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四去了关府,子婴便立即换了夜行衣出发去了清华楼。
亥时初刻,关怒派了十个府卫,把肖淑珍堵塞了嘴,装进关府马车,悄悄地出了门。
关府和华府有些路,要过三四条大街,亥时街上行人还不少,他们一行人低调地走在路上,关府的马车标识明显,匪徒也不会傻缺到劫了关府马车。
心四和关府的府卫一起在马车边不紧不慢地走着,嗒嗒的马蹄声淹没在行人热烈地讨论中,全城都兴奋地说着下午的演出,戌时的飞天灯笼。
前面一群男女议论着向他们马车走来,似乎无意间,有个人忽然倒地,痛楚地喊一声:“我崴脚了!”
关府的马车立即停下来,想绕道过去,没有想到那人的伙伴都凑上来:“怎么样?要不要紧?”一个个急切地很,关府的府卫不敢太吵,便停了马车等上一等。
心四赶马向前去看那人如何,就在此时,后面忽然风一闪,便听得“噗”一声,腾起一阵烟雾,府卫们“咳咳咳”地咳嗽不止,泪流满面。
倒地的崴脚的人也瞬间不见了人影。
府卫们心里大惊,捂着口鼻赶紧跑到马车边,掀开车帘一看,哪里还有肖淑珍的人影!
心四也被烟雾呛得涕泪交加,下了马,狂咳不止。
府卫急忙走到他跟前:“四公子,犯……犯人不见了!”
“什么?”心四大惊,一下子急了,“怎么会不见了?这叫我如何给霁月公子交代?”
急急忙忙到处找,掀开马车帘子,忽然从马车里抽出一封信:“你们看,这个是犯人留下的吗?”
信封上没有落款,但是里面有信,心四抽出来一看,呆若木鸡!
府卫们拿去,只见上面写着:肖氏贱婢,害吾妹命,今借一用,明日亥时此处归还!
心四说:“她害人性命,借用了还有活命?还回来必是尸首一条了!兹事体大,我务必回府禀报我家主子!”
关府的府卫也震惊至极,无奈地说:“我等也回府禀报关大人!”
片刻之间,各自回府,关怒知晓,愤怒之下,严惩十名府卫,自己则立即骑马奔向华府。
玉韶华也是激怒满面,但是她还是比较冷静地说:“天子脚下,当街抢人!此事不知是否太子所为,无论如何,我们必不能坐以待毙,我与你立即进宫如实禀报圣上知晓。”
关怒也是如此,无论是否太子所为,都必须抢在太子前头禀报武帝,否则只怕太子怪罪,俩人吃罪不起。
当即两人进宫,皇宫早就落锁,俩人在宫墙外等候许久,才听到里面传令进去。
武帝听了此事,倒也没有什么震怒,他本来就不喜肖淑珍,觉得她是祸害太子的妖婢,如今有人收拾了她,便是她咎由自取。所以武帝责备了玉韶华和关怒几句,便就叫他们先回去,静观事变,明日亥时见到人再说。
俩人谢恩退出,玉韶华便对关怒说:“圣上虽然没有责罚,是因为还没有确定最后肖淑珍死活,真的肖淑珍死了我们便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所以,关大人切不可等待明日亥时,此刻起便差人藏在附近监视,我想掳掠者必会提前将人送达,甚至大白天也有可能。我们能抓住来人,不管肖淑珍是死是活,便都可以脱身。”
关怒点头:“不能大张旗鼓地翻找,否则反而惊动对方,真的杀人,我们倒束手无策了!”
玉韶华:“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翻找,万一对方不是太子,这么翻找,太子知晓,也加入寻找,在我等寻找到之前把人劫走私藏,治我们死罪,圣上也绝无理由包庇。”
关怒立即回府,差了数十位府卫在街上监视。
折腾一天,玉韶华真的是累极,从宫里回来,已经是子时,心四和子婴以及席礼他们都没有入睡,还在等着她,她非常内疚:“你们快快休息,我无碍!”
大家仍旧看着她,她便对大家保证说:“我真的很好,现在我也累了,要休息,你们也快快休息,明天拜月节,我要入宫,席礼你带着大家去逛街,好好领略一下京城繁华。”
大家一一应了。
玉韶华便回了自己房间,进了门,随手上了门栓。便直接甩了鞋子,没有形象地趴在大床上,连洗脸的力气都没有了,感觉疲惫至极,而且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趴下,想了一会儿一天的事,又想到被劫走的人,不知道李嬷嬷是否有大的发现?
想了一会子,直接把外衫和袜子脱了,光着脚丫子,再次趴在床上,话都不想说,总觉得心里烦烦躁躁的,身上哪里都不舒服,有些说不出的别别扭扭,脸一会儿扭到左边一会儿扭到右边,烦躁了很久。
爬起来,光脚无聊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了一会子,坐在案子前,无意识地抓了笔,拿了纸,随手划拉了一阵子,忽然顿手,看了看,放下笔,抓了纸揉成一团,扔在纸篓里。又拿了纸,发狠地划拉了一阵子,又揉成一团,“啪”扔出去。
光着脚爬上床,毫无形象地趴着,两只手抱在头顶,脸拧向墙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灯也没有吹熄,稀里糊涂地就睡了过去。
模糊中,觉得一股清清淡淡的香气,凉凉爽爽的风吹过一般,烦躁少了很多,慢慢地睡得沉了。
一觉不知道睡到什么时辰,便听见门外有人有节奏地敲门:“主子,主子醒了没有?”
玉韶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李嬷嬷!
马上从床上爬起来,一下拉开门,门外不仅有李嬷嬷,还那个高冷的娃——江南!
看见玉韶华光着脚,李嬷嬷立即进来,责备地说:“快快穿鞋子,一早一晚天都凉了,怎地如此不爱惜身体?”
玉韶华直接扑倒李嬷嬷的怀里不肯出来:“李嬷嬷,李嬷嬷!”
李嬷嬷慈爱地拍着玉韶华后背,江南低头默默地勾唇笑,主子到底是个孩子,真的,很可爱!
李嬷嬷快速地带她进了内室,把鞋子给她穿上,责备地说:“就是我来,也一定要先把衣衫穿整齐,你看看,江南都看见你毫无形象的样子了!”
江南在外面接了一句:“属下不介意!”
李嬷嬷笑骂:“轮到你介意吗?”
给玉韶华绾发,看着她净面,衣衫整齐,便帮着她把床铺叠好。
玉韶华看着李嬷嬷忙忙碌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想了一下,忽然明白了。
昨天她似乎是光脚上床趴着睡着了,可是被子今天是盖的好好的,鞋子也摆得整整齐齐的。
眼光所至,案子上的笔墨纸砚也放整齐了。还有,一叠绘制的图纸和书本也整齐了。
纸篓里!
纸团子,都不见了!
谁这么勤快?她觉得记得没有错,昨天晚上确实很乱,她确实也没有拉被子,光脚睡觉的,中秋的时节,更深露重,还是满凉的,如果她没有盖被子,今天绝壁不会这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李嬷嬷面前!
谁?
心四?不会!
子婴?应该也不会!
是不是他来过了?
她懊恼地想,院子的守卫工作真的太弱了!
昨夜,清风堂后院。
房间里暗黑,空荡,高高的油灯用琉璃罩罩着,上面加了一张草纸,便整个房顶俱是黑色,只有灯下一块亮光,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女子,正是那个肖淑珍。
关怒并没有给她上刑,除了关着她,衣食不曾亏待她。
李嬷嬷拿了一根香在她面前晃了一会子,她便悠悠地醒了过来。
坐起身来,头顶的亮灯照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身边有七八双男人的大脚,她抬头看去,只见人非常高大,各个蒙面,脸上什么也看不清,全部隐藏在灯上的罩纸外。
她感觉前方有人正在看着她,便向前仔细看去,前面有个高高的常见的条案,案子上坐着一个人,玄衣,脸色不明,大概看着有些狰狞可怖!
见她看过来,李嬷嬷便从案子上下来,慢慢地踱到她面前,蹲下来,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肖淑珍看她一脸的麻子,还有一道横过脸的长长的恐怖的刀疤,只觉得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是这张脸实在陌生,便冷冷地说:“贼子,你是霁月小子派来的么?”
“什么霁月小子?你说那个霁月公子?嗤!做什么梦?你以为霁月公子会来救你?省省吧!”李嬷嬷嗤笑一声,“我且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关你何事?你快放我走,否则太子殿下诛你九族!”肖淑珍恶狠狠地说。
“哦,我好害怕,叫我看看这个美人!啧啧,长这么美,这脸要是划了,和我一样会如何呀!”李嬷嬷慢吞吞地拿出一把小刀,在手里把玩着,又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压了几压!
肖淑珍吓得心惊胆战:“你别乱来!”
“那你告诉我你是谁呀!”
“肖淑珍,封邑肖家主的女儿肖淑珍!”肖淑珍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两眼直直地看着李嬷嬷手里的小刀。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天香的女人!”李嬷嬷继续漫不经心地说。
“天……天……天香?你是谁?”肖淑珍厉声说。
“这句话我在问你呀!你到底是谁?”李嬷嬷继续慵懒地问。她仍旧坐在条案上,斜靠着墙,脸色在灯光外显得沉浮不定。
“我不认识,不知道什么天香!”肖淑珍尖利地说,“不认识!”
只见灯摇晃起来,而李嬷嬷慢慢地飘起来,旁边的黑衣人也慢慢地飘起来,肖淑珍脸色煞白地看着那些人漂浮在半空里,她快速地想找到门爬出去,结果找了一大圈,居然,没有门!四面都是一模一样的墙,连窗子也没有!
她尖利地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天香,你想去哪里?我好想你呀!”李嬷嬷的声音阴森透骨,拖着鬼魅一般的声音,凄惨地说,“小姐和姑爷一家死的好惨呀!我死的好惨呀……”
肖淑珍真的是崩溃了:“别叫了,别叫了……”
“把她送到刀山和火海里去吧!”旁边忽地飘过来一个白衣的人,披头散发。
肖淑珍看起来,啊,那不是她家的姑爷吗?
“姑爷,姑爷,救救我!我,我来到太子身边是为了迷惑他……对对,我是迷惑他的!他爹不是杀了姑爷和小姐吗,我便毁了他的八百里江山,叫他大燕灭亡!”肖淑珍,不,天香急急忙忙地叩头说,“我是为了玉家报仇呀!姑爷,你千万饶恕我呀!”
“天香,小公子在哪里?”“姑爷”玉青松问她。
“小公子,小公子……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们和李嬷嬷分开跑了之后,在……出了城,玉斩比我跑得快,我被丢下了……对,小公子跟着玉斩呢!你们找玉斩去吧!”天香急忙地说。
“天香,我好恨!你太毒了……”又一个人影子飘过来。
模模糊糊,那人似是玉斩,天香吓得魂不附体:“玉斩……玉斩,你不要怪我呀,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呀,小公子被我丢了,你找我没有用,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
“玉斩”凄凄惨惨地说:“你为什么要叫人围杀我?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怪我呀,我真的喜欢太子呀,他对我太好了……你快回去吧,不要来找我了,我给你天天上供,最好的供品好不好?我找人做法,给你超度,叫你投胎去好人家好不好?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天香真的是崩溃了!
“玉斩”长长地叹息一声,飘飘淼淼地说:“你把小公子到底弄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害死他了?告诉我他的坟茔,我去找他一起投胎去!”
“我真的不知道,我带他在街上,我看见了太子,太子那么俊美,我一下子就爱上了他……谁知道,我只和太子说了一句话,小公子就不见了……呜呜呜,小公子可能被拐子拐走了!我真的没有害死他,呜呜呜……”
李嬷嬷又问她:“小小姐在哪里?”
“她不是跟着李嬷嬷和暗香走了吗?我真的不知道小小姐哪里去了!这十年里我到处找他们,没有找到,我怂恿太子到处体察民情,就是为了找小小姐和小公子啊,可是都没有找到,真的找不到,小小姐、小公子、李嬷嬷和暗香一个也找不到,找不到……”天香抱着脑袋缩在一角,身体下黄褐色的液体流了一摊!
“玉斩”“桀桀桀桀”地笑得恐怖至极,指着天香怒骂:“你说谎,主子,她在说谎,杀了她!”
“玉青松”沉思似的说:“我现在便把太子杀了!你也不必替玉家报仇了!以后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天香一听,立即大叫:“姑爷,姑爷,求求你,千万不要杀他,他……我以后一定给玉家多多地烧香上供好不好?我求人超度你们,都投胎好人家好不好?千万千万不要杀太子,求求姑爷……”
磕头如捣蒜一般!
李嬷嬷暗自嗤笑,泪水强忍着不要流下来。
她一个手刀把天香打晕过去,几人落下,收了道具。李嬷嬷把天香提出了房子,擦了一把泪,把她捆绑了,堵了嘴,塞进一辆破旧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