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那内侍忙道,“是这奴才一时不慎脚底下给绊了一下,惊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奴才该死,昨个刚下了雨,地上湿,是奴才一时不慎给滑了脚,让王妃受惊,请王妃恕罪。”那小太监也连忙跪地请罪。
“人没事就好,起来吧!”明乐淡淡的抬了下眼皮,目光扫过,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引路的内侍一急,眼底就闪过一抹阴霾的冷光。
果然下一刻就听明乐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本王妃上次去玉坤宫走的好像不是这条路。”
“回禀王妃,这两日天儿热,良妃娘娘特意吩咐,让奴才们带您走这条路,这路上树木繁盛,比较阴凉些。”那内侍回道,却是十分的镇定从容。
明显就是准备好的说辞。
“是么?”明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目光不锐利,却是似乎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那内侍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阵的发虚。
所以再开口时他就下意识的避开明乐的视线,道:“前面再有不远就到了,请王妃再多忍耐片刻。”
说着他便是拼命的对几个小太监使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重新起轿?”
“是!”小太监们应了,刚要再去抬那轿子的时候明乐已经弯身走了出来。
这条路上的环境十分的清幽雅致,只是因为周围的花丛草木太多,反而会叫人觉得荒凉。
“王妃您这是——”那内侍眼底的神色微微一变,竭力的保持镇定。
“不是说再有不远就到了吗?本王妃在轿子里被颠的头晕,难得这条路上的环境也不错,我便直接徒步走过去吧。”明乐道,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横竖现在时间也早,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是不是?”
那内侍的心头一紧,忙道:“王妃是千金之躯,怎么好委屈您?这——不合规矩?”
“合不合规矩的,我说了算。”明乐冷声道,语气已经是明显的不耐烦,说着就径自徒步朝前走去。
那内侍在他背后紧皱了眉头,眼底有晦暗不明的光影闪烁不定,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抬了抬下巴,示意众人抬着空轿子跟上。
明乐款步前行,脚下步子不徐不缓。
那内侍微垂了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路上,都没人再吭声,只有草丛中偶尔的虫鸣声入耳,十分宜人。
那内侍心里一直在默默的盘算着什么,心不在焉,明乐拿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的神情便是轻声的笑了笑,道:“公公在想什么?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那内侍一惊,忙是收摄心神,干笑道,“奴才失礼,不敢劳烦王妃亲问。”
却是在刻意回避,再没了后话。
明乐只当没听见,沉思片刻道,“既然公公不说,那不如就让本王妃来猜一猜可好?”
她脸上笑容和煦,端的是半点架子也没有。
那内侍的脸皮僵硬的扯了一下:“王妃莫要拿奴才开玩笑——”
“谁说本王妃在开玩笑了?本王妃这个人,生平什么事都喜欢做,却是唯独没有闲心随便捞着个人就拿来玩笑取乐的。”明乐道,打断他的话,依旧是语气不徐不缓的慢慢道,“我猜公公公你此时的心思应该都全数放在那道宫墙外头的对吧?”
那内侍勃然变色,霍的扭头朝明乐看来,脸上表情也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惶恐。
明乐止了步子,转身面对他,“王妃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的主子事先都已经对你有了交代,我这样的人么——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多疑又容易多心,可是现在明知道这一道宫门之隔就是天堂地狱的差别,我却是这般无所顾忌,孤身一人就上了你们的轿子。如若不是早有准备,如若不是在你们察觉不到的地方已经事先做了妥善的准备和安排,我怎么可能这么放心大胆的就跟着你们进宫来了?公公您说是吗?”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明乐的语气依旧轻快散漫,唇角甚至于还带了淡淡的笑意,仿佛言谈之间说的都是别人的事,全然与她自己的生死安危无关。
不仅仅是那内侍,就连后面跟着几个小太监脸上神色都千变万化,一时半刻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表情来表述自己此时的心境。
可是超越思想之前,他们各自的手都已经防备的按在了腰际,严阵以待,用一种防备至深的表情盯着明乐的一举一动。
明乐从容的站在那树荫底下,唇角笑容恬淡。
那内侍脸上表情连着变了数变之后,最终却是化作冷然,问道:“你早就知道此行会有不妥?”
声音却是不似方才那般尖锐,甚至略带了几分沙哑。
明乐的目光从他裹的高高的领口处一扫而过,然后就那么旁若无人的侧身从他旁边走过去,在路边一丛不知名的茂盛植物前面站定,素指轻弹,打落叶面上颤动不已的水珠,微笑道:“这么大热的天,若不是为了遮掩喉结,想必你也不用把领子裹的这么严实了,倒是难为你们了。”
那人戒备的看着她,不置一词。
如果只凭这一点上来做判断,这女人还不至于窥测到他们的底细。
明乐也没了兴致再和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冷声道:“事已至此,还是叫你们的主子出来见我吧。本王妃此行不易,他若是连面都不肯露的话,可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那人全神戒备的盯着他,紧绷着唇角不置一词。
明乐已然是不想和他们耗下去,直接扬声道,“肃王殿下,你我之间怎么说也算是旧相识了,这样藏头露尾,似乎不该是你的作风吧?”
那伪装成内侍的暗卫心中剧烈一震,却是全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已经这一局的根本看透。
明乐的话音刚落,不过须臾功夫,对面御道的拐角处就有锦衣华服的男子大步行来。
正是——
肃王,纪浩渊。
“摄政王妃蕙质兰心,只就这份洞悉世事的心思就着实叫本王佩服。”纪浩渊道,面目清冷,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一张脸上却全无半点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