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洲的池塘挖的风生水起,韩叔鱼带领官兵和漠洲百姓,一口气沿着漠河挖了数百个大池塘。
按照玉韶华绘制的图纸,打夯机制造了十多台,挖塘的挖塘,夯实地基的喊着号子打夯,其他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往池塘里堆雪或者挖缺引流,一片热火朝天。
他派往南方购置的莲藕种芽也都到位了,一水儿的藕头饱满、项芽完整色泽光亮的母藕或充分成熟的子藕,堆积成山。漠洲百姓早就听说是霁月公子建议的种植,一个个心服口服,全部干劲十足,一个月不到的功夫,所有的池塘挖好,夯好,填土,埋藕芽等等都完成了。然后把一些雪化水,慢慢地都引流到池塘里。
五月底前全部种植完毕。
另外玉韶华建议池塘只见的空地免费包给百姓养鸡,鸡仔先由官府提供,约定成鸡七成上交,第二轮鸡仔成鸡,一半上交。韩叔鱼激动不已,几十个鸡场一批就要养两万多只鸡,成鸡就要上交一万五千多只,一年怎么地也要两批吧,三万只鸡,官府收成真的不错,这还只是副业。
在养鸡场第一批小鸡仔也到位的时候,小麦已经颗粒半饱满了。
玉韶华想到了当初在封邑一起大比的沈春方,春天到了,他的地也不知道开垦的如何了。
沈春方的家在北疆的东部,叫做乌苏里,附近一条大河也就顺势唤作乌苏里河,离漠洲城不近,骑马也要四五天的脚程。
玉韶华去见了韩叔鱼,要了一张官府开垦荒地许可书,韩叔鱼立即给办理了,反正北疆人少地多,能开垦荒地简直求之不得,韩叔鱼又感恩玉韶华的支持,后面说不定还要时时地求这她,这大腿必须抱住,所以荒地开垦书上干脆直接写玉韶华开垦多少地,都归玉韶华所有,税赋免五年。
玉韶华大喜!
她为韩叔鱼献计献策,韩叔鱼也给她的开荒一路绿灯!
只要付出就有回报!
玉韶华和子婴、江南商议后,本想留下江南守家,江南不肯,说哪有侍卫不守护自己主子而在家里睡大觉的?子婴更加不肯,他说“你讲过以后都要我守在身边的,怎么能自己走了”?头疼之余,大门一锁,三人一起走。
江南依然是帮助驾车,子婴骑马在旁边随着,美其名曰,护花在旁!
天不冷,子婴要求玉韶华在车上给他继续讲神猴记和三十六计。
三人在路上一边聊天讲故事一边讨论北疆的形势和接下去的大计。玉韶华则重点观察北疆沿路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心里勾画着蓝图。
五天后,三人到了沈春方的家乡乌苏里城。本来觉得前些日子见到的已经算是荒凉了,如今到了乌苏里才知道什么是荒凉和贫穷。沿路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村庄,偶见良地庄稼,呈现一片片绿油油盛景,但是更多的地方是水洼和沼泽地,千里无人烟。
他们走了好久终于才看见一座城池,城墙青砖有些斑驳,高大的城墙门上篆书“乌苏里”三个大字,兵卒城墙上五步一岗地站着,手执长戈,身披战甲。
城墙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建筑,墙面有些破旧,有一些斑斑驳驳的腐朽,但是城门倒也高大坚实,守城的士兵战甲有些破旧,神态有些懒洋洋。
几人进了城,城里街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店铺,街面倒是干净,摆摊设点的偶尔是几个蹲在路边拿着秤杆的农民,脚边放着几把青菜或者几个萝卜。街边偶尔几个卖点心的百姓,张张脸被风吹的裂开,眼神昏暗,看见玉韶华他们慢慢地走过,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们。
他们慢慢地走着,查看客栈,刚刚走到一家叫做乌苏人家的客栈门口,就看见一个中年人极端热情地走出来,恳求一般地对他们说:“客官,住我们家吧,我们家虽然不算是最好的,但是也非常干净,我们绝对不会坑蒙你们,食宿费你们给几个银钱就行。”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看见几个人似乎没有停下的打算,那个中年人几乎要跪下来了,急切地游说,最后真的快要哭出来一般,原来他是这个乌苏人家的掌柜。玉韶华仔细地打量他:中年人,清瘦,干巴,下巴上一撮黑胡,一说话就一翘一翘的特别滑稽,偏偏他又极端地热情,围着玉韶华“公子公子”地叫着,似乎下一刻他们只要不点头他就立即跪下哀求了。
“小可周兴,这是内子周王氏!”掌柜周兴指着一个中年妇女对玉韶华他们介绍,“公子们需要什么就对我们夫妇讲。”
玉韶华点头,周兴和周王氏接了子婴和江南的马缰,赶紧地把马儿拴在后院马槽,喂上,又赶紧地给他们把房间收拾好,拿出新被子铺叠好,垫子还拿到院子里去暴晒。
周王氏则立即去市场购买食材。
玉韶华对着子婴和江南笑着说:“我怎么感觉不是住店,而是走亲戚了?!”
江南沉声曰:“如果主子不喜欢,我们就换地方!”
玉韶华摇头,虽然有点不习惯他们过分的热情,但是对方没有任何恶意,估计这个破旧的地方,也没有外地人来,这店里大概很久没有住过客人了。反正都要住,不想拂了他们的热情。
简单梳洗后,玉韶华委托周兴帮助去乔巴村寻找沈春方,三个人就步行出去逛街。
果然走了不多远,就看见一家比较好的客栈乔家客栈,玉韶华笑着,怪不得周兴急的要哭了,要是玉韶华他们先看到乔家客栈,必不会去乌苏人家,两者高下立见,没有不去乔家的道理。
走过乔家客栈不多远,就看见了一片繁华之地,和街旁矮房相比,这里简直堪比苏州园林,一片水榭之中,座落一个宫殿一般的院子,三层高的建筑,雕梁画栋,层层叠叠,连成一片,大门口巨大的石头瑞兽和石鼓,朱漆打门,金光闪闪的兽环,上面正悬匾额“乔府”。门口台阶数十阶,白色条石干净无尘,接下来出路居然是一条水榭木质小路,架在湖水之上,九曲十八弯,木质的栏杆上雕刻着精致的牡丹花。
木桥之下是清澈的湖水,水中鱼儿嬉戏,不时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乔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在这样贫困的地方有这么一处所在实在是突兀极了。
沿着街继续前行,确实感觉更为热闹繁华了,一片开阔地,有一片精致的围场,远远一处人群挤挤挨挨的,还有放肆的笑声。
子婴和江南护着玉韶华从一个空地挤进去。
看见了此生难以置信的场面!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脑袋硕大,肥胖的脸上长着细长的小眼睛,鼻子圆鼓鼓的嵌在脸中央,嘴唇很厚,玉韶华感觉那是鲜族典型的样貌。他正在做的事情——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瘦瘦弱弱,但是显然模样比较清秀,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被那个高壮的男人压在身下,在……
更诡异的是旁边蹲坐着一些人,有年长的、有年轻的,甚至有孩子,看着,微笑着的有,也有不忍的,也有漠然的,有的在抽旱烟,有的在聊天……唯有那行事的男人身边有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衣衫破旧,满面愁苦,正在和那行事的男人求着什么!
行事的男人两手支撑在榻上,腿岔开在榻两边,一前一后地使劲运动……事毕,后面早就有个小厮恭敬地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那男人站起身,净了手,擦了汗!他转脸看着那个中年人,温声说:“那地,再种一年吧,有什么困难给乔庆讲。”
就为了再种一年地,竟然把亲女送人当街侮辱?不是亲眼所见,简直匪夷所思!
中年男人千恩万谢地行礼打躬,去扶起那个女孩子,女孩子头垂得几乎要窝在衣服里,头发垂落在眼前,掩盖了面孔,两只细瘦的胳膊艰难地从榻上撑起来,男人给她把衣服披上,女孩子踉跄了一下,脚步歪斜地跟着瘦弱男人,俩人一脸愁苦地走了。
那个小厮走上前来,献媚地说:“爷,那个刘昌家的……”
高壮男人,就是那个三爷,威严地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爷没有功夫!”
竟然转身,大踏步冷漠地走了!
玉韶华第一次见到这种震撼的场面,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行事的人,和被辱的人,包括围观的人,都似乎习以为常,大白天,大街上,那男人脸上似乎一点异样也没,还威严的不行,这事儿弄得还挺神圣!
和牲口有什么两样?
无端地想起那些想尽办法邀宠的妃子、美人们!
可是即便是皇上也没有如此不顾脸面,在大街上如牲畜一般!
他们到的,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子婴涨红了脸,一转脸看见玉韶华呆呆的样子,马上火冒三丈,拉了她暴走!
做事儿的人习以为常,他们三个观看的人羞愤难抑,面红耳赤。刚才太过震惊,一时没有反应,居然从头到尾看了个彻底。事实上那人做那事儿明显也只不过半刻鈡不到的时间,子婴自己也还傻掉的状态,根本没有来得及捂上玉韶华的眼睛。
他气得脸红中带绿!
玉韶华以为他是被那个男人弄小女孩子气得,跟着他走出来一段路,江南也跟着,她对子婴说:“子婴,不要生气了,停下,手被你握得很疼,撒手哦!”
“以后这样的事要躲开!不准看!”子婴气急了,这人怎么回事,这样的事不是要赶紧地回避吗?还站在那里看这么久?!
“知道了!”玉韶华也是极度地羞窘,子婴一个少年都这么羞惭,她一个假小子,怎么可能不郁闷!
大街上,无法不震惊,不能接受,简直,太恶心了!
“你不是很聪明吗?这种事自己不知道赶紧躲开吗?”气得恨不得打人,责备的话毫不掩饰,“江南,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
子婴气得脸墨黑,拉着玉韶华就回客栈:“什么也不看了,回去!”
“子婴,正因为出了这些怪异的问题,所以我们更要好好到处看看,问题到底有多少!”玉韶华耐心地对子婴劝说。
子婴转了身,看着她,嗤笑了一声,眼睛邪邪的,他的相貌那么出挑,眉毛眼睛都显得活色生香,现在不说话,那股子邪邪的漫不经心惑人心底。
玉韶华看着他,拉拉他的衣袖劝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要生气了,我们办正事要紧不是吗?”
“我们的正事?切!”他忽然笑了,“你多大?你是谁?管的了吗?救得了那么多吗?你以为你是谁?这个天下烂掉了,关、我、何、事!”
他转身就走。
玉韶华只好叫江南打听一下那个男人是谁,自己赶紧地跟上子婴,他腿太长,又是气愤,走的极快,玉韶华在他后面一路拼命追,跑得气喘吁吁!
这个世界上总是不缺少作死的!——玉韶华正追的辛苦,忽然前面就五六个人挡住了两个人的去路,子婴站住了,玉韶华一个脚刹不住,一头撞上子婴的后背,子婴打了个趔趄,没有倒,随即站定了,看着面前的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哈哈大笑!
领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大概是个什么少爷之类的,看着玉韶华一头撞在子婴的背上,俩人差点都倒的样子,笑得唾沫乱飞:“哈哈,小样儿,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扮小夫妻啊?哟,还是俩美人呢!”
子婴一瞬间就全身冷硬起来,伸手把玉韶华拢在身侧,宽大的袖子把她的脸也掩盖起来。往旁边一转,就想绕过他们走过去。
“别走啊!啧啧啧,这模样,小爷喜欢的很,走,跟爷吃饭喝酒去。”伸手就去拉子婴。
子婴早就一肚子气,但是也不想惹事,毕竟他们的事一件还模样办,看他伸手过来,仍然是躲了一下,沉声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请阁下让开。”
没有想到,六个少年围得更起劲了,一边围着,一边还“嗷嗷”地喊着,似乎极为兴奋,其中一个高胖的小眼睛男子,还对旁边一个小厮模样的说:“愣子,去,喊乔三爷来,说这里有两个极好火辣的美人!”
愣子“好咧”一声,撒丫子就跑了。
被六个少年围住,子婴也不躲了,但是依然把宽大的袖子罩着玉韶华的脸,玉韶华比他矮了好多,尽管这半年开始抽条长个,她也只有一米六的样子,在一米八以上的子婴身边勉强到他肩膀,现在被他护在袖子下,倒也严实,看不见那些人,他们也看不见玉韶华的脸。
一刻钟的时间,就听见有人喊:“让开,让开!”
只见数十名家丁拥着一个锦衣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年纪不足三十岁,一身大红直裾绸缎长袍,绣着精致的玄文,交领和袖口黄底,黄色丝线勾勒精美福字纹,此人生的倒也高大健壮,肥头大耳,和那个街上宣淫的男人倒有几分相似,只是眼底虚浮,年轻一点而已。
几名少年立即给他然开一个空,讨好地指着子婴和玉韶华给那个人说:“三爷,你看这俩美人不错吧?!”
乔三爷早就远远地看见子婴那张人神共愤的精美俊脸,脸上漾出的笑几乎流淌一大街了,他近前来,对着子婴很客气地拱手见礼,并且将随身的玉佩解下来伸手递向子婴:“小公子可愿意随乔三酒楼一叙?”
家丁们早就看见自己家爷心里猫爪一眼的痒痒劲儿,所以一水地上前,满脸腆着笑接了乔三爷的玉佩,双手给子婴奉上。
子婴不看玉佩,更不接,只是语气凉凉地说:“乔三爷客气了,我们还有事,不劳烦乔爷了!”
乔三爷也不恼:“哦,原来有事啊?小公子是住店还是串亲戚?还是只路过?可曾用膳?”
子婴说:“小住几日,不劳烦乔少爷!”
拥着玉韶华就想绕过去。
乔三爷怎么肯?他早就示意下面的人堵住了路,脸色也阴沉下来:“这么说,公子不给乔三面子了?”
“给面子如何?不给面子又如何?我与乔三爷无亲无故,素不相识,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在乌苏里没有人不给乔某面子!”乔三爷阴沉地说,“不过一起吃顿酒,公子推三阻四,意欲何为?”
“乔三爷强人所难意欲何为?”
“不为什么,只想邀请公子去府上做客而已。”
“不去!”子婴怒了。
“当真不去?”
“不去!”
“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叫这位公子知道违逆三爷的下场。”乔三爷好整以暇地在家丁放下的圈椅上坐下,抽把扇子“唰”地打开,闭目养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