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李嬷嬷说了自己的计划,李嬷嬷虽然很心疼,自从几天前和东方昱分手,小主子虽然看似正常,实则强撑,饮食大幅下降,身体一天天差下来了。
离开,见见小四儿,也好!
二十天后,玉韶华、周庸子和李嬷嬷,离开了北疆,赶到叠州的海陵。
叠州地形非常复杂,四周全部是山地,一座座山峰毗邻,连绵不绝。而中央是深深的盆地,这里的地形也许数万年前发生了剧烈的地动造就了如今的地形地貌。
因为之前给心四写了信,心四早早地就在叠州城内候着,玉韶华一进城,他便立即骑马迎接来,引路到叠州置办的院子里。
看见玉韶华清瘦至极的样子,简直分分钟风吹可倒,心四大吃一惊,湛蓝的瞳眸满是心疼,长长的手指捏了捏玉韶华单薄的肩膀,吃惊地说:“你怎么如此清瘦?”
看着李嬷嬷,眼睛里带着探寻。
可惜李嬷嬷万年不变的表情,连一点提示也没有。
心四心疼的要命,连续地说:“北疆实在不适合你,不要再去了!在这边好好养一养。”急忙地问她:“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办!”
玉韶华止住他焦急的身影,示意他坐下,指着周庸子说:“这个是我收的一个小兄弟,北疆乌苏里城的,周庸子!”
又对周庸子说:“庸子,这个是心四师傅,擅长机械设计、工业科技等等,这次带你来,也是看你心灵手巧,比较适合做这个,你以后跟着心四师傅多学。”
周庸子大喜,立即倒头就拜。
心四也不客气,拉起来他说:“你既然是公子认同的弟子,那么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吧,认真学,不懂就问。”
周庸子连连点头。
玉韶华坐下来就想问煤炭开采的事,心四心疼她,只说:“你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去看。一切应该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听了心四的话,玉韶华心立即放下来,心四做事从来务实,一板一眼,这大概是搞技术的人的通性。于是就辞了李嬷嬷,和心四去了街上。
叠州相比北疆,经济发达多了,街道极为宽敞,石板路铺得整整齐齐,街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熙熙攘攘,百姓衣着打扮也比较北疆不知好了多少倍。
心四带着玉韶华直接进了叠州最好的饭店“香满楼”,玉韶华看着招牌上千篇一律的字体,对心四说:“这个估计也是陈川家的分号了!”
心四说:“可不是,要说陈川也是个人才,但凡大一些的城镇几乎都有他的分号,听说陈家的家主已经把陈家家业交给陈川,这人也是人中龙凤,倒能有一番作为。”
外界并不知道陈川父子的真实身份。
俩人说着进了香满楼,心四问玉韶华的忌口,呼啦啦地点了满满一大桌子,玉韶华想说有点奢侈了,太浪费了,但是看见心四急切地给她布菜,湛蓝的眸子含着无尽的心疼,每夹一口菜便问她一句:“怎么样?可还喜欢?”她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四虽然是个西戎人,但是却最知她心,和他在一起是最能敞开心怀,最轻松没有压力。
一餐饭吃了很多,心四边吃边给她讲叠州风土人情,更多地是野史见闻,玉韶华听的津津有味。
吃完饭,心四带领玉韶华慢慢地沿街闲逛,问及北疆经历,玉韶华讲了几个月的经历,心四听闻玉韶华被带进荒漠,又被西戎人挟持等等遭遇,甚至最后的大病一场……听着这些,心四伸手紧紧地握住玉韶华的手,半晌才说了一句:“心四没有保护好你!是心四的错!”
眼圈立即红了。
“都过去了!”玉韶华淡淡地说,“有惊无险!”
心四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沉默不语地走着。
“公子,给你弟弟买一件吧,我的手艺都是祖传的。”街边的摊上摆着一溜的朱钗、木簪等配饰,有木质,有玉质,甚至还有琥珀和珊瑚的配饰,摊贩子看着两个绝色公子从摊前经过,马上讨好地向前兜售。
心四停下来,看看他的摊上的饰品,那摊主看他停下来,立即一个个拿起来,三寸不烂之舌展开,拼命推销:“公子,你看这个玉簪,是我太爷爷那时候雕刻的作为样品招揽生意的,当时刺史大人的公子和我太爷爷商量很久,我太爷爷都没有舍得送他!你看看这块玉佩,龙凤呈祥,是不是很吉利?……还有这个,纯银錾梅,简洁大气!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寓意兄弟情深……”
玉韶华本来对这些饰品没有什么兴趣,她生活特别简单,平时要么一根丝带随便绑扎,要么就是道士髻永远一根简洁的玉簪别着,那根玉簪还是暗香从一个小摊子上花了不到二钱银子买来的,她一别就是十年。
心四抓了一根女簪,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放下了,拿起了一枚男式白玉簪,玉簪极为简洁,玉质还不错,岫玉碧玉,湖水绿,鱼形,质地坚实、温润,细腻而圆融,比较通透,瑕疵全无。看了又看,心四问摊贩:“这个,怎么卖?”
摊贩子竖起大拇指:“公子真是行家,这个可是我们摊上最好的一件了,你弟弟如果用了我这个簪子,必定更加地风华无限。”
“我弟……她本来就风华无限!别废话,多少银子?”心四打断他的吹嘘。
“一百两,一文也不能少了!”摊贩伸出一个指头。
心四不还价,正要掏银票,玉韶华拉住他,手指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地捏了两下,装作无意地说:“四哥,这么贵,还不是喜欢的款式,不要了!”
心四“哦”了一声,放下簪子,冲摊贩点头道谢,和玉韶华转身就走。
“哎别走,别走,便宜一点好不好?九十两,九十两怎么样?”
俩人不理他,继续走。
“八十两,八十两行不行?——回来,公子,有话好商量!”摊贩哪里肯错过这个生意,那两个公子虽然看着很低调,但是那衣服料子和那身气势,看上去必定就是富贵人家,他追上来,在俩人旁边讨好地谄媚地笑着。
心四很客气地说:“我弟……她不喜欢,很抱歉!”
“公子,公子,求求你了,我不是本地人,家里出来都快十年了,就指望着有一点银两回老家,公子你帮帮忙好不好?”摊贩快哭出来了。
“噢?”玉韶华仔细地打量摊贩,只见这人身高不足五尺(一米七不到),非常精干,颧骨高,嘴唇稍后有点突出,感觉总是嘟嘴的模样……
本来他不说玉韶华还以为他是本地人,因为楚州和叠州一带人个子就不高,但是如今看五官模样,玉韶华心里有点疑惑,因为他和记忆里荣国有些地方的人长得很像。
“唉,不瞒你们说,在下名温科,本是荣国越州人,世代经营小商品,开店设摊,什么赚钱做什么,哪里赚钱去哪里!十年前跑这里来,先是兜售鞋袜,后来销售手串珠子等等,原是赚了不少银钱,也娶了媳妇,本想带银两,携妻带子荣归故里,忽一日,有家生铁店要与我合营,我查看那店倒也可靠,隶属于官府,且利润极为诱人,我要求官府作保,亲眼看着太守大印在契约上盖下……
“谁知道进货银两交付后,生铁店开张不到一个月却倒闭了,告官无门,妻离子散……摆这么个摊,想着赚点银子回荣国,但是连续三年赚的银子都不够缴纳回国出境税……”
温科说着眼泪真的流下来,一边用袖子狠狠地擦泪一边扭头说,“不是被逼急了,我也不能用这办法说服公子买我的东西。”
生铁一直是官府控制,普通百姓不能经营,官府垄断,但是利润极为丰厚,怪不得温科会上当!
他不是不精明,而是忽视了官府和朝廷的无耻!
越州人善经营,天下闻名,明明知道温科这眼泪有鳄鱼的成分,但是玉韶华觉得他说的应该基本属实,所以还是决定帮助他了。
但是她有她的打算……
“温科,你回国还缺多少税钱?”玉韶华问他。
“出境税银一千五百两,我现在积攒了一千多两,还差很多!”温科愁眉苦脸地说。
出个国境居然要这么多税银,入境是不是要的更多?关税也太重了!
“你来大燕十多年,才赚这么点啊?”
“哪里啊,当初来大燕开店,我可就赚了十多万两呢!因为想尽快回家,我当时并没有在本地置办家产,一心把现银带回家乡,哪里知道会被官府设计骗去啊!根本没处说理。”
“你原来的店呢?”
“现银被骗后,资金周转不灵,无以为继,只能盘了出去,再有灾民偷盗,孩子生病,所剩无几,妻子是本地人,带儿子回了娘家……银子全部给孩子了!后来只能给别人帮工,有一点点银子,就只够摆个摊……”
越州人精明,但是对老婆孩子极好!玉韶华相信他确实净身出户,一切留给妻子儿女,独自一人背负压力!
“你想过回越州后干什么?”玉韶华问他。
“这个倒也没有想过,但是越州不比大燕,那里上至老人,下至小儿,人人都会经商,遍地都是生意经,总有很多可以做的。即便现在想不起,到了家乡也就有了。”温科说。
“我助你回国,你在荣国帮我做生意可好?不要摆摊,要做就做大的!”玉韶华问他。
“啊?”温科愣愣地看着玉韶华。
“你可以好好想想,我住在前面酒楼,你想好了去找我。”玉韶华拉了心四就转身走。
温科一个愣神,聪明的他立即把手里的那枚簪子塞在心四的怀里,急急地说:“这个簪子送给你们,不要银子,请一定收下。”
心四和玉韶华被他的样子弄得有点愣怔。
温科却理所当然地说:“温科在此地十年,故事讲了五年,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信任温科,甚至懒得驻足,皆以为温科是奸商,骗人同情,公子是第一个为温科打算的,不管我们会不会合作,温科都会一辈子感恩不尽!”
心四掏出一百两银子给他:“簪子我们不白要你的。”
温科使劲摇手,坚决不接:“簪子就当温科孝敬的,这也不是什么大师手艺,摊子上所有物品均是温科自己琢磨着雕刻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多少本钱!”
刚才还说祖传,还说太爷爷雕刻的!
方才讲的故事只怕也是半真半假,眼泪确实也有一部分鳄鱼眼泪罢!
怪不得别人说越州遍地奸商!
心四拿了簪子放在玉韶华手里,摇曳着大红的袍子,附身悄悄地对她说:“收着吧,这个人对着心舞也讲过他的故事,心舞委托心凤的手下帮助查过,他说的基本是事实,十二万两银子确实被官府骗了,不过也是他太贪婪的缘故!
“另外他的家乡,温家就是和官府合作生铁买卖,所以他家族在越州势力真的很大!温家有个女儿是荣国皇帝的一个宠妃,所以荣国那边生铁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但在大燕他就会被骗得一文不名!”
“这么说你和心舞有打算了?”玉韶华心里一动。
“对,心行、心舞和我一起都想着把荣国的生铁给吃下来。”心四严肃地说,“爷看上的不是温科,是生铁!”
玉韶华点头!生铁,铸造武器、农具……各类机械器具的必备材料!
因为生铁是兵器的必备物资,其特殊性,生铁一直是各国朝廷严格管控,民间即便铁匠铺用铁全部是官府登记造册,每一笔生铁去向都严格记录。
心行作为玉韶华的军事大总管,必然对生铁十分向往。
想到这里,玉韶华忽然记起文一白,她对心四说:“小四儿,我在北疆发现一个极品大师,这些生铁交给他必然化腐朽为神奇!创造出绝世好兵器。”
心四“哦”了一声,湛蓝的眼眸里满是好奇:“你哪里又发现一大人才?”
“小四儿,你读过《马说》么?”玉韶华问。
“不曾听说。”心四摇头。
“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玉韶华把《马说》给他背了一遍,心四在天圣大陆跟着玉韶华七年,大燕文化早就学习的七七八八,是以玉韶华背出,他便点头连连。
“华儿便是能发现、赏识、任用人才的伯乐!跟随华儿绝对不会被埋没,而且还会挖掘潜力!”心四长臂一挥,得意地甩一下额前的碎发,张扬的大红袍子,把他映衬的更加的潇洒自如。
玉韶华:“对了,这几天心行和心州会全部去北疆,你这边先弄好,我有一个大计划,等着你这边弄好了,你赶紧跟着我去延宁,那边的东西对我们将来是极为重要的,心四,你的进度影响着整个大陆格局!”
“真的啊?我这么重要啊?!啊哈!”心四傲娇了!
“小四儿,我从来没有这么期盼过你的进度快一点再快一点,我都快等不及了!”玉韶华说。她确实是亟不可待地想看到煤炭和金矿的开采!
心四:“你叫钟离襄做的一堆零件,他都送来了,我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也不敢动,你抽空去指导一下?”
听到长泽的名字,玉韶华一瞬间的恍惚,还是无法忘记,墨黑的眸子垂下来,点点头。
心四不知道情况,她不说,他也不问,只是带着玉韶华买个这买个那,逗着玉韶华开心。
逛街是个累人的活,玉韶华很快就走不动了,心四蹲下,指指宽阔的后背:“来,我背着你。”
玉韶华看着自己这个发小,倒也不客气,直接就爬上去了,心四的后背又宽又厚,他个子很高,趴在他后背上不仅舒服,还视野开阔。
心四:“华儿,你怎么越来越轻了?个儿似乎也长得不够快!”
玉韶华打趣:“我呀,太聪明了,吃的东西都长智慧去了,只长心眼不长个子!”
心四:“现在长身体的时候,这么着不行,个儿长不高,将来头脑也会受影响,营养不够啊。”
“那你带我多找点好吃的,让我开心些,睡眠好了,估计就长肉长个儿了!”
“好,我们说好,你至少要在这里住一个月,一个月我保证你长十斤肉。”心四心里开始列计划。
“嗯,小四儿,你现在给我说说咱们机械作坊的情况好不好?我好久没有看见了。”
“好。我们现在有兵器和战甲作坊十五个,西秦三个,荣国五个,大燕七个,其中西秦官府十之八九兵器、战甲和战车全部是我们生产的;荣国官府兵器我们占五成;大燕兵器只有一成由我们生产,但是农具基本都是我们生产……
“我们在荣国的造纸厂,和荣国五皇子合营,垄断了整个荣国、西秦、蓬莱、大燕甚至南疆整个天生大陆的用量,利润比较富裕,扣除五皇子分去的直接利润,我们每年净赚两仟万两……”
心四一边说,一边背着玉韶华慢吞吞地走着,街上的行人都看着他们,这样两个完美的公子,可不就是一副移动的风景画么!
玉韶华听着他汇报,心里大概地有个数:“嗯,等你这边黑炭开采忙过一段时间,稳定下来,你把黑炭交给心舞去销售,我们开始印刷术!你开办书籍印刷作坊!我们要造木鸢、造热气球……机车作坊……知道啥叫机车吧,就是不用马拉,不用人力,自己会满大街呜呜地跑!”
心四对玉韶华那是一千万个敬服,虽然她说的那些他一个也没有见过,甚至也想象不出来,但只要她说能开办,必定就能开办,而且绝对是举世瞩目的大创造!
对于一个对机械痴迷的孩子来说,心四其实对赚钱不怎么在乎,他需要不断地有新的创造力和思维火花!
他是西戎人,但是他觉得此生遇见玉韶华就是神的旨意!
玉韶华舒服地趴在心四的背上,暖暖的阳光照耀着,软软的初夏的风吹拂着,玉韶华忽然觉得一切那么幸福,她那么想着就说了出来:“小四儿,我觉得现在好幸福!有哥哥背着,有哥哥们心疼着……”
心四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一只手托着她,一只手伸出拍拍她环在他颈部的手,说:“你幸福我们就都幸福!所以要好好地活,快乐地过,我们的未来会越来越好!哥哥们会一只陪伴着你,谁敢欺负你,哥哥们都替你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