病情,并婉拒了陆家的小公子,这以后还有哪个皇子敢选,摆明捡大皇子剩的吗?还是等他们府上送进宫的那个至今没动静的‘娘娘。’“当我们大皇子是好欺负的!”
荀故风看着他激动不已的神色,似乎有些理解他为何如此失态。
催怀生哼着曲,整儿个人充满了朝气,大皇子一直养在皇后娘娘名下,他出宫就相当于皇后娘娘出门,又是亲自去拒绝,那边是表明了凤梧宫出去的皇子不容他人非议。
而大皇子又表现的周到有气势,那定然是皇后娘娘下了心思培养的,这些人见了,就是大皇子有五分好,也能吹出十分,更何况这位大皇子他见过,是位有想法,有城府的皇子,若不是知道他还离不开药物,真看不出他身体不好。
“对了。”崔怀生声音降下来,神秘兮兮的道:“年宴上,你可见到娘娘了。”
荀故风看他的开头,便知道他要问什么,但他并不愿与人分享这些,摇摇头:“我去的晚,皇后娘娘已经离席,后来露面,我坐的远又有恩师在旁,没敢乱看。”
崔怀生无不惋惜:“你呀——没福气!”
荀故风笑笑,认这个评说:“崔兄喝茶。”
……
——西北的夏草,是不是跟北地的不一样!这是我烘干过的,他们说这样便于保存,荀故风的事你知道吗?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过,我也忘了,我听说他最近又升了,我算着如果不出差错,皇上应该是想让他接吏部尚书的位置。
这个位置也最适合他,无亲无故也更公正,但你想好了,他如果坐上这个位置,对你不见得有好处,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生母,我们都不清楚他对她们有几分感情,将来会不会对你的事有影响,而且我还利用过这件事,你做个决定,要不要干脆就不让他长起来,毕竟以后处理更麻烦。
我也没料到他会走到今天,最后一张纸是他的身世,看后回——
端木徳淑打开最后一张纸,纸上简单扼要的介绍了荀故风和端木蔷薇的关系。
端木徳淑神色淡淡,是便是了,好不好的,还怕人报复吗。玄理的事,雷冥九已经属于越界,这件事他还想怎么动,宗之毅可是很欣赏他的,不见得对他的身世没有调差,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何况做都做了,没有容不下别人好的道理,如果早几年她或许见不得蔷薇立在她之上,这些年看开多了,若是蔷薇有个助力……哎,说不定她哪天就用到了呢,也算是端木家的福分。
端木徳淑将信收起来,当初不会放在心上,现在自然更不会把小小的吏部尚书放在眼里。
戏珠拿过信,随意的翻看几眼,打算处理掉,当看到最后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娘娘:“皇……皇后娘……娘娘……”
“处理了吧。”端木徳淑心情不错的摆弄着窗台上的松枝,欣赏不来西地的‘枯枝’,他送来的这枚叶子,哪里还有什么绿意,都成枯草了。
戏珠急得半死,皇后娘娘怎么可以如此心大,同是端木家族的女人,万一娘娘生不出皇子蔷薇小姐又有位吏部尚书哥哥的助力,若是再生出一位聪慧得宠的皇子,难保老爷子最后不会劝着皇后娘娘有想法。
“娘娘——”
端木徳淑拿过桌上的毛笔,倒过来,在松盆里挖土,声音轻缓,又不在意:“太子之位能者居之,就算是本宫所出的皇子又如何,若是无才无德,本宫也不会护他去争那个位置。”
戏珠闻言震惊的看着皇后娘娘:您疯了!但为奴为婢多年,到底说不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娘娘,您莫不是病了吧。”
端木徳淑扫她一眼。
戏珠立即禁声,可——这事是开玩笑的吗!太子之位当然要是皇后所出的皇子!将来的皇上必须要是娘娘生的才好!别人家的孩子,说话总是隔着一层的啊!
端木徳淑将枯叶折好,放进挖好的坑中,一点点的添着土,好像在看,又好像没有,声音飘忽却真诚:“只要皇上在,本宫便是这皇宫大内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若是哪一天,皇上不在了,这座皇宫之于本宫便没了任何意义。一个太后之位,说好听了是安享晚年的地方,说难听了,不过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妇人等死的三间大房子。我的荣华在哪里我清楚,我在最得意的年华享受到了,便不贪婪晚年的安稳。不管谁将来坐上那个位置,不管与本宫有没有恩怨,待皇上去后,本宫也就该去了。”
所以谁是太子,谁是未来的帝王她不在意,也不强求,跟她有仇怨也好,没有也罢。只要有能力登上去,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江山是宗之毅和很多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又是这么多人斟酌再三、一步一个脚印努力的,若是没有一个贤明的君主,他们这代人,才是死了都不能闭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