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子婴从绳上翻身下来,玉韶华也清醒过来,下了榻,问他:“你一个人去行不行?”
子婴说:“顺利脱身没有问题,只是,江南不在,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万一这是乔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便不好了!”
玉韶华指指包里的几个“暗器”:“万不得已,这些足以自保!”
子婴拿了那些东西,仔细地看了看,他不曾见过这个东西,长泽、江南嘴巴严,必是没有给他讲过,他疑惑地说:“这个东西看不出什么厉害!”
玉韶华便低声地向他保证足以自保。
子婴翻身而去。
玉韶华焦急地等着,自从她随身的机械表给了长泽,她就一直觉得沙漏这个东西以及更夫的打更实在是个不便的计时方法,尤其这个时辰是人的生物钟最为困顿的时候,她脑子有些昏沉,硬撑着不敢睡,在黑暗里,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
忽然她听到门外“噗通”一声倒地的声音,猛地跳下榻,手里握了“暗器”,躲在了门后面,但是半天也没有别的动静。她小心地拉开门一条缝隙,看了一眼外面,简直哭笑不得。
原来,跪了两夜一天的周庸子,昏过去了。
实在是不忍心,她打开门,喊了周兴,叫周兴把周庸子背回卧室去,周兴为难地说:“可是庸子想要……”
“我知道,你总不能看着孩子这么丢命吧!先背回去,醒来再议!”玉韶华说,“其实这个孩子我是喜欢的。”
周兴心里大喜,千恩万谢地给玉韶华鞠躬,背起周庸子就回了他的卧室。
关上门,再没有睡意,一手握着“暗器”,默默地坐在窗子前,看着外面的如水月光,担心着子婴,又想念着长泽。
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月亮已经全部消失,天黒得如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门外轻轻地如同鸽子飞过,接着门就轻轻地被扣响,三长两短,玉韶华立即打开门,子婴进来,玉韶华又赶紧地关门。
子婴进来,拉着玉韶华一直往里面走,把外间门和里间门窗子全部关紧,点了灯,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
玉韶华翻开逐页看去,越看越笑的合不拢嘴!
大约上万亩的地契、几十个店铺、房屋房契地契,还有四千多万两的银票!
发财了,发财了,简直是发的不能再发了!
玉韶华一边翻看,一边笑问:“你是不是把人家家底全部拿来了?”
子婴说:“辛苦跑去,必须要拿个彻底,谁还在那里挑三拣四!顺手把里面所有的东西怀里一揣全拿回来了。”
“哎!你看这个!”玉韶华忽然看见其中夹杂一本册子。
那本册子外封并没有名称,但是里面全部是纸质文件,其中有两张羊皮纸,一个是“镇山大墓藏宝图”,一个是“格里姆沙地藏宝图”!
镇山大墓藏宝图,玉韶华不知道,可是子婴是知道的,他们找了那么多年啊!
他激动地拿着藏宝图,手都有点抖!
玉韶华继续翻看,居然还有一张名为“军阵图”!一整张四尺宣纸折叠而成,玉韶华仔细察看,其中包含的不仅仅是军阵图,还有军事力量分布,整张图计算下来,兵力不下四十万,分布很散,有的在边境,有的在陵墓,有的在一些山区和沿江地带,甚至还有五万是在连城!
玉韶华交给子婴,子婴仔细地看了一会子,点头:“这个应该不是大燕的兵力!”
大燕的兵力大部分在边境,京都外围京畿大营屯兵最多,总体兵力应该远远高于四十万。
不是大燕的兵力,这是谁的兵力?这么大手笔?
玉韶华知晓此事极为重大,不必她多说,子婴自然会着力调查!
“图纸像是偷偷绘制的,并不精致,应该是根据印象拓下来的。”玉韶华说,“子婴,天亮我们立即离开,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文件遗失,乔三虽然纨绔混账,可是如果他知道如此涉及家族灭亡的信件被拿走,他是不会再糊涂掩盖的,乔家会不遗余力、孤注一掷地杀人灭口。”
子婴亦是点头,他拿走东西后,虽然恢复原样,但是不会多久就会被对方发现。
“你再去一趟,放一把火把书房烧了!”玉韶华想了想说,“他们那个房子结构我看过了,木质结构为主。先把主屋给他们放火烧了,调虎离山,再把桐油浇在书房,烧他个干净!”
子婴点头,这个办法比较好。
对方手里四十万兵力啊,必须谨慎。
玉韶华想了想又说:“实在不行,丢一个暗器吧,这个最保险。”
拿出一个,递给子婴,这个是油纸做的,炸后不会留下或者木屑之类的痕迹,即便有人去查,也弄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告诉他使用方法,远远地丢到书房就可以了。
子婴看着手里的油纸包,不知道威力,他决定还是带着火折子,不行就接着放火。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子婴半信半疑地拿了“暗器”再次飞出去,因为乌苏人家和乔府大院不太远,不过一刻钟,玉韶华就听见一声震天的“轰”,熟悉的响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在这个一马平川的乌苏里城响起,那响声震天动地,足以吓醒整个乌苏里城。
响声过后,只半刻鈡,就听见满大街都是脚步声和议论声:“怎么回事?”
“我听见巨大的响雷!”
“好像是东边!”
“乔府,好像是乔府传出的声音!”
……
一片混乱中,子婴一阵风一般轻轻地飘回来。
玉韶华在黑暗中轻轻地问他:“如何?”
子婴两眼在黑暗里熠熠闪光,直接拉住玉韶华的手,激动地小声说:“暗器是你做的吗?”
“嗯!”
“太厉害了!”子婴兴奋地小声说,“只一个,整个书房和挨着的主屋全部化为一片瓦砾,而且自行燃烧起来,我根本没有靠近。”
“好!”
“有你这样的暗器,我们还怕什么?”子婴叹息,“和你在一起越久,我就越不能自拔,怎么办?玉华少?”
玉韶华知道他已经探到她是玉家人,但是名字长泽定然没有告诉他。
低头不语,子婴继续低头看着矮了自己一头多的小人儿,缥缈的语音轻轻慢慢:“你知我身世,便知我名字,洛行云!”
玉韶华说:“我还是喜欢叫你子婴!”
“那你呢?我还是叫你华少么?”洛行云问。
“玉韶华!”玉韶华不想隐瞒,他既问她便直接答。
“玉韶华,玉韶华……呵呵,还真是骗了太多人!我以后便叫你华儿吧。”子婴说,“华妹妹?嗯?”
玉韶华只觉得有些嗓子艰涩,她只好说:“人前你还是唤我华少,单独时你叫我玉韶华便好。”
“不行,这名字叫的实在太拗口了,我要给你取个名字,叫着顺口的……叫……”他走来走去,嘀嘀咕咕,“双瞳翦水,眉目顾盼,睫羽如蝶翼……便叫你翦瞳如何?”
“额,太怪异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玉韶华对小女儿的小名没有什么兴趣,她一世两世都喜欢简单,名字不过是个符号,有一个就够了。
子婴还在纠结起名字的问题,乔家早就是一片混乱。
那一声震天巨响,全府都惊动了,尤其乔老爷,睡得正香,被这震天的响声惊得跳起,光着脚就拉开门:“来人!来人!”
暗卫乔丁急匆匆地在门口候着,一开门立即跪下禀报:“主子,书房毁了!”
“什么?”乔老爷抬头便看见书房旁边的厢房和主屋都大火弥漫起来,木质的机构就着北疆的春风,那叫一个旺盛。
乔丁:“主子,不仅书房毁了,乔甲、乔乙、乔丙全部……没了!”
“啊!”乔老爷完全呆傻了,甲、乙、丙、丁可是他最精锐的四名暗卫,武功在大燕绝对一等一的高手,就这么一瞬间毁了三个?
乔夫人也已穿衣出来,拿着乔老爷的鞋子,蹲下给他穿上,乔老爷立即就跑向书房。
冲天的大火,伴着浓烟滚滚,主屋在火海里噼噼啪啪,书房早已经不见踪影,只看见一地的瓦砾和燃烧的大火!
乔庆和乔锦尚早就喊了府里的所有下人们,尚存的府兵们全部抬水灭火。
“走水了走水了!”呼喊声不绝于耳。
乔老爷满脸的绝望,一屁股跌倒在地:“完了,全完了!”
因为乔三离主院有些距离,虽然他早被吓醒,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事,这会儿,初三早也跑进来,对他说:“三爷,三爷,老爷那边主屋、东厢房、书房全部烧起来了。”
“烧起来了?咝……”他一着急就忘记了伤,想爬起来,疼的倒抽凉气,急问,“什么意思?好端端地怎么会走水了呢?”
“不知道,许是老爷院子里的哪位夫人上厕所不小心烛火。”初三心里不安,但是他不想触霉头,只好继续胡乱地说,“老爷那边夫人五六位,还有庶子庶女,争宠,互相报复对方也有可能的。”
“可是怎么那么大声势?天崩地裂的,到底怎么回事?”乔三急了,“糊涂东西,赶紧过去打探啊!”
初三立马跑出去了。
乔三也是怕自己那封信惹祸,怕信引起子婴愤怒,来乔府放火泄愤,但是即便放火,那么大动静,只怕子婴也跑不了。
子婴是不是被父亲和大哥抓住了?要是抓住他,自己怎么能救出来子婴呢?
乔三,还真是个情种!
乔府鸡飞狗跳了数个时辰,那样大的火如何救?尽管再三地努力,全部的家丁、府兵、明卫暗卫的都抢救,书房、主屋、东西厢房全部化为瓦砾和灰尘,紧挨着的两个跨院也被烧了一半,紧挨着主屋的二夫人房间,因为火太大,二夫人没有救出,活活烧死。参与救火的家丁烧死烧伤四个。
最难受的不是房子,也不是二夫人,是书房里的那些东西,全部的家底,全部的秘密。
乔老爷一下子就倒下了,乔府的府医、乌苏里最有名的郎中全部抢救乔老爷,一整天也没有醒过来。乔锦尚无奈,派人立即去连城,找白家帮忙。
乌苏里城的太守栾江早就亲自带了衙役来到现场,但是晚上火大风大,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近前,那大火呼地过来,随时就能把人卷进火里,只能远远地观看。一部分衙役参与了救火!
整个乔府一片狼藉,泥灰一地,烧得焦黑。
栾江带领衙役们在现场勘察了好久,也没有发现什么人作案的蛛丝马迹,只好拿了当夜值夜的家丁们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说是二夫人生不出儿子,妒忌主母,自己得不到大家都同归于尽,于是趁着乔老爷去大夫人那里过夜,放火烧了书房和主屋。
说起来很是可笑,问及那巨大的响声怎么来的,值夜的说法,是二夫人春年时房间里放了几枚爆竹,没有放完,放火时不小心燃着了。
于是栾江判定“二夫人因嫉恨乔夫人和嫡出子女,蓄意报复,放火烧屋,然而人已畏罪自杀,此事不了了之”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