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只是尘世里一株平凡的小草,这中间的差距,该有多大呢?是什么样的命运,什么样的力量,促使我与他走到了一起?
我放下帘子,垂首拨弄着手心里的珠子,暗自想着心事。
马车倏然一晃,好似轮子轧到了什么东西,我身子震了一下,顺势往前纵去,急忙伸手扶住车厢内壁,捏在手里的宝珠却不慎滚下了车轴。
我急忙叫停车,探了颗头出去,却正好瞧见宝珠气呼呼地跳起,悬在我眼前浮动,看样子想敲我的头。
我狂晕,急忙伸手托住它,讪笑着敬礼,“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手滑,这次并非故意。”
晕死咯人了,真是颗奇怪的珠子,看来能位居五大至宝之首也是要有点能耐的,若不是亲眼所见,以我这个无神论者,当是怎么都不会信,世上竟还有这样一颗通灵的珠子存在。
我把它握在手心里,感觉很温润,忍不住凑住阳光一看,却隐约瞧见白玉似透明的圆珠内有一黑点。
我愣了一下,再细细望一眼,的确是个瑕疵,于是赶紧用手里的丝帕抹着那颗珠子,却始终抹不去那黑点。
难不成是吸了太多毒气,当中开始腐烂了?我疑神疑鬼地思虑着,心里不由好笑,暗道实在是无稽。
正待缩回马车内垂下帘子,突见左前方一家如意赌庄内涌出一堆打手,把两个妇人推搡到街道中央破口大骂。
“什么事?”我眼睛看向乐雪问了一声。
“不知道,这么多人涌在那里把路都堵住了,乐雪过去叫他们走开。”她边说边向那头走。
我赶紧下了马车,叫车夫把马车往旁靠去,随后跟上乐雪的步子一路追喊,“乐雪!”
“公主你怎么下来啦?”乐雪转头看我。
一瞬间,繁闹的大街上所有人似被定格住一般,全体掉转头来看我。
声音与画面稍稍停滞了一下,随后又连贯地动了起来,像是中途卡带,又给人修复了……这些人继续之前的动作、叫卖的叫卖,行走的行走,吵架的也继续吵架。
看来是个好现象呀。
我笑着冲乐雪眨眨眼,总算这浔阳公主在寻常百姓眼中不再是个穷凶极恶抢男霸女的歹人了。
曳地的裙裾缓缓挪过地面,我举步来到乐雪身旁,给她挽到身侧,顺着一伙人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老妇人侧面对着我们,与一群穷凶极恶的男人吵得正凶,老妇人年约五旬光景,身着一袭浅褐色缎袍,挽着高髻,发间埋有一支玉燕钗,身材很是消瘦,脸颊微微向内凹陷,两侧颧骨分外高耸。
老妇人身旁的中年女子,穿着一身灰色道袍,左臂挽着一支拂尘,右手始终横隔在老妇人与那帮男子之间,抿唇未发一语,脸色不是顶好看。
我们夹杂在人堆里,也搞不清发生何事,只是看到赌场里那几个伙计面色很不友善地瞪着老妇人与道姑,伸手推搡她们离去。
“哎呀,这是什么世道,你这赌场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怎么能把客人拒之门外呢?”老妇人一肘子拐过去,推开身旁一名黑面神,笑呵呵地望着几个头顶快要生烟的伙计,“你们大家说说,这是不是太没道理了。”
“是啊是啊。”赌场里跟出一群赌徒随着妇人起哄,“怎么能见人家赢钱就赶人家走呢,实在没有道理。”
“你这个老太婆,不要在这里惹事,否则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快滚!”为首的一名粗犷汉子冷不丁冲老妇人大吼一声。
老妇人猛向后退了一步,恰恰撞着了我,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与她转头看来的一对精光闪闪的眼睛对上一眼,客气地笑笑,“您没事吧。”
妇人笑着点点头,“没事。”
“碰!”乐雪一掌劈开追击老妇人的大汉,身子微微向前倾的同时,老妇人蓦地向她伸过手来,笑着握住了她的臂膀,乐雪看妇人的神色有些奇怪,我研究了一下下,随后跳开,让乐雪发挥所长,一脚蹬开一名突袭的壮汉。
搞什么呀,回个家都得一路打回去?乐雪快,道姑的动作更快,在场上转了一个半圈,手中拂尘迅如闪电似的放倒了七八名赌场伙计,再看向她时,已然收了势肃立在旁,依然是那副冷着脸、斜眼睥睨众生相,好似一切都与她无关,那些在地上躺着翻滚、歪歪乱叫的伙计们也是别人打的。
老妇人负着两手向一旁的赌徒们笑道,“咱们再进去玩个痛快,赢个够本,今天定要尽兴而归。”
“好。”赌徒们慷慨响应,个个情绪高涨。
我心道:难道这妇人可以招财不成,进了赌场逢赌必赢?我想起大把的银子,双眼蓦然一亮,跟着划开步子往老妇人身后走去,乐雪急忙一把拽住我,哭笑不得地说,“公主,难不成你也想去……”
“哎呀反正还早着呢,干脆先玩玩,试一把,手气不好咱们就撤。”我笑嘻嘻地回头望了乐雪一眼,挥挥手,“你先去马车里等着我吧,我去去就回来。”
道姑竖在老妇人身旁,用一副难以苟同的表情望着我们这些人。
哈哈,我跟着老妇人一堆人冲进赌场,围到一张长方形的赌桌前,挤在老妇人身旁,眼珠子丢溜溜直转,“买什么,买什么?”
“哎呀姑娘,你跟着这位夫人就准能赢钱了,适才我们已经赢了好多啦。”旁边一位嘴角长颗黑痣的大叔热情地对我说道。
左边一位小哥笑眯眯地望向夫人,“夫人,这回是买大还是买小?”
老妇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庄家手里不停摇晃的骰盅,凝神听着筛子晃动的声音,等庄家把骰盅压到桌面上大声吆喝“来啊买了买了,买定离手”时,老妇人把一堆银子压到“大”上,尖叫,“我买大!”
“买大!”
我身后那帮放下菜摊儿、铺子生意的大叔大伯大婶大妈们全都沸腾了,无数只粗短不一、肥瘦各异的手从我脑袋旁、肩上、身子旁穿梭而来,银子纷纷砸向桌面。
我急忙掏出一张银票瞧也没瞧是多少银子,赶紧也压了上去,“买大,我也买大!”
“来啊,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开!”
“大!大……大!”
“大!”
“四五六,大!”
说是说玩一把,结果连着赢了好几把,乐得我快要飞上天了,手里抓着一把银票,忘情地抱住身旁的老妇人,“阿姨你太神了,阿姨我要拜你为师!”
赌场老板闻讯奔下楼,黑着一张脸看住我们,“今天到此为止了,旺福旺才,关门!”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耍赖呢,输了一点点就关门不来了,你太没赌品了。”
“就是就是!”
“姑娘,我看你还是见好就收吧。”赌场老板瞪着我磨牙齿。
我嘁,磨牙我就怕你,我嚷嚷“你打开门做生意,不是赢就是输,怎么着你只能赢不能输么?让各位街坊都过来评评理,你平常赚银子也赚够了,赚得都是百姓的血汗钱,今儿个叫你吐点出来,大伙儿说该不该?”
“该!该!”
“这位姑娘说的对,萧老板,你就甭小气了,咱们继续赌。”老妇人一摆手,招呼大家重新回赌桌。
这赌坊老板哭了吧唧一张脸,我看他肉痛到要跳脚了,打又打不过老妇人身边的保镖,就是那名很帅的道姑阿姨,赶也赶不走我们这堆苍蝇,他欲哭无泪地看着我们,表情竟然有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