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清可座,但千曼却是坚持站着,想着此事与千曼也无关,唐善清就让她出去守着了。
屋内,只剩了两人。
明亮的屋子里,点着檀香,让人闻着心情平和。
唐善清看着那黑纱,心思这这背后有着怎样的一张脸。
“公主殿下。”月空师太等到千曼离去,一个转身,跪了下来。
唐善清眼明手快,赶忙上前托起:“主持这是做什么。”
“公主殿下千金之躯不远万里来到妙风庵,老尼身为妙风庵主持,自然是要拜见的。”月空师太一接触到唐善清的双手,如闪电一般的退后了两步。
“主持的声音听着与慧空师傅也差不了几分,怎的自称了老尼。”唐善清呵呵一笑,本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却不想弄巧成拙的让气氛更加的尴尬。
月空师太站在屋子里的一角,仿佛刻意与唐善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主持,此番,是御医院的院长让我来寻你的。”唐善清看着远远站在一角的月空师太,再次表明了来意。
本想月空师太这下该是说出院长大人所说的所谓秘密了,却不想月空师太站在一旁发起了呆。
唐善清只能等着,自己已经表明了来意,月空师太应该不会再隐藏。
“哎………………”一声长叹,是月空师太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想不到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唐善清一愣,这还与自己有关?
“月空师太,还请上前来说话。”隔着这么一段的距离,唐善清也无法看到角落里月空师太的动作,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月空师太应该不简单。
月空师太并未将她的话听在耳中,她像是陷入了沉思,久久才张口说了一两句话:“这么多年了………………”
唐善清云里雾里好生迷惑,这月空师太左一句右一句不搭调的,还真是让人听不懂猜不透。
“主持。”
她很是心急,心急着能早一点听到所谓的秘密。
“你要听的,我告诉你。”
终于,在一声长叹一阵沉默之后,月空师太给了凌茗瑾这么一句话。
唐善清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是院长让你来找我的?”
不过月空师太一张嘴,又是来了一句废话。
唐善清点了点头,认真的听了起来。
“这么多年了,你也是该知道了,在我说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说着,一直站在角楼的月空师太迈出了脚步。
明亮的阳光,穿不透月空师太面前那层黑纱的黑暗。
唐善清看着越来越近的月空师太,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主持请说。”
“今日听到的这些,你不能告诉第三人知晓,这你可能做到?”走到唐善清一旁,月空师太坐了下来。
唐善清又是点了点头道:“可以,主持请说。”
“这件事,要从二十五年前说起。二十五年前,我还是如你这般的年纪。”
唐善清正了正身子,认真的听着。
月空师太说的,是一个让唐善清瞠目结舌无法相信的故事。
在她的认知中,有些人是已经死了的,有些故事是被已经被定局的,但她未想到,今日她听到了全然不一样的版本。
若是金硕公主在世听到这些,也不知她该如何相信。
她不信,不信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居然依旧活在世上。
“别说是你不信,除了知晓这件事情的几个人,没有人会相信。”
不错,当年他们设下的一个迷局,骗了无数人。
现在就算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也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先皇后的棺木,而今还在皇陵之中。
皇后没死?金硕公主的母后没死?这是多可笑的事情。
唐善清不信,金硕公主都已经死了,皇后却还活着,命运弄人么?想死的人死不了,不想死的人却已经死了。
“我是你的母后,是丰城的打渔女,不过现在,我是妙风庵的主持。”月空师太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好像方才那个曲折而让人感伤的凄凉故事与她无关。
唐善清连连摇头却步不敢相信。
“此事,院长也知道?”
“是他让你来的,他自然知道,我活在这世上已是不该,此后只想在这山中过完余生,外界如何大靖如何,已经与我无关了。”说着,月空师太微微低头双手合十。
“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唐善清咬着紧抿的嘴唇看着月空师太脸上的那一层黑纱,她想,若是容貌与皇宫里的画像一致,她就信了。
月空师太抬头的动作滞了一滞。
一声长叹,她呆了许久。
“你看不到我的摸样,我决意到山中来,自然就不会让别人再看到我的容貌。”
月空师太就是皇后,唐善清怎么可能相信,这是她本年度听到最好笑的笑话。
“你不能不信。”月空师太站起了身。
“可我不觉得你会是我的母后。”唐善清确实没在月空师太的身上感受到半点的母爱,不管是怎样冷血的女人,与自己的女儿分别了数十载,怎会这般冷静?
“老尼法号月空,怎会是金硕公主的母后。”月空师太回头,那顶黑纱小帽随之摆动。
“不管你是还是不是,让我看看你的脸。”
月空师太一怔,缓缓说道:“看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我不信,就要看。”说着,唐善清一个箭步,伸手就去抓月空师太脸上的黑纱。
她不信,语与其要让相信皇后未死出家遁入空门,还不如让她相信这本就是院长皇上为了欺骗她而编织的一个谎言。
月空师太未动,她站在原地,任由唐善清的手,扯去她脸上的黑纱。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唐善清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张脸……………………
这张脸,十分可怖,与皇宫里挂着的那副皇后的画像半点不符。
这张脸,就像是被强硫酸泼过一般,皮肉已经萎缩成了一团,坑坑洼洼之中泛黄的皮与粉嫩的肉向外翻卷着。
唐善清嘴角一抽,转过了身。
看着这张脸,她有些信了。
若是皇上与院长的谎言,他们是可以找一个与金硕公主母妃相似的人来扮演的,为何却是这么一张脸,为何却是这么冷漠的一个人?
这不像是一个母亲。
“凡尘俗事,我已经忘了,此番若不是公主来寻,前尘往事我也不会再提起,还请公主遵守承诺,不要与外人道起。”
月空师太从容一笑,从唐善清的手中拿过了黑纱帽重新戴起。
“当年,你为何要离开?”
唐善清的提问,让月空师太终于呵呵笑出了声。
“留在一个不喜欢的地方,与死了有何区别。”
“可那时的金硕公主,才不过五岁,你就这么狠心。”唐善清冷静的看着眼前呵呵轻松笑着的月空师太,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蔓延着。
“舍得如何,舍不得又如何?”月空师太缓缓落座。
“你是公主,虽说没了母后少了母爱,但你可以得到更多的爱。”
“于是,你与院长合谋假死,你离开了京城,到了这里隐居出家,而大靖的百姓,都被你们愚弄了,至今父皇还以为你死了,死了。”唐善清也不知是哪里涌出来一股气,不单单是她说话愤愤难平,就是她心里,也是如翻江倒海一般的乱了起来。
“他怎会不知,这些年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就是逼着我去见他。”一手合十,一手捋着佛珠,月空师太,又恢复了平静。
“父皇知道?”唐善清一愣,这一点,她确实没有想到。
而月空师太的意思是,这些事情,皇上都知道,而这些年皇上做的许多事情,都是因为想要逼着月空师太出山去见他?
她似乎是忘了,忘了那个皇上爱着皇后的故事,忘了当年初登基的皇上是如何坚持着力排众议册立丰城打渔女成了皇后。
记忆里,皇上也曾是一个英明的君王,可现在,他却背负着昏庸的骂名,一切,都是为了她?
唐善清冷冷挑眉,心头憋着一股怒火。
“可是他忘了,我既然下定了决心离开,又怎会回去?他拿着江山社稷黎民来逼我又能如何。”
皇上昏庸,弃万民于不顾,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唐善清呵呵一笑,冷静之中带着一股疯狂。
听着这样的故事,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原来他也是英明的君主,只是可惜,一念成痴,走上了这么一条路,若不是当年我已死相逼,只怕他也早就下强手将我带了回去,我对自己的女儿尚且不顾,又怎会在乎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说着,月空师太随同唐善清呵呵笑了起来。
“你连女儿都可以不顾,为何却要活在这个世上?”唐善清这番话说的极尽恶毒,但却不如现实恶毒。
“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月空师太捋着佛珠的动作一滞,缓缓偏头看了一眼半开着的窗户。
那里光芒万道。
“你在等谁?”她没有半点做母亲的情分,她也没有半点做女儿的孝顺,两人之间,不过是存了那个身份,却无半点亲情。
“一个过去的人。”月空师太低头,飞速转动着手中的念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