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哲别艰难地叫了我一声。
“你没资格叫秋月!”我指着哲别大骂,“秋月早被你杀死在沙漠里!你杀秋月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叫这个名字,现在我杀你的时候你倒是秋月秋月叫得好听!”
哲别低下头,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脸,整个人抽泣起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辄之丢了剑,过来想要拉我。
“你也别碰我!”我甩开苏辄之的手,转身一步跪到苏远面前。
我抱住苏远的腿,低声下气地恳求道:“敬贤哥哥,我错了。我不去鞑靼,我也不去波斯,你带我回大安好不好?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哼!”苏远冷哼一声,他也懒得管他的佩剑,只顾着一个人大步走出房门去。
“敬贤哥哥!敬贤哥哥!!!”我尖叫着挂在苏远腿上,可是苏远走太快,才一出门就把我抖落在地上。
我在门口缩成一团,悔恨的哭喊几乎要把我自己的胸腔刺破。
身边渐渐围过来好几个人,每个人都想把我从地上扶起来。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自叹悲哀。
最悲哀的,莫过于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盲目相信他人,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我好高骛远却不脚踏实地,我身为男子却在贪图女孩子才能享受的安逸。其实我比女孩子贪图得更多,更不切实际。
******
房顶上之所以铺琉璃,就是为了在太阳东升的时候,整个房顶都能像铺设了黄金一样金灿灿地发光。
我踩着一片片琉璃瓦,向屋脊的边缘靠近。
“王爷!快下来!上面危险!”下面的人都在喊这句话。
我胡乱哼着音律不通的小调,笑眯眯地跟地上的人挥手。他都在看我爬房顶,我爬房顶的动作应该很好看吧,嘻嘻!
身后一道劲风袭来,我被黑红相间的旋风裹得往后倒栽过去。不过我没有感觉到摔倒带来的疼痛,我反而是觉得周身一暖,我被裹紧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苏远抱着我坐在屋脊上,这里很高,我可以看清天边的太阳。
苏远看着天边,用很平常的语气说:“小时候我父母死得早。苏家世代从商,我父亲也不例外。父母死了以后,几个叔伯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把我父亲账上的生意全部划归到他们名下。
“我和弟弟无依无靠,没过几个月弟弟就被活活饿死了。我去求大堂兄给我一口饭吃,结果大堂兄不仅不给我饭吃,反而把我拖去充军。苏家是商贾世家,每隔几年就必须有男子入伍服兵役。
“那时候我未成年,我不过只比堂兄的儿子大七岁。可是堂兄的儿子可以到书院读书,而我只能来边关镇守。我恨透了堂兄一家,发誓从此与苏家再无瓜葛。”
原来苏远和苏辄之的仇恨是这么结下的,难怪苏远一提起苏辄之就恨得咬牙切齿。
苏远依然目视前方说:“后来我跟着主帅,从甘肃一直打到四川,为先帝平定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战役。我屡获战功,终于接了主帅的兵符。川军人数不多,但我当时好歹已是正四品官员。
“堂兄当年那般对我,他不但不感到愧疚,反是觉得我的功劳全因他送我从军所得。堂兄竟然以此为由,让苏顾那个蠢货到京城找我,让我提点苏家的生意。”
“哎……”苏远叹口气说:“我就算再恨堂兄,始终觉得血浓于水,多少还是帮了一些。谁知苏顾那个蠢货得寸进尺,他不仅找我帮忙,还趁我不备的时候混进十三王府。
“他一个爬床的面首,不过半年时间也混到了从四品礼官。他不知廉耻,在内教唆小戎,在外满京城仗着我的名声勾结各路官员。皇上以为是我在敛财,我为了从中洗脱,所以才再次请命到边关驻守。”
“嗯?”好像哪里不对,“我以前听过的故事不是这样的。”
苏远摸摸我的头说:“苏顾那个蠢货讲的你也信?苏顾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把所有罪过全部赖到小戎头上。夫人给我寄来的家书已经说了苏家如何与柳相勾结,我真不该答应步光那门婚事啊!”
我皱了一下眉头说:“其实,赵戎的死,不是因为这个。”
“那时因为什么?”苏远问。
我嘟着嘴说:“以前人多眼杂,我不好跟你说。现在趁着没人,我告诉你实情吧。”
“你快说!”苏远说。
我伸出一个小指头说:“我们拉钩。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你听到什么,你都不能一时冲动去见不该见的人。”
苏远打掉我的手说:“快说,什么人?”
“一个孩子。”我想起离开京城的那天,泰王怀中那个比天使还要漂亮的孩子。那么天真,那么可爱,世界上怎么就能有那么好看的孩子。
一个念头油然而生,我问苏远:“敬贤哥哥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赵戎的?”
“呵呵!”苏远摇头说:“你和他一点都不像。他做事没耐心,为人不和善,不学无术,动辄打骂下人。那些胭脂水粉,他是为了把别人画成丑角才买,他何时往自己脸上涂过。”
“唔……”我眨巴眨吧眼睛问:“你喜欢他什么呀?”
苏远冷静地给出一个答案:“他很小就成了孤儿。”
“那就是说你从来都知道我是个假的。”我垂头丧气地说,“你有没有去皇上面前告发过我?”
“没有。”苏远说,“你快说,那日宫中失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
我身体特别虚,不仅头发白得不见一根黑,而且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我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自从那天苏远把我从房顶下带下来以后,大家都不怎么缠着我了。
苏辄之走进门来,他拿起梳子帮我梳头。我没什么反应,还是坐在窗边看毫无新意的小庭院。
等苏辄之把我的头发梳顺以后,我轻声问:“先生是要找我帮你夺世子之位吗?”
苏辄之顿了一下,说:“不是。”
“哦!”我指着桌上的剪刀说:“把我发尖上的黑头发剪了吧。”
“怎可这样!”苏辄之一声就叫起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
我自己拿起剪刀说:“发尖黑,发根白,两段颜色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