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互换了庚帖、排了八字,昭和又送来了数不胜数的聘礼之后,顾景文和紫涵的婚礼和归期在一片赞誉声中提到了九月初二的日程。
得知这一消息的紫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很平常很安静,似乎是别人的事一样。只是看着满盒的钗环首饰,再看看镜中每日都被打扮的红颜朱唇的自己,忍不住抬手去摸了摸头发上的朱翠,晶莹剔透、细腻顺滑。可是妇人高盘的头发,盛装的容颜却不是给最想让她看到的那个人,心里的凄楚和哀然谁能体会的到呢?
在紫涵的手还没放下的时候,顾景文就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笑嘻嘻地看着镜中的新娘,“真美啊,要是穿上了嫁衣、戴上凤冠、披上霞帔,就真的是九天玄女一般的人物了。”
说话间顾景文的手轻轻的附上了新娘子的面颊,口鼻之间炙热的吐纳打在她的耳垂上,让刚刚还凄苦的氛围瞬间升温起来。
“啪”紫涵一巴掌打开了顾景文的手,因为用的力气过大,白皙的手指上出现了丝丝红晕。斜了一眼顾景文,秀眉一横,本来千娇百媚的女子多了几分刻薄和尖锐,毫不客气地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对于紫涵的行为顾景文一点也不恼火,反而弓着身子挡在紫涵和铜镜面前,调笑地看着紫涵,眼底不知是戏谑多一点还是情深多一点,“呵,我来我的娘子屋里有什么不对吗?”
紫涵将手中的合欢花状的珠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眼睛狠辣地瞪着顾景文,“顾景文!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你我还未成大礼,谁是你的娘子啊?”
一直以来都是嘻嘻笑笑的男子这个时候忽然凝住了表情,面上是从没见过的认真和郑重,眼眸中流动的是与他周身从来都不想符合的深情和痴恋,还有终于得偿所愿的期待和隐忍。他的声音终于不再是上扬的轻浮调子,变得低沉而深厚,像是陈年的老酒,悠长而又连绵,“你,从来都是你,只能是你,我只要是你。”
看着顾景文如此深情的样子,紫涵愣住了,呆呆地注视着印象中明明滥情玩弄的此刻却透露着镂骨铭心的情爱和仿佛默默守护期待多年的眼神。
对于面前人呆滞惊讶的眼神,“呵,”顾景文轻笑一声,在眼睛里似乎有泪水涌现的时候迅速转头拿起桌子上的合欢花珠钗,再转头眼眸变得平和而安宁,轻轻抚了抚紫涵的头发,嘴角浅笑,温和而又儒雅,像是所有的温情少年郎一样,动作轻盈的像是在碰一件珍贵的不能再珍贵的宝物,生怕一不小心弄丑了他心爱姑娘的头发。
伴随着轻轻落在头上的珠环,还有一句话飘入紫涵的耳中,“今日我为娘子戴上合欢花,愿吾妻以后能和乐美满、康乐一生。”
面对一个相貌出众的男子亲昵情深的举动,任何一个女子都做不到淡然置之。紫涵也不例外。
况且,她除了触动和喜悦,还有难以置信的意外和震惊。
她以为,他只是玩玩,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她甚至还想过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报复自己,等着回国后狠狠地欺负回来。
她有无数的想法,但唯独没想到的是……
这场和亲,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儿戏,不是政治筹码,而是心之所向、满心期待。
“我……”
不等紫涵说话,顾景文笑了笑,虽然已经恢复了狡黠游戏的态度,可是模仿痕迹太重让人一眼就能看穿,他挥了挥衣袖,一转身握住紫涵的肩头反客为主,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娘子~喽。”
娘子二字故意拉长。果然有些称呼一说出口,就再不愿意改了。
看着顾景文远去的背影,紫涵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诧异中走出来,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头上的合欢花,眼底的情绪从讶然、思索、怀疑到坚定以及宛若新生之后释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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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晟王府。
由于紫涵公主的婚事近在眉梢,李重晟他们总算是可以忙里偷闲,跟着沾沾光。
不用处理政务,身上最近不仅越发软了,反而还易发冷,锦宁便锁在屋子里不出门,厚厚的裹了一床棉被还是觉得身上冷,不住的发抖。
朝露把暖手的手炉放在锦宁手里,担忧地看着她道,“小姐~要不还是让王爷请大夫再来看看吧。”
这个样子怎么能成呢。
“算了吧,别麻烦他了,好不容易休息几日。”锦宁裹了裹身上的被子,两手搂着手炉,“再说,大夫也瞧不出个什么,我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连带着太医之外,锦宁前前后后也看了不少大夫,除了说奇怪之外别无他词,何必再走这么一趟。
这时候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冲着床上的锦宁拜了拜,又和朝露行了平礼。
“怎么了?”因为身上发冷,连带着锦宁的声音有些虚弱。
丫鬟道,“奥,王爷要姑娘把送紫涵公主的贺礼拿来,他到时候一起送进宫。”
“好。”锦宁点了点头,示意朝露把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丫鬟拿着东西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朝露道,“小姐~紫涵公主能认出来吗?”
“放心吧。”毕竟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姐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锦宁闭上了疲惫的眼睛,脑子有些混乱,睡意席卷而来,道,“朝露,我有点困了。”
朝露看着外边明晃晃的大太阳和屋里昏闷的气氛完全不同,心里的担忧越来越重,“可是小姐,现在还不到巳时。”
锦宁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前些日子是强打着精神和李重晟他们一起讨论问题,如今一得了空更觉得困的厉害,脑袋像是灌了水泥一样一团糟,只想着赶紧躺下,“可能是这几日有些累了吧,总觉得困。”
“那小姐先睡觉吧,”朝露接过锦宁手里的手炉,再转身锦宁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朝露手忙脚乱地扶着她躺好,掖好了被子。
看着锦宁苍白的脸色,不行,还是得请王爷来一趟。
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和身后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朝露不好意思地小声道,“王……王爷”
李重晟并没有理会朝露,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床上的锦宁,“她怎么了?”
朝露看着锦宁没有任何血色的脸色,急得都快掉下眼泪来了,现在看到李重晟,恨不得一股脑把情况都告诉他,“秉王爷,小姐她这几日总是犯困,身上发冷,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用手炉了,有时候晚上梦魇连连,常常半夜惊醒,可是醒来之后连话也说不清楚。”
李重晟眼睫动了动,眼里明显多了几分焦急,坐在床边看着锦宁安静的睡颜,沉声道,“怎么不早和我说?”
朝露心疼地看了一眼锦宁,秋眸含泪,“小姐不让,她怕王爷担心。所以每次出门都会让奴婢用胭脂把脸上的憔悴遮起来。”
李重晟没说话,只是脸色又沉了几分。他本来长相就属于那种深沉的,现在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阴郁和气结。
他盯着锦宁看了许久,终于开口对一旁的朝露道,“你先出去吧。”
“是。”朝露看了一眼锦宁,退了出去。
李重晟紧锁着眉头,一直盯着锦宁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本来就浓密的眉毛紧紧簇在一起,眼底有气愤、担忧、心疼、自责。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停了片刻,最终握住了锦宁冰凉的手。
这样凉,自己也太不细心了。早该发现她身体不适的。
锦宁虽然睡得很沉,但还是能够感受到一只宽厚的大手不断向自己传来温暖。就像记忆里面自己失去至亲时那抹熟悉的温暖一样。很安心很舒适。如同自己心里面一直渴求的和煦的光。静悄悄的守护着着自己。
许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锦宁的眉头蹙了蹙,嘴里发出了轻轻的呢喃声。
手心里的那抹温柔似乎又攥得紧了一些,一字一句地落在她的耳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这句话好像有特殊的魔力,让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安全感,所有的恐惧害怕都被击散了,终于舒展眉颜,熟熟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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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焦急地喘着粗气几乎是飞奔跑到连着给自己下了三道急令的李重晟身边的,“殿下,您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啊?”
“和我去一趟祁蒙山。”
“啊?”白术顿时大眼瞪小眼,本来以为遇到了什么要命的大事呢,结果就是去一趟山里?
李重晟并没有理会白术的惊诧,眉下是刻不容缓的急切,“请晏老来。”
白术道,“可是,晏老他老人家本来就是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没准他早就不在祁蒙山了,我们去了也找不到啊。”
李重晟瞪了一眼白术,后者立马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就和一位布衣老者还有一个风流公子打了个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