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过,子时来临。
晟王府终于慢慢的安静下来,一切喧嚣都归于夜的宁静。
一道尖锐的男声打破了这份静谧。
“快……快救火。”
不知从何起从何时起的火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就像是春天里一个个破土而出的生命一样,来势汹汹锐不可当,让本来黑暗的夜提前迎接到了光明,变得炽热而又呛眼。
让刚刚安静下来的王府瞬间又炸了锅。
尖叫声、呐喊声,催促声、喘息声、浇水声、奔跑声,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嘈杂而又震耳。
火光冲天中,被吵醒的李重晟晕晕乎乎的醒过来,恍恍惚惚中听到外面下人的一句“失火了”瞬间清醒,来不及穿外衣披了一件衣服踏拉着鞋就跑了出来。
看着漫天的火光,李重晟心急如焚,大喊着,“哪里?哪里着火了?”
下人们此刻都忙着灭火,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停下来回答李重晟一句。
李重晟抓住一个打水的下人,瞪着眼睛,厉声问道,“哪里?你说是哪里着火了?”
下人被这个样子的李重晟吓到了,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是……是东厢房。”
“锦宁,”
“锦宁。”
李重晟心里一下子空白了,慌的像是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只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救……救人。
快点救人!
“殿……”下人看到似乎愣住的李重晟,准备出言叫他。
“啪”的一声,下人手里的水桶被李重晟抢了过来溅出了一大片的水。
“殿下……”
下人的喊声还没发出口,就见李重晟举起水桶。
一桶水,从头浇到了脚。
深井打上来的水,冰的厉害,浇在身上从头发丝凉到了脚趾头,李重晟仗着自己身子底子强壮以为受的住,却还是打了两个冷颤。
李重晟顾不上钻心的寒冷,紧握着拳头,飞快的朝着东厢房跑去。
快速的奔跑带起凌冽的冬风刮在李重晟身上,冻的他的牙齿上下打颤,双颊通红、涕泗横流。
可是心里却有了方向。
他咬着牙,即使冻的瑟瑟发抖,五指已经分不开,他还是疯了似的朝着东厢房跑去。
因为他心里有一个信念在为他加油打气。
等着我,等着我。
一定要等我,
锦宁。
一路狂奔,总算是跑到了东厢房,原先温馨的小院子在巨大火光的包围下岌岌可危,周围的下人一桶一桶水扑下去,火势依旧是无法无天的扩大着。
李重晟一眼就看到了正哭天抹泪、捶胸顿足的朝露。
灰头土脸的朝露一看就是刚逃出来,李重晟看到她身边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但还是怀着一点希望,焦急地拉着朝露刻不容缓地询问道,“锦宁呢?锦宁在哪儿?”
朝露道,“小姐,小姐……还在里面。”
!
话音刚落,李重晟已经跑了进去。
“殿下!”
“王爷!”
“王爷!”
引得众人惊呼,奈何李重晟跑的实在是太快了,拦也拦不住。
火势实在是太大了,李重晟走进来以后被浓烟呛的睁不开眼睛,捂着口鼻,还是忍不住大口咳嗽着。
可他不敢停下,寻找着心中人儿的下落。
着了火的木头砸落在李重晟的肩头、背上、面前,白色的内服染上了一大片灰色,歪歪扭扭地扎着一个髻,好几缕头发散乱着,让他的脚步越发焦急起来。
慌乱地翻找着,大声喊着那人儿的名字。
“锦宁”
“锦宁,你在哪儿?”
突然,远远的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
“阿庸!”李重晟定睛一看,躲开即将落在身上的落木,赶紧跑了过去。
抱着小小的人儿,拼命摇晃着,“阿庸,阿庸醒醒”
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捂住阿庸的口鼻,难得的用温柔的语气对怀里的人儿道,“阿庸,乖,快醒醒。”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房顶上一根木头结结实实落在了李重晟的背上。
李重晟一手护着阿庸,一手推开滚落的木头。
这个时候,阿庸睁开了微弱的眼睛,李重晟欣喜地问道,“姐姐呢?姐姐在哪儿?”
阿庸恍惚地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李重晟以为阿庸没听清楚自己在问什么,又问了一遍,“你在好好想想,姐姐和你在一起的,我找到你了,她呢?她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
李重晟见得不出想要的答案,心灰之下只能一边小心护着怀里的阿庸,一边焦急地寻找锦宁的下落。
火越来越大,灼热的火苗烧的李重晟汗如雨下,一手挡着眼睛一手搂着阿庸,眯着眼睛搜寻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在哪儿啊!”
“锦宁,你在哪儿!”
李重晟歇斯底里地呐喊着,发了疯似的直接用手去推那些焚的火热的东西。
“殿下!”
“殿下,在这里,快来。”
白术带着人赶到,一把抓住了已经疯魔了的李重晟。
白术握着李重晟的手腕,大声喊着,“殿下,快随属下出去吧,这房子要看就要塌了。”
李重晟面上却逐渐冷静下来,眼底带着痛不欲生之后的决绝,一把甩开了白术的手,嘴里一遍遍地呢喃着锦宁的名字。
白术压下心里的悲痛,再次拉住李重晟,加大手上的力度急切地道,“殿下,别再找了,要不然真的出不去了。”
李重晟置若罔闻,只是把阿庸塞在白术怀里,转头继续在火堆中翻动着。
“殿下!”
“殿下!”
白术抱好阿庸,跺着脚连叫了好几声李重晟。
实在是别无他法,白术和其他几个交换了个眼神。
四五个大汉将李重晟围住,趁他不注意抬起他就往外面走。
李重晟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了。
要再去寻找的时候,掉落下来内卧的门上印着一个灰色的手印。
一看就是人拍打门求救的时候留下的。
门从外面锁死了!
那个手印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锦宁。
李重晟一下子凝住了,他的步伐缓慢迟钝的像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
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恐惧一下子袭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即使在四面火光笼罩中,他自然感受到了奔跑时的寒冷。
几个人趁着李重晟发呆的这个空隙,一齐上来抓住了李重晟,这才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