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日子里没有隐私也没有尊严,就如陶智慧,她的贫寒悲哀以及说过的谎话,在二女中同学口中不住地咀嚼,添油加醋后嚼出渣滓,呸的一口吐出去,根本不会看上一眼。
这是属于穷人的悲哀,但不管怎么悲哀,日子还得过,放学还得回家,去面对陶太太和才出院的三妹,当然现在陶家对外宣称二妹病重了没钱也没有办法治疗,被送到乡下的外祖母家等死。
富人的日子也是照样过,一如既往的幸福,比如今天的慈善晚会,衣香鬓影,达官贵人云集。
林太太带着妇女慈善会的几个骨干站在国际大饭店门口迎接客人,这位林太太一身墨绿色旗袍,黑亮的头发盘成发髻。鬓角插着一朵珠花,整个人都显得高贵端庄。林嫣站在她身边,依然穿着二女中的校服,在金陵城这是才华和家世的象征,多少华服都无法换来的。
“哎呀林太太,令爱这么大了,还是二女中的才女。”
“这才叫教女有方啊。”
周围都是奉承寒喧声,林嫣嘴角含笑,笑容也是经过精心设计过的,不会太过,也不会太小家子气,绝对的温婉大方,大家闺秀风范。
“沪城警备司令部,霍处长到。”林太太一愣,贵人啊,急忙迎上去,只见这霍先生胳膊挎着位小姐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烈焰红唇,乌黑的发,令人有惊艳之感。
林太太在沪城和这位霍先生有过一面之缘的,知道他是有名的少壮军官,非常有前途的。得知这位霍先生到金陵公干,便大着胆子将请柬送出,想不到人家真的来了,甚是大喜过望:“哎呀,霍先生远道而来,真是荣幸,太荣幸了。”
“我未婚妻,叶小姐。”霍先生介绍道。
“这就是令爱吧,长得美又聪明,林太太好福气。”那位叶小姐看到林嫣,含笑夸奖。
在门口这一阵子,林嫣听到无数夸奖早都麻木,闻言也是笑笑。
霍中梁挽着叶限进去,找个空位坐下,看着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揉着眉心道:“人家好不容易借着出差机会来看你,你怎么非要接这乱七八糟的帖子。”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帖子,这可是慈善晚会。”
“狗屁,现在是什么时候,日本人虎视眈眈,国内黄河两年灾害民不聊生,这种情况有钱你就捐了,搞什么晚会,莺莺燕燕汇聚一堂,不是烧钱是什么,这笔钱捐给黄河灾民,能救多少小孩子。哼,我看这帮人就是沽名钓誉,盐吃多了闲的慌。。”
“你这个土包子棉花包。”叶限瞪他一眼,“像你说的,静悄悄的把好事走了,那是圣人所为,大部分人还是有虚荣心的,希望得到别人赞赏,在众人夸赞中做点善事也是功德一件啊,这位林太太,虽然有点小小的虚荣心,却是个真心做事的人,只是,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孩子没教育好,会给自己引来麻烦。”叶限感觉到一丝异样。抬头看了二楼楼梯口一眼,用扇子挡住脸上的坏笑说,“等会可能会热闹一下。哎,我说你参加这样的活动可是要捐钱出来的呀,准备捐多少?”
捐钱!霍中梁跳起来。
老子的兵还得吃喝拉撒训练呢,哪有钱捐给这些随随便便轻歌曼舞的小姐太太,呸!
叶限见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拉他手一下低声道:“看看你,穷病犯了吧,一说捐钱简直是要你命,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咱们来是看好戏的,好好坐着等着看吧,”
霍中梁不知道叶限到底是什么意思,看好戏?什么好戏可以看?
宾客基本都入座了,林太太带着妇女慈善会的人先挨个给各位来宾敬酒。林太太看来是很想将女儿推向社交界,林嫣端着盘子,跟在她母亲身后,一副乖乖女模样。
一圈酒敬下来,林太太脸微微发红,神采飞扬。
举着酒杯说:“感谢各位对我们妇女慈善会这一年来的大力支持,感谢大家对我国慈善工作的支持。”
众人都纷纷鼓掌,很给她面子,各大报社记者,举着相机拍照,镁光灯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一般情况下,发表完感谢乐队就要奏乐了,大家可以下舞池跳舞,因此等待乐队奏乐的这会功夫,全场安静。
呼啦啦忽然从二楼飘下很多纸片。
霍中梁猛地起身迅速拔出手枪,喝道:“都不许捡。”
可是今天来的都是金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能听进去别人的话,纷纷弯腰捡起那传单,看了看后窃窃私语:“怎么是这样。”
说着有人就将目光瞟向站在大厅正中间的林太太母女身上。
“天啊,不是吧,林小姐看着秀外慧中,怎么能做这种事。”
“哎,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你看这上面写的,林太太和别人偷情。”
“林太太,不可能吧。”
“呦,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这都看到照片了,你还不相信啊。”
虽然是窃窃私语,可架不住人多,大家一起说声音就大了起来。
林太太铁青着脸,也跟着捡起几张传单,只看了两眼就差点晕过去。
这纸上印着她和情人约会的大幅照片,还有林嫣买通私家侦探调查出身贫寒品学兼优同学的事情,而那传单的题目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是将林家母女一网打尽的节奏。
林先生也看到了,哼了一声黑着脸就走。
林太太伸手去挽留他:“达令,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走,听我解释。”
林先生重重地将她的手甩下:“你们母女做的好事,你们自己摆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林嫣六神无主不住呢喃。她妈掐了她一把:“到底是谁和你有仇,看看你都做了什么,惹了多大麻烦。”
“妈咪,怎么是我惹来的麻烦没准是项公舞剑意在沛公,我看分明是冲着你来的,这男人是谁?”
母女俩互相拆台互不相让,叶限幽幽地叹口气:“我说是好戏吧,是不是很好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