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他奔波多日仅仅是为了寻找江离他们的下落,但凡打听到一点的消息他都会亲自前往。
一是答应了锦宁,他自然会全心对待,二是他担心一点点意外的发生,毕竟他不忍心再让锦宁受任何一个打击了。
至于另外两件事,李重晟都办的得心应手,简直是不会吹灰之力就办好了。
只是他躲在另一间屋子,目睹了萧然接到信件的全过程。
把锦宁带回府里的那天,李重晟得知萧然大闹公子府,并且连着砍杀了守卫十余人的消息。
心情由一开始的难以置信,转为惊恐,又最终化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隐带着怒气的情绪。
事实上,皇上对于萧然的这种做法一点也不愤怒,虽然他表现的极为的震怒,打翻了茶盏,桌子拍的震天响。可是他心里却是忍不住的窃喜: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处罚萧然了。
所以原本暗中私下进行的软禁变成了浩浩荡荡的硬禁。
不仅把萧然局限在一个院子里,不准任何人探视,收缴了所有的刀刃尖锐器皿,就连一日三餐都是外面做好了端进去在别人的监督下进行。
萧然至始至终都低着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完全没有那天杀人的阴狠和毒辣,他就像一个布偶人一样那么呆坐着。
直到守卫将门锁住满院子阳光的即将消失那一刻,萧然突然发疯似的跑了出去,抓着守卫的手,半跪着摇着头情绪激动的大声喊道,“我不反抗了,我什么都不做了,真的,什么都不做了,别再这样折磨我了,求求你们了,别这么对我了。”
他的眼睛红通通的,泪水在里面强压着,五官都因为情绪的巨大起伏而变大了,一只手抵着铁门,整个人在微微颤抖,因为这么久的压抑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足,可是力气却大的吓人。
那守卫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动了恻隐之心,耐着性子安慰道,“萧公子,您赶紧回去吧,别再给自己找罪受了。”
萧然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情绪由激动变为崩溃,他大力的拍打着铁门,大声叫嚷着,脖子上为此布满了张牙舞爪的粗筋,“锦宁到底在哪儿啊,她在哪里?!”
最后他似乎失去了力气,跌坐在地上,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一声声带着哭腔的低吼,“她到底在那里?在哪儿?”
这个少年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绷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土地上,右手拖着地,五指慢慢并拢,指腹被尖锐的石子硌的发红,指甲里满是土灰,他的声音哀怨而悲闵,就像是午夜幽魂发出的空灵而又忧伤的哀嚎,“没办法,我找不到,怎么办?”
可到底谁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办呢?
李重晟心中也很是感慨,一个曾经那么侠义心肠的少年怎么变成了一个大开杀戒的暴戾之徒。
从前是他小看了他,以为他对锦宁不过是少年郎爱慕俏佳人,如今看来,这份感情远比他想象的要重的多。
这也是李重晟最纠结的一点,按理来说,这事不该瞒着锦宁,怎么说也是为她出头的,他没有理由瞒着她。
可是内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对他说,不要说,不早说。私心在身体里作祟,跳动着左右着他的心阻止着他的张嘴。
所以,锦宁把信交给他的时候。
他心里竟然衍生出一种很奇怪的嫉妒感。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他们两个这么有默契,一个为了她不惜以命相博,一个深知他的为人第一时间通知。
这是不是话本上所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重晟拿着这封信的时候,只觉得烫手得很碍眼的很,可是他还是接下了。
无论如何,她的心意他总是想着达成。
在拿到那封信的时候,木桩似的萧然眼神一亮,像是被人施了法压了魂一样,先是惊讶震惊到快哭了,后又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喜悦般的笑容,发出了“嘿嘿”的声音。
像久久不中的秀才终于如愿以偿考中状元一样,敬畏而又兴奋地把信贴在自己的胸口,有些难以置信的喜悦。
他记得锦宁的习惯,她喜欢用这种质地粗粗的有些摩手的纸。更何况,除了锦宁,他也想不出还有谁会给他带信。
这边,李重晟的脸瞬间就黑了,愤怒的甩了一下袖子,五指用力的攥着指尖周围居然有些泛白。
萧然十分小心地打开了信,平铺开纸张,来不及坐下,就这样边走边读,嘴角始终带着微笑,眼睛中闪着奕奕的光,那一刻好像又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从前。
阿然,我已脱险,不必担忧。逢此大变,身心俱疲,是以以笔代人,慰幼时竹马情意。切不可莽撞行事,剑走偏锋。
前路漫长艰阻,还望珍重。
锦宁的信写的极简,甚至不能称之为信,只是一张平安的纸条。
可是对于萧然来说已经足够,他握着纸条的手还在发抖,连着读了两边心里才敢相信这个事实。
这些天的煎熬痛苦真的把他的心摧残的不像样子,直到接到了这封信,他的心不仅完完整整的补了回来,还平白添了许多。
萧然把信再次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闭着眼睛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小声地道,“还好,我不是一个人了。”
他的嘴角于苦涩之中泛起了一点甜蜜。
看到这一幕的李重晟,再也忍不住了,体内好像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却又不知该怎么发出来。
黑青着脸一下跃上了马,握着马的缰绳,两腿一夹,右腿一蹬,大喊一声,“架”。
骑着骏马,一路狂奔,“哒哒”的马蹄声在安静的林间小道上格外的刺耳。
李重晟连跑了一个多时辰,顶着一张黑脸回到了府里。
下人们都低着头不敢多问,生怕惹祸上身,让这位王爷一气之下那自己开刀,都躲得远远的,夹着尾巴做人。
白术在后面紧赶慢赶,“殿下,殿下”的叫了半天,也没让李重晟停下来,半个时辰之后才回到了府上。
刚好李重晟气呼呼的从东厢房出来了。
白术想上去说话,还没走近就被李重晟的脸色给吓退了。
直到看到朝露出来,才抓着问道,“怎么回事啊?殿下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朝露看到白术空荡荡的左臂,眼神凄苦,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心疼和难过。
白术也看出了朝露的心思,打着哈哈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哎,不过是左臂而已,又不影响拿剑骑马,你赶紧跟我说说殿下是怎么回事?”
朝露听了以后,心里更是缴着疼,却也不愿对外流露出来,她怕触动白术心里的悲伤,只得说起了刚刚的事情。
原来李重晟一气之下跑到了东厢房。
可那个时候,锦宁已经睡下了。朝露敲了敲窗户,里面随即穿来了锦宁懒懒干哑却又忧虑的声音,“是江离有消息了吗?”
朝露异样的看了一眼李重晟,果然,他气得扭头就走,朝露还来不及为自家主子辩解几句呢,那背影就以她提起裙子跑都追不上的速度快步离开了。
白术听了觉得发笑,殿下那么一个铁打的冰人,如今也铁树开花了,忍俊不已的道。“所以?这……这是吃醋了。”
朝露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笑容,“看来是。”
李重晟走的速度很快,再加上他今天一天的奔波,尤其是回来时候发泄式的骑马,让他的腰酸痛不已,所以最后出来东厢房的样子就是一手扶着腰,一手握着拳,顶着一张超级无敌的大臭脸。
也怨不得下面的人会想歪。谁会知道自己王爷才是那个吃醋的小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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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宁三人来到了清歌的家。一个纯朴的市井小院。
清歌的男人此刻并不在家中,环顾四周确定安全以后,清歌轻轻推开门,三人进去之后,又小心地用一根很粗的木板顶着。
锦宁一进院子就着急的找江离的他们下落。
清歌轻声道,“在屋里。”
锦宁快两人一步走到屋里,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跪在床前。
不是江离还有谁。
可能是从小教养的问题,江离干什么都是挺直的脊背,高扬着头颅,一举一动都是谦谦君子的典范,加上与生俱来的一股飘然之气,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仿佛即将驾云登仙的天人之感。
可是如今,他的背依然挺直,却多了凝重和抑郁,还有只通过背影就能感受到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的伤痛。
其实,江离和锦宁有着同样一股淡然清幽的气质,不同的是江离是不被世事沾染的凌然飘渺,锦宁也是阅尽人生繁华之后的通透淡雅。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共同之处,锦宁对江离有一种知己好友的情感。
所以,她能够感受的到江离的悲伤有多恸。
锦宁站在门前不敢上前,不敢面对这样的局面。
她颤抖着叫了一声,“江离。”
江离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身子颤了一下,依旧维持着原样。
过了一会儿,只听江离悠悠地开口,像是对锦宁说,又像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