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不一样的呼吸声,安格尔听到之后,问,“沈旭?”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说话,似乎是在调整呼吸,对于长期不说话的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行为,称之为习惯性障碍。
“你看到陈医生的新闻了?”安格尔坐到沙发上,架起腿问他。
电话那头的气息似乎有些异常,可以感觉出对方情绪的变化。安格尔似乎对这个变化相当满意,就点头,“我会让那位女警带你到我这里来的,奥斯也在。”
“嗯……”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声轻哼。
安格尔将电话交给了奥斯,“让你的同事把沈旭带过来……对了,开车过来,不要乘坐公共交通。”说完,回去继续把饭吃完。
奥斯告诉孙琦带着沈旭到安格尔的画廊来,孙琦一听刚刚说话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安格尔,立刻兴奋滴答应,带着孙旭开车过来。
“安格尔,你怎么知道沈旭会来警局找我?”奥斯觉得现在脑袋似乎有些浆糊,大概是太久没见安格尔了,一下子不太适应这种久违的神棍交流方式。
“那个少年的脑部并没有受到损伤,对么?”安格尔依然是答非所问。
“对,只是受到了刺激,所以不说话了。”
“刺激?”安格尔似乎并不这么想,“人不开口说话的理由无外乎那么几个。”
奥斯听后还是问,“几个?”
安格尔叹了口气,“这属于人情世故的范畴,你们应该比我强!”
“小孩子的话,赌气什么的,要不然,保守秘密。”九逸在一旁猜测,“还有害怕!或者受到恐吓!”
“可是他整整一年没说话啊!”莫飞将碗筷都收拾后,走出厨房给众人倒上新煮的红茶,忍不住问,“究竟是为什么?”
安格尔只是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赌局越大,赌注也越大,聪明人做任何决定,都是因为值得。蠢人做任何决定,起码在他自身看来,也是因为值得。”
“你刚刚问他是不是看到陈医生的新闻了。”莫飞想了想,“安格尔,他是因为看到陈医生死了所以才去找奥斯的,那么他逃走是为什么?”
“莫飞,我教过你很多次了。”安格尔仰起脸,伸手轻轻碰了碰莫飞的下巴,“你的乐观和心地善良妨碍你的推理能力。”
莫飞有些莫名,不过介于在他看来安格尔说什么都是对的,于是也不追究,只是问,“甜点要起司蛋糕还是黑森林?”
“想吃提拉米苏。”
“好的。”莫飞转身进厨房去做,奥斯和九逸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阵空气……
“陈医生家里是夫妻一对和一个幼女是吧?还有漂亮的太太。”安格尔品了一口红茶。
奥斯则是咋舌,“你是说,凶手有意挑选了一样的社会关系和家庭背景?”
“奥斯,操之过急下结论也会妨碍你的推理。”安格尔依然不紧不慢的,“你当年调查的时候,重点是否都围绕着那对死去夫妻的社会关系?”
“那是啊。”奥斯点头。
“没有调查一下沈旭的社会关系么。”安格尔啧啧地摇摇头,似乎不太满意。
“我当时想,他一个小孩子还在念书,有什么社会关系啊。”奥斯听了安格尔的话,似乎更加颓丧,“我是个失败的警察。”
莫飞和九逸对视了一眼,都想要找话安慰他。
“嗯,虽然这是事实。”安格尔却是摆摆手,“不过说警察是用来维持社会治安的,这句话本身就有些理想主义。就好比说你的邻居想要杀死你,就算这个城市的所有警察都是福尔摩斯,也阻止不了凶案的发生。”
奥斯伸手扶着额头,“我好像感觉好一点了……”
饭后稍微坐了坐,画廊门口就停下了一辆黑色的小车,车门一开,一个高挑、清秀的干练女子从车里出来,伸手,从后座拉出了一个裹着一条羊绒毯子的少年。
两人往画廊走了过来。
奥斯赶紧去开门,见沈旭有些紧张地看四外,忍不住皱眉——这孩子心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奥斯,是不是他啊?”孙琦一进门就凑到奥斯身后,双眼不住地打量沙发上的安格尔,“哇!大美人啊,哪里是怪胎!”
“哦?”
安格尔放下茶杯很感兴趣地问,“奥斯有跟你说我是个怪胎?”
奥斯赶紧摆手,孙琦眯着眼睛在一旁笑。
安格尔审视了她一会儿,低头继续喝茶,嘴角微微上翘,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孙琦不解地看奥斯,“他刚刚看我啊?”
奥斯无奈,“他大概是在读取你的资料,赶紧去改银行密码吧。”
“不是吧!”孙琦赶紧挡住自己的胸口,“他该不会是那种传说中能透视三围的变态?”
奥斯望天,就听安格尔很坦然地说,“三围并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因为决定三围的是人类骨骼的状态,相对来说,一个女人的三围只能表明她的人种和脂肪含量,跟女人本身的价值没有任何关系。”
孙琦嘴角轻轻抽了抽,看奥斯——果然是怪胎啊。
沈旭进到画廊之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安格尔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在身边的沙发上坐下。
奥斯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问,“沈旭,你去警局找我有事?为什么从医院逃走?”
沈旭低着头,手用力地搅动着自己的衣服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莫飞,把我刚刚画好的画拿下来。”安格尔回头对站在厨房门口打量沈旭的莫飞说。
“好。”莫飞快步上楼,将安格尔刚刚画好的油画拿到楼下,放到了安格尔和沈旭的面前。
众人瞩目一看,就见画中有一个女人,一手牵着三根粗铁链,链子上拴着三只硕大的凶犬。那些狗都张大了嘴巴露出獠牙来,显得很凶悍。而最特别的是,其中两条狗的脚上穿着人类的鞋子。牵着那三只狗的女人画得比较模糊,只能看出外形是个女人,相貌等一律不见。
众人皱眉的同时,却看到沈旭紧张地缩到了沙发的一角。
奥斯指着画问,“是她带着三条狗杀人的?”
沈旭连连点头。
“可是……”九逸有些不明白,“不是说只有一只狗的爪印么,为什么有三条狗?”
安格尔笑了笑,“房间里原本有四个人的,是不是?”
众人都一愣。
“四个人,八只脚,正好可以分给两条狗,在混乱之中留下受害者的脚印,不会引起怀疑的。”
“哦……”奥斯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现场的确有凌乱的血脚印,我们以为那是人被狗咬的时候,人挣扎造成的……”
安格尔微微一笑,看沈旭,“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沈旭深吸了一口气,小声说,“我当时准备睡觉了,忽然就听到狗叫声,打开门出去看,就看到三只疯狗在咬他们。爸爸让我关门,我关上门就听到那些狗在撞门。我一害怕,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想去求救,但是摔晕了。我在晕倒前,看到那个女人,她站在客厅里。”
“她是谁?”奥斯忍不住问,“你认不认识?”
“医院。”沈旭回答,“她在陈医生的医院里面。”
“是指精神病院么?”众人都皱眉。
“有趣。”安格尔想了想,道,“奥斯,你可以派一些警察去精神病院附近找一找,留神附近农贸市场的肉摊,看是否有个面黄肌瘦的女人,经常来购买猪肺等廉价的牲畜脏器,如果找到了,可以在那里伏击她。”
奥斯和孙琦对视了一眼。
“我去办!”孙琦掏出电话边打边往外跑,九逸拍拍奥斯的肩膀,“很能干么!”
奥斯不好意思地点头,“人家是高材生。”
“安格尔,你是说,之所以只有一条大狗的脚印,是因为其他的大狗都穿着被害者的鞋子?”莫飞将甜点放入烤箱,出来坐一会儿。
“确切地说……是被害者最后穿上了大狗们穿的鞋子。”安格尔纠正
“伪造的现场?”奥斯皱眉,也对,谁会相信真有地狱犬这种鬼东西!只是……最后穿鞋子,也不是说穿就能穿的!凶手怎样才能保证不留下自己的鞋印和指纹呢?
沈旭看了看安格尔,低头不说话。
安格尔发现他在看自己,就问,“那些狗不咬你,是因为认识你是么?那个女人跟你说过话?”
奥斯皱眉,“你不说话,该不会是认识那个女人吧?她恐吓过你?”
沈旭良久才点了点头,“她说,她是姣鬼。我如果不听她的话,身边的人也会死。”
奥斯和九逸都皱眉,莫飞看了看安格尔,就见他正认真喝红茶,刚刚的话,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娇贵?”奥斯琢磨着这个词,什么娇贵?
“他说的好像是姣鬼?”莫飞忽然注意到了安格尔微长的尾发,考虑要不要帮他剪短一些。
“姣鬼是什么东西?”奥斯更不解了。
“姣的意思是美丽、冶艳、华丽……是个比‘好’字更有味道得赞美词,表示她的自我评价很高。鬼,则表示她已经不将自己放在人类的范畴,做出任何凶残的行为都是因为她已经死了。”
“安格尔。”莫飞最终还是决定帮安格尔修剪头发,边翻箱倒柜找剪发的工具,边问,“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认为凶手是个女人?”
“嗯……”安格尔伸手轻轻托着下巴,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因为女人容易让人失去警觉。”说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嗯,时间还早点。奥斯,等你的助手找到那个所谓的‘姣鬼’,我想她会很乐意跟我们讲讲这个故事,她的精妙布局,以及……一笔很合算的交易。”
说着,安格尔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口,头也不回地对奥斯说,“对了,把沙发上那个小坏蛋也铐起来。”
“啊?”奥斯和沈旭都一愣,惊讶地看安格尔。
安格尔却是笑了笑“这个游戏很有趣,是么?”
“安格尔……”奥斯刚想问清楚些,却见沈旭窜起来就要逃走,可他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低吼声。
低头一看,只见艾斯不知什么时候闪到了他的跟前,龇牙咧嘴地盯着他,背毛炸开。艾斯是一条成年哈士奇,沈旭惊叫了一声往后退,奥斯将他的双手抓住背到身后,“你反应是不是过激了点?”
“我是受害者!你们凭什么抓我!”沈旭挣扎了起来。
莫飞站在他身边,忽然觉得这少年的神情举止都变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真面目么?
安格尔靠在窗边回头看他,“凶案现场四个人,三个死人、三条狗,起到掩盖鞋印关键作用的,只能是第四个活着的人。“
众人都一惊,奥斯有些不敢相信地看沈旭,“你……那些鞋子是你换的,所以现场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脚印?”
“胡说!我为什么要……”
“因为一个交易。”安格尔打断他,“一个你觉得很值得的交易!”
正这时候,奥斯的电话响了起来,接通,就听那头传来了孙琦兴奋的声音,“探长,我们抓住了!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