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浪又一浪的敌人涌上来,他们像蝗虫一般,拍打着城墙。
孟懿宁杵着剑,微微喘了两口气,她蘸着脏手揉了揉眼睛,一阵苦涩的感觉。
姑娘的睫毛上凝结着敌人的血液,她沉沉的眼皮有些快要睁不开了。一夜激战,彼此损失过半。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胃里火辣辣的疼。
她用手捂着想要揉一揉,却发现自己腹部衣衫列开了一个口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人划破了一刀。才意识到的伤口登时发出阵阵疼痛,姑娘皱着眉头,挥剑撕杀。
孟懿宁余光瞥见傅崇雪像是一个男子,咿咿呀呀的喊叫着闭着眼睛挥砍。她显然是害怕的,但是又是无所畏惧的,自己已经孑然一身,又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呢?
燕戎士兵上来的越来越多,血染铠甲。
他们并没有可替换的新兵,守住这里,只能守住这里。
咬着牙齿的敌人踏过大夏将士的尸体而上,赵二泽临风浩然,他手中弯在人群中叱咤。燕戎人知道那是一块硬骨头,几十个人一同冲向赵二泽。男人嘴里高喊着:“为了北阳!”
为了北阳什么呢?为了因为燕戎阴谋诡计而死去的众人!
弯刀如同惊涛骇浪,砍杀而上,孟懿宁猛然回头大吼一声:“赵二泽,小心!”突然间看见无数刀剑没入了男人的胸膛,男人猛地转身,竟然把那手握刀剑的三四个士兵甩倒了三丈之外。他脸上骁勇,忍着疼痛拔出插在身体内的剑刃,沐浴鲜血,直直扔去,戳到敌人的胸膛内。
赵二泽嘴里流淌着鲜血,他发出啸入苍穹的笑声。
腥风血雨请问了他的伤疤,赵二泽跌跌撞撞的倒在地上,背后是被他杀死的成堆的敌人。战士们看见赵二泽倒下,顿时杀红了眼,孟懿宁紧急命令了一个其中最为年长的中级将领统领这些新兵,和傅崇雪紧急把赵二泽拖下来。
傅崇雪一下子泪流满面,她用手捂着不断冒出的鲜血,嘴里喃喃的说道:“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赵二泽笑了笑,鲜血淋漓的手在她的脸上蹭下了鲜红的痕迹,“你长得,挺像我女儿的,但是她一岁的时候就夭折了。虽然起来,确实比你大一岁。”
傅崇雪对于赵二泽的情感不明不白,她都不知道里面包含着什么,姑娘不断地抽泣,“你不会死的,昨天,昨天你还说你要带我去北阳看一看的,看看你的故乡和我的有何不同?我还等着呢,你……你可不能食言啊……”
“对不起。”赵二泽猩红的眼睛留下了泪水,他的胸口涌出来热血,“孟……孟将军……”
“我在。”
“我的尸骨,能不能运回北阳。您能不能告诉王上,赵家罪过我一人承担,不要再怪罪我的家人。我赵二泽一心为国,却遭人蒙骗,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但是家里人都是不知情的……求,求孟将军提罪臣说情……”他撑着最后一丝气息恳求着孟懿宁。
“好。”孟懿宁看着他,“你家里人平平安安。”
赵二泽笑了,他这么多时日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如释重负。
傅崇雪哭的无法喘气,她哽咽低声呼喊着赵二泽的名字。
“丫头,将军生来就是要战死沙场的,幸好我在最后一刻,没有辱没将军二字。九泉之下,面对北阳先王,我再磕头谢罪吧。”男人渐渐的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无力的耷拉到地上。昔日多少英雄少年,雄心万丈,想要豪情英明留存于世,然而每个命运的波折都大为不同,有人成为了傅衷寒,有人成为了赵二泽,而更多的人就像是一个个小火苗,还有绽放,就在这刀剑无眼的沙场熄灭。
孟懿宁心中感慨,在赵二泽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重新审视了这个自己曾经瞧不起的男人。风萧萧,路茫茫,所有过去的悲欢怨怼都成为了过往随鲜血流淌。傅崇雪喘息着,从赵二泽还没有僵硬的手掌中摆开弯刀,她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厮杀的人群之中。
没有一丝留恋。
姑娘望着逐渐模糊的背影,尘土飞扬,姑娘的长发随着春风摆动。她第一见到姑娘的时候,她还叫莺歌,依偎在景铮身旁,美艳柔情,歌喉婉转,像一只黄鹂鸟,但背后却蕴藏杀意。
孟懿宁怔怔看着姑娘挥动着那一把弯刀,她与赵二泽那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到后来都是为了洗刷耻辱,为了家,为了国。
刀光剑影,长风破浪。
孟懿宁拨开人群,想要拉走这个纤弱的姑娘,却眼睁睁看着她被几个敌人围攻,弯刀穿过了她的小腹。火精剑猛然脱手,旋转的急射而去,锋芒毕露,砍到了环绕的敌人。傅崇雪颤抖着嘴唇,她脸上黑黑的泥土已经没有娇弱的模样,“来人!把她带下去!”在战场上穿梭的老妇女见此情景,慌忙把身受重伤的傅崇雪和赵二泽的尸体抬下去。
“哟,怎么是个女娃娃。”一个人慌忙说着。
孟懿宁趁此一口气,四周撕杀不觉,但是让他们再撑一天一夜,必然顶不住,最初的建制已经消失,混战其中。
她大吼一声:“传令兵!”
“在!”
“没有兵了,若是有人能上战场,军营领武器,即可前往城北,就说是孟将军的指令,如今就算是女的我也要!凑够一百人就送来!”
“诺!”他匆匆的跑开,一波一波的攻势,纵使是神仙也坚持不住,孟懿宁只能指望着风华郡主的兵马能在快一些……再快一些……她苦苦支撑着,见人就砍,像是一个存活于白昼之中的修罗,全身上下赤红一片,手中握着敌人头颅的头发,又像是抛绣球一样的扔出去。
珺州在一日之内陷入了苦战,无论是城门,还是城南都损失惨重,但是没有一个人再叫嚷着撤退,无路可退,无路可走,这就是如今大夏面临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