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走完八月,金桂飘香时,繁花镇就迎来了一整个月的秋收季节。
梁嬷嬷挑了几个壮实机灵的小厮,协同林司曜下地丰收去了。本想直接雇佣几个村民的,毕竟,静王府的姑爷哪能干这些粗活。不过,建议刚一出口,被林司曜一个眼神就被迫收回了肚里。
只得细细吩咐小厮们照看好姑爷,别真让他干这些重活粗活。其实哪能呢。三名小厮的体力还压根敌不过林司曜一人。
待男人们下地劳作,梁嬷嬷就指挥着丫鬟们进厨房炖绿豆汤、凉茶等消暑饮品,又做了不少咸甜各异、营养美味的糕点,一到点心时间就准时送到地头。
苏水潋则由春兰陪着做些简单的绣活,累了就靠在软榻上休憩,倦了就找些闲书翻阅。偶尔与春兰聊几句家常。
话说春兰这丫头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什么菜肴点心饮品,只要唤得出名儿的,统统都会做,什么衣服鞋袜都会缝。虽说绣工方面不及苏水潋精湛娴熟,但做出来的小衣小裤肚兜鞋袜的款式、缝工,完美地几乎找不到一丝儿线头。莫怪乎梁嬷嬷要安排春兰贴身伺候她了。比她在苏州大宅的那两个贴身丫鬟还能干不知几倍呢。
“春兰,是老王妃让你来这儿的吧?”某一日,苏水潋心血来潮,对着正在埋头缝制虎头鞋的春兰问道。千里迢迢的,应该没有哪个丫鬟小厮主动愿意来如此偏僻简陋的村落伺候自己吧。
“小姐,春兰自己也愿意来伺候小姐。”春兰见苏水潋搁下了书籍,靠坐在桌案前的椅上,似是有与她唠嗑的意向,就起身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冲了壶从帝都带来的具有安胎养神功效的花草茶。
这次过来,老王爷老王妃命夏嬷嬷、梁嬷嬷两人搜罗了一大堆物什,不仅有待产用的,还有日常用的,不仅有各色精致昂贵的布匹吃食、珍贵顶级的补品茶饮,还有小件的珍品摆设、礼品摆件。总之,将十辆大马车塞地满满当当,还说不够了再去信遣人采买。
春兰之前就在夏嬷嬷手下当差,自是知晓老王爷老王妃对四小姐的重视。
许是四小姐之前在外流落了十来年,老王爷老王妃心生愧疚,又许是如今四小姐嫁了人有了身孕,欣喜之余有着浓浓的担心。
再如何猜测,足以确信的是,四小姐在老王爷老王妃心里的地位必是不低。甚至除了去年刚承爵的王爷之外,就数四小姐最获老王爷老王妃的器重了。
故而,被选上的丫鬟小厮侍卫们哪个不愿来?即便这里距王府千里迢迢,但,这阵子的接触熟悉,他们早就喜欢上了这个宁静纯朴的小镇。若是让他们一辈子待在这里,也甘心情愿。至少,现在的他们,能像个平常百姓一般,自由地出入宅子,自由地聊天话家常,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绝对没有你踩我一脚,我轧你一脚,就只为争个上等大丫鬟的名额、添上一两的例钱。
现下的他们,工作很单一,活计也不重,做完分内的事,得了闲,还能征得梁嬷嬷的同意,借些闲书认认字,给自己缝些衣裳做些绣饰,真正过得像是普通的农夫绣娘。
更何况,对于春兰而言,她还有个最重要也是最关键的原因。因为——“他”来了,所以她更加心无旁鹜地愿意来到这里。
“他?他是谁?”苏水潋好笑地接问。
呀!她怎么不经意地就说出口了呢。春兰又惊又羞地捂住嘴,“小姐……”
“让我猜猜,是……肖侍卫长?”因为,好几次扫到春兰看肖侍卫的眼神有些异样。
苏水潋发现春兰也很容易害羞,或者说,陷入了爱恋的女人都很容易害羞。突然调皮心起,决意当个红娘打发日子。毕竟,怀了身子后的安胎日子是多么的漫长又无聊哦。
“小姐!”春兰羞煞地转过身,老天,看起来这般娴静柔雅的四小姐,竟然也会打趣自己。哦,让她死了吧。这还怎么出去见人呀。
“春兰——”苏水潋失笑地摇摇头,“我不会说出去的。当然,你若是主动希望我找肖侍卫谈谈,那我也乐意。”
“小姐!不要!”春兰一听,也顾不得害羞了,急急转过身,拉着苏水潋的手,解释道:“小姐,肖侍卫有意中人了,你可千万别同他说我……我……”她急得语无伦次。
“行了,我知道了。”苏水潋听她这么一说,也敛下调皮的笑意,拍拍春兰的手,“只是春兰,你怎么得知他有意中人了?”
“我……我听其他姐妹提起的。肖侍卫原先是襄王府的侍卫长,因王爷的关系,也不知怎的,就来了咱们静王府,不过,据说他的意中人是襄王妃的一等大丫鬟。”说到这里,春兰暗暗叹了口气,王妃的一等大丫鬟耶,她自忖肖侍卫是不会再看这里的丫鬟哪怕只是淡淡一眼的。
“依我看,春兰这样就很好,模样出挑,性子温和,手艺出色,即使真想做王妃的一等大丫鬟也不是不可能呀。”苏水潋柔声安抚她,这些是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几日的相处,春兰温和的好脾性,与出色的厨艺缝工,早就令她刮目相看。也完全收买了家里那两个小的——司徒耘、田大宝的胃。
“小姐……你真好!”春兰闻言吸着鼻子带着鼻音说道。进王府五年有余,不曾有人这般赞赏她,何况对象还是四小姐,试问哪个小姐愿意发自真心地赞扬自个儿丫鬟长得出挑、脾性好、手艺棒吗?从来没有。所以她感动地想哭,也真的哭了。
“呜呜呜……”
“春兰……”苏水潋见她这般哭泣法,也慌了手脚,忙不迭地递上丝帕,“春兰,是我哪里说错了吗?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别哭,别哭……”
春兰一听自个儿小姐慌了心神只为安慰自己的焦虑模样,越发感动,索性将埋藏心头整五年的对家人的思念,以及在王府压抑生活的委屈,统统化作泪珠儿发泄了个透。
…………
“对不起,是春兰的错,春兰不该在小姐面前如此放肆。”哭到再也流不出泪,哽咽着思念完委屈够,春兰才回神发现自己竟然在四小姐面前如此放肆。老天,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若是在帝都静王府,她半条小命就要丢了。
“没事。是人总有难过哀伤的时候。这说明春兰你没把我当外人。”苏水潋笑眯眯地递上一杯香茗,“好了,哭也哭够了,该做饭去了吧?”指指屋外的太阳,已经西下了。阿曜和梁嬷嬷该秋收回来了。
“是,小姐!我这就去做晚膳,小姐今个儿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式?”春兰擦了擦红肿的眼眶,又恢复平时温和的好脾性,似乎之前的嚎啕大哭只是苏水潋的梦境,不过,看着春兰那双肿得像桃核般的眼睛,苏水潋不免几分坏心的期待,不知门外那个依从林司曜吩咐,安静守着她安全的肖侍卫看到了会否有何想法?
唔,原谅她实在无聊过头了,只是,真的很期待呢。
“嗯,随便什么。我现在已经不挑食了。”苏水潋赶忙推她出了堂屋,顺势朝院子里樱桃树下立着的肖侍卫瞟了一眼,很好,有反应。至少他看了春兰一眼。
结合刚才的哭声,现下的肿眼,若是有戏,应该会有效果吧?至少也该去厨房安慰春兰几句吧?
苏水潋边想边走回堂屋,懒懒地撑在炕上的靠枕上,打起了小盹。
“小姐!肖恒求见。”倏地,堂屋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苏水潋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眸,肖恒?肖侍卫?他来求见自己做什么?不是该去厨房安慰春兰吗?
“进来吧。”她低头整整衣衫,端坐炕上,扬声唤道。
肖恒,是所有侍卫中最出色的,长得也很俊,莫怪乎春兰那丫头这般喜欢他。不过,比起自己的阿曜,还是逊了一筹啦。
苏水潋心底浮过一番比较后,静等他回话。
“小姐……小的知道不该这么对小姐说。可是……小姐,春兰究竟犯了什么错,让小姐这般责罚她?”肖侍卫肖恒双腿直跪在苏水潋跟前,不卑不亢地质问。
是的,他在质问自己。苏水潋唯一的感觉。只是,质问自己什么?责罚春兰?自己什么时候责罚春兰了?
苏水潋瞪着眼前的肖恒,半晌才蹙眉问道:“谁说我责罚她了?春兰说的?”
“不是。小的听到……”肖恒说到一半,猛地抬头,“小姐没有责罚她?”
“没有。”苏水潋没好气地吐了一句,“既然关心她,怎的不直接去问她?问我做什么?”
“小的多有冒犯,请小姐责罚。”肖恒敛下脸上尴尬的神情,恭敬直跪,神色严肃地恳请。
“责罚?唔,那就罚你替我去厨房通知春兰一声,晚上我突然想吃鱼羹了。”苏水潋品了口茶,故作严肃地说道。
“小姐……小的领命。”肖恒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敛下眉眼,恭敬地退出了堂屋。这四小姐与传闻里的不一样呢。
“看来,春兰不是没有希望,呵呵……只是,自己怎么就成了虐待丫鬟的主子了?原来,红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呢。”苏水潋好笑地摇摇头,托着越发沉重的肚子,起身去院门口迎接快从地头回来的林司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18wenku.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