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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古言 > 摄政王妃 > 第1285章 拨开云雾,生平大憾(4)
  穆兰琪是左司大巫医的得意弟子,这件事在外面流传广泛,算是个许多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左司老头儿把配好的药塞到她手里,脸上表情如常,似是并没有因为损失了一个得意弟子而受到丝毫的影响。
  “那个丫头天资的确算是中上,可就是急功近利,倒也不是个最好的。”左司老头儿道,走到旁边去净手,“要承我的衣钵,她也还欠着火候的。”
  外界传言,左司老头儿挑选弟子的条件十分严苛,他人已经近百岁了,能入他门下也就只有梁青玉和穆兰琪两个,明乐原还以为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不曾想就连这两人也只是得了他这样的一个评价。
  “巫医,您这选徒弟的眼光是不是太高了点?”明乐有些哭笑不得,把瓷瓶揣好,取了干爽的帕子递过去给他,“这蛊毒之道您是钻研了几十年了,此中成就必定不是旁人可比,总不能从一开始就要求一个后生晚辈就能和您一样吧?要真是这样,只怕您的这身本事还真就要失传于世了。”
  “不是我老头子眼光高,是他们真的没天分。”左司老头儿长叹一口,擦了手重新回到桌旁收拾器具,眼神竟是破天荒的黯淡了下来,摇头道,“真要说起天分,还是当属苏家的那个丫头最佳,就连我老头子都甘拜下风,只可惜哟——”
  左司老头儿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那一声叹息似乎穿越亘古的时光,听起来异常的沧桑和感慨。
  明乐脑中的思绪空白了一瞬,待到反应过来,心口突然剧烈一缩,一颗心瞬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一个箭步追过去,努力压抑了情绪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巫医您说是苏家丫头,是荆王殿下的母亲,当年的那位皇后娘娘苏溪吗?”
  “可不是么?”左司老头儿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眼中从来都明亮清澈的光彩敛去,似乎是沉浸到了一段久远的光阴里。
  “那个丫头是个难得一见的炼蛊奇才,可惜啊,她那性子——”左司老头儿无奈的摇头,“当年我老头子都舍了这张老脸给她跪下了,想要将她收做个关门弟子,好把我的这手绝活儿传下去,可偏偏的她就是不肯,死活就说我这习的都是邪术!哼!臭丫头,恩将仇报,竟然说我老头子学的是邪术?要不是我这邪术救了她的命,她那就得夭折了,也不知道过了这会儿都要到奈何桥上去投几次胎了,哼!”
  说到后面,想起了生平憾事,左司老头儿就原形毕露,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直跺脚。
  明乐神色恍然的站在旁边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脑中一直悬而不决的一个念头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迹象,可同时又在心间掀起一层巨浪,波涛涌动,又再次将她脑中汇聚起来的信息全部冲散打乱。
  左司老头儿也是许久不提这些往事了,这会儿骤然被人起了头儿,情绪便十分的激动。
  所谓机不可失,明乐赶紧勉强收摄心神,试探着开口道,“我好像是听闻苏娘娘儿时的时候身体很不好。”
  “岂止是不好,简直就是三魂七魄都去了大半了。”左司老头儿道,因为心里一直对苏溪不肯拜在他门下的事情耿耿于怀,这会儿开口就总带了几分莫名的火气,“她是出了娘胎之后身子没调理好,打小儿就是个药罐子,本来就当是活不成的。都是苏武霂那老不羞的,一大把年纪了还跑过来抱着我老头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当时我也是瞧着那个小丫头有些灵性才搭了一把手,不曾想却救下个白眼狼,待到我治好了她想要收她做徒弟的时候她就说什么也不肯了。你说说这丫头是不是个没良心的?现在是生生的要害的我老头子的这一身本事失传了。”
  左司老头儿和苏皇后之间原来还有过这样一段渊源,也就怪不得他会这么给纪浩禹面子,想必是爱屋及乌了。
  明乐心里暗暗提了口气,继而笑道,“人各有志,苏娘娘既然志不在此,当时就算是勉强应了您的要求入了您的门下,只怕也未必就会如您的意呢。昨儿个听那祁哥儿嚷嚷着,好像苏娘娘虽然是没有拜在您的门下,后来病好之后也经常过来药庐这里探望,陪您对弈解闷的吧?算起来,这哪里是没良心?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报答您的救命之恩的。”
  昨日就听那小童嚷嚷,说左司老头儿悔棋的毛病是从苏皇后处学来的,足见两人之间的关系的确是非同一般。
  这话倒是正中左司老头儿的下怀,闻言他的神色才见缓和,面色颇有几分骄傲的一梗脖子道,“也算是那丫头的良心还留了一线,看在她费尽心思输棋讨我老头子欢心的份上,我也就不小家子气的和她一般见识了。”
  言罢就转身继续去收拾桌上的东西。
  明乐此时心神不宁,面色也略显几分僵硬,好在是左司老头儿不是个心思细腻的,并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跟着左司老头儿的动作走,不经意的一瞥恰是看到他旁边摊开的一本书,书本上歪歪扭扭凌乱的字迹,写着的,正是方才左司老头儿给他配药的方子。
  “这是巫医您所录的手札吗?”心下狐疑,明乐就脱口问道。
  左司老头儿说过,蛊毒不同别的,大多数时候调配起来要看的都是巫医的临时发挥。
  乌兰那样水准的巫医会用固定的法则来配药不足为奇,可左司老头儿明显就已经远远超越了那个层次了,他手边会有这样东西便叫明乐十分的诧异。
  “早些年收录的旧方子了,我老头子也是年纪一大把了,记性比不得当年,有些东西不收录起来,怕是待到我百年之后就真要失传于世了。”左司老头儿道,随手把那本泛了黄的烂书一合就甩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话到这里他就又本能的想到生平憾事,不免又是一声叹息道:“都是命哟,那个丫头去的早,我本来还有心调教一番她家的那个小子,可惜啊——那小子也没能得他娘的那份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