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琳品评,“这首诗么,有点新月派的风格,又类似于九叶派,还有点朦胧派的味道,很有杀伤力,此诗一出,丁小西这种女汉子也只能束手无策,无可奈何……只好举手投降,富察,咱们以后要不要帮老大多找点各国情诗,做好后勤工作?我觉得咱们老大情诗太过单调,有时侯情诗中夹一两句外文更能装逼……”
富察拿了一把牌连连点头,“有道理。”
宁之夏从昏迷中清醒,揉额角坐在一边,眼神复杂看着棺材。
手掌生长,隔不了一会儿功夫,手掌就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
“都长好了,我可以出去了吧?”丁小西说。
“你听,它们在留你呢!”龙召青把手指放在唇边。
“叽咕,叽咕,叽叽咕咕……”忽然有声音涌进了她的耳朵里,像微风吹拂田野,又像夏天凉爽的半夜,睡得好好儿的,忽然醒来,耳边满是虫叫蛙鸣。
银色光华更盛,触须摸了上来,如躺在春天刚长好的青草上,草还没有长出硬梗,软柔得舒服之极。
有一个触须停在了她的眼前,离得近了,她才看得清楚,薄而透明的胶体之下,长着一对银色的眼睛,似乎在打量她,观察她,审视着她。
丁小西尖声说:“它,它,它们是活的!”
“对啊。”龙召青说。
“它们有意识?”丁小西总觉得那一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她的五脏六肺,让她无所遁形。
“是啊。”
触须卷曲,抖了两下……丁小西怎么看怎么感觉这动作像是人类掩嘴而笑?
她咽着唾沫说:“你可别告诉我,它们的智商比咱们人还高?”
“差不多。”
“我们躺在上边,就像躺在无数双手上?下面有人一直盯着欣赏?”丁小西问。
龙召青想了想,似乎有点迷惑这解释,“有点像吧?”
“赶紧让我出去!”丁小西叫。
叽咕,叽咕,叽叽咕咕,触须颤抖着,舞动着。
“它们在笑我,一定是在笑!”丁小西在其上挣扎。
“你瞧,它们喜欢你,说你是最有趣的地球人,以后啊,要我多带你来,你的思想太有意思了,能让它们愉悦……”龙召青说。
“你说什么?它们能读懂我的思想?”丁小西赶紧把头仰起。
“不,它们能感觉到脑子里快乐的电波,它们也会快乐,和愤怒恐惧是不同的,它们说你的脑子充满了让它们快乐的电波因子。”龙召青说。
整个空间起了层蓝色光波,或深或浅,美丽之极。
丁小西放心了,重躺下,伸出手指,点上了最近那条触须,“它们叫什么?”
“卡布卡察……”龙召青解释,“翻译成你们的语言就是银丝水母,生长在我们那边的海洋里,在极深极深的深海才能找到,的母亲率领科学家花了许多年时间才采了一棵种子,再经过很多次培育,才拥有了重造细胞以及免疫系统的功能,它们消化之后排出去的东西就是生长液……”
“我明白了,它们的功用,是不是跟我们的脐带血差不多,都能制造造血干细胞和重建人体免疫系统?原来你用它们的尿治伤?”丁小西喃喃地说。
触手一阵乱颤,叽叽咕咕不停。
龙召青笑,“原理上差不多,但它们可先进多了,不但能疗伤,而且……”他偏过头看她,“而且能促使不同的细胞多次分裂分化后形成生物成体。”
丁小西定定地回望于他,再咽唾沫,“你是说它们有女人的子宫功能?”
他转过头去,“对。”
他在地球已经生活多年,已经知道地球人类对‘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这句话的解释?
他看过《西游记》,那神话小说里的石猴子无父无母,每次被人挑衅,总是拿这个来说事,他与此类同……虽为外星人,有时候他也会自卑的。
丁小西瞪圆了眼睛,“真的哦,有了这技术,咱们女人就不用受生育之苦了?孩子放在这里面能健康长大?”
他侧头看她,她眼里没有半分他从地球人脸上常见的那种恐惧歧视,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别想了,只有这一颗种子,长成了这一株母树,而且它们很有脾气,不会轻易接受其它人。”
丁小西笑咪咪地拿手指点那触须圆尖端,“我觉得它们挺喜欢我的。”
透明薄膜里的圆眼睛点一下亮一会儿,像星星。
龙召青慢吞吞瞧她,“当然,如果是我的家属以后不会受生育之苦的。”
丁小西赶紧缩手,“你想太多了,咱们能出去了吗?”
龙召青嘿嘿笑,手伸向侧面,正想按下按键,忽然,触须起了一层波动,一股冰蓝之光从它们身上浮起,星星点点,慢慢聚成了一幅图像,图像如水波般摇晃不定。
“这是怎么了?”丁小西惊奇地问。
“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出现过……”龙召青皱眉。
叽咕,叽咕,叽叽叽……
声音嘈杂起来,似乎像很多杂乱的电流不停地发送信息,银蓝光芒大盛,抖动画面固定下来,画面里的女人面容清晰了,看着两人,紧张地说着什么,她语速急快,丁小西听不懂她的意思,转过身来想问,却看见龙召青正怔怔地流泪,伸出手指,似乎想抚上那画面中人的面颊。
“您还活着?”龙召青轻声问。
画面中的女人忽然换了一种语言,“是的,青云,我还活着,我也知道你也活着,每一次你躺在这里面,我都能知道,它们会把一串串数据传了过来,青云,我的孩子,你还好吗?”
“很好……可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不把我接回云?”龙召青一连串地问。
丁小西悚然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那画面上的女子,她不过二十几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她,她尽然是秀小青?龙召青的母亲?
她依然活着?
女人画面一阵抖动,“银丝水母只能传送极少量的信息,这一次能量大增,机缘巧合才能传送画面,孩子,你身边是不是有其它人?”她迟疑着说,“它们在情绪高涨时才能能量急速增加,传送稳定的画面,我一直在联系你,地球的时辰八九十年从没间断,只有今天成功了……”
丁小西赶紧打招呼,“我,是我!伯母是我!”
画面静止了,里面的女人似乎呆住了,睛珠子定住,半天没眨一下,又隔了好半天才说:“青云,这位这么活泼的女孩是谁?”
“是丁小西,我地球上的一个朋友。”龙召青说。
秀小青垂下头去,似乎在思索,良久才抬起头来,“青云,孩子,接下来的事你要仔细听着,你自己做出判断,如果你愿意,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找到那把钥匙,如果不愿意,就留在那边,好好儿的生活,你在那边也有朋友了,不会寂寞的,把地球当成自己的家……”
听她语气越来越凝重,丁小西忽然起了种不祥预感,倒不敢再插话。
龙召青脸色也变严肃,“妈,您说。”
“咱们这边出现了大变化,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用严苛的法律和高端的科技来阻止这种变化,但基因改造已经延续千年,我们终于偿到了违反大自然规律造成的苦果,我们以为通过改造基因能加快人类的进化,却忽略了漫长的时间酝酿才是人类进化的根本……”
丁小西和龙召青互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恐惧。
“妈,到底出了什么事?”
“历经千年,我们这里已经没有自然产生的基因,一代代的重组编码,获得超越常人的能力和超长的寿命,死亡的全是身体受损严重或基因失败者,可我们却不知道基因有它们自己的惰性,有强烈的抗改造性,改造的越多,反抗越是严重,这种反抗曾几何倍数增长,虽然一百多年前,我们就已经停止了基因编码改造,也通过严苛的法律来清洗那些私底下进行改造的基因师,可造成的后果已经无法控制了……”
忽然间,画面出现一团面目奇特古怪之物,倏忽而来,快速离去,可见尖利的牙齿,苍白变形的面颊。
秀小青急速避开那团物体,在里面大声吩咐,“快,快,把它捉住!”
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她身后齐拥而来,有人挥出蓝色电网,捆在那物身上,那东西嘶嘶地叫,面目狰狞,獠牙露出。
“刚才那个,是我的导师,昨天还好好儿,今天就变成这样,没有意识,只知咬嗜,脑子全毁,我们这儿,全球都在发生灾变,家园被毁,电力消失,人们渐渐变成了这种怪物,整个世界都在崩溃,我们在急速招回早年派出去别的星球寻找基因解决办法的人,青云,你是我的儿子,从没有被改造过,你的骨血由银丝水母而生,所以自带稳固治疗异种的能力,我相信你用自己的血治好了不少被那些基因师改造过的地球人,青云,我也不知道你回来对我们这世界有没有用处……但是……”她定定地望着这边,深深地叹气,“我们没有其它办法了。”她似乎垂头拭了一下眼泪,“青云,我不想你回来,地球也许是你最终的家园,可你的外祖父外祖母等等一家,你从没见过面的其它亲戚,全都在变成怪物,这种变化在全球漫延着,我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这里不会再见到活人了!”
画面忽然切转,到处都是冒着浓烟的古怪建筑,灰暗的街道之上,奇形怪状的物种逡巡爬行,有些嘴角仍然留着鲜血,人类在惨叫,不少有被咬断头颅的尸体横在街头。
“这是固奔市,是异变最开始的地方,也是基因编程改造的起源之地,是星球第一位基因科学家固奔就任总统的地方,那时,他成功地用那样简单的感染的办法改造了第一例基因,他被称为英雄,合金雕像屹立广场千年,可你看看现在……”
画面再转,雕像推倒在地,广场上聚满爬行的怪物,到处是断壁残橼。
龙召青沉默地看着,丁小西悄悄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妈,我要怎么才能找到那把钥匙?”龙召青问。
秀小青看着这边,表情复杂,“你真的打算回来?”
龙召青点头,意识到她看不见,说:“我不能让您再死一次,我们一家会团聚的。”
秀小青垂下头去,再抬起头来,眼神变得坚定,“通向这边的仪器就在这间屋子里,但没有钥匙你是打不开的,我当初和他们一起来到地球,原来是准备处置了那些基因师再回去,但没有想到,地球环境那么复杂,那里的人和我们这边完全不同,那把钥匙由坚硬的矿物结晶体制成,在他们看来是种宝石,价值千金,我初到地球,受损严重,那钥匙就被一个拾柴的老太婆捡走了,那老太婆还准备叫她儿子来抬我去贩卖,还好你的父亲救了我,我记得,可伤好之后我再去找那位捡柴的老太婆,也再也找不到了,他们一家都已经失踪了,我估计,他们只怕是被基因师跟踪了,那钥匙十有八九落入某个基因师手里,但因为银丝水母只认一个主人,没有你的同意,有那钥匙也打不开通道,所以,这把钥匙一直没有再出现,我在这边也感受不到它开启时使用的能量。”
丁小西实在想不通,问:“秀伯母,那钥匙为什么制成咱们这边一种古代玉佩的形状?”
秀小青停了停,脸上有丝疑惑,像是在想怎么解释,“当年我们去地球时,研究过地球的资料,知道这里的人最喜欢佩戴这种东西,钥匙当然得普通些才不会引人注目,所以,我们把它制成了你们惯常看到的模样,哪里知道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地球资料了。”
丁小西明白了,哦了一声,“原来因为信息滞后啊。”
秀小青咳了一声问:“青云,你这地球上的朋友是不是以前脑受损了?银丝水母能治的……”
丁小西默默地羞愧。
龙召青看了她一眼,眼角出现丝笑意,说:“妈,她不是脑受损,她是一出生就有损失,修不好的。”
秀小青半张着嘴,显然一开始没反映过来她儿子的笑话,怔了半晌才问:“青云,你这说的是地球上的笑话?看来……你在地球上真的适应得很好。”她忽然指住他,“记住,找到钥匙!”
龙召青问:“那把钥匙什么样子?”
秀小青似乎从桌子上拿了张纸举高了,“你看,就是这形状。”
丁小西一瞧,和孙奇画的一模一样,嘴快,“真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