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沛诧异的看着她。
以往易明菲的性子柔顺在京城的闺秀之间就是出了名的,但是看她处于生死大事之前这种豁达而从容的姿态,倒是叫宋沛大跌眼镜。
“好,七小姐的话,本王会代为转达的。”宋沛说道,继而一笑,“别的事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你们在牢里的这几日本王还是可以照拂一二的。七小姐和三夫人身上都带着伤,回头我会找个太医过去给你们瞧瞧。”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李氏振奋了几分精神,连连道谢。
易明菲却是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恍惚了一瞬,袖子底下的手不觉的用力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一个小瓷瓶。
宋沛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这点小动作,只道,“我先让侍卫送二位过去,本王还得要去景华殿走一趟。”
去景华殿,自然是去拿易明威的。
李氏心里的冤屈一下子就又漫上来,又开始抹泪。
易明菲低声安抚了两句,扶着她随侍卫离开。
暝宸殿,偏殿。
这一次纪浩禹十分自觉,宋沛一行刚走他便是咧嘴一笑,对明乐和彭修两人做了个“请随意”的暗示,然后就迈开步子先行离开。
“你又有话说?”和他之间完全用不着藏着掖着,明乐直接就是开门见山的开口。
“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原以为你至少是会留下易明菲的。”彭修说道,顿了一下,随即也就很快释然,“不过也对,就只是几日的牢狱之苦罢了。虽说是皇命不可违,但如果是江山易主,这一道所谓先帝颁下的圣旨却是随时可以推翻的,只是要在十日之内、行刑的日期之前夺天换日,你真的是有这样的把握?”
明乐和易明威之间早有约定,她不仅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赶尽杀绝。
所以她之所以会放任整个武安侯府被入罪,其实只是以此来掩人耳目,叫地方放松警惕,而她自己却是早就算就好了后招。
虽然皇帝的圣旨不可违逆,但只要易家的人还没有真的人头落地,一切就都还有变数。
如果在这期间新皇继位呢?
诚然,大赦天下并不能赦免易家的谋逆之罪,但又如果是易家会摇身一变成为新帝的外祖家呢?
要知道,这一次真正被孝宗处以谋逆大罪的人其实是易明心和易老夫人,其他人只是因为连坐。
所以,只要四皇子宋子昇能在短时间内取孝宗而代之,成为大邺王朝的下一任新皇,那么他要赦免易家就在情理之中。
届时两个罪魁祸首老夫人和易明心都已经伏诛,朝臣们即使有异议也不好太过坚持,毕竟——
他们不能强行断了皇帝的母族一脉。
当然了,这个打算的本身就是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
一则殷王府和孝宗对立,为什么要辅佐孝宗的儿子登位?
二来也是江山易主这样的大事,并不是谁都敢随便奢想的。
明乐的心头微微一动,突然就觉出几分烦闷之意来——
这个人居然还是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和用心。
“所以呢?”心里不高兴,明乐的语气就下意识的刻薄了起来,冷冷的看着他,“我的一举一动你掌握的清清楚楚,却又不去向你的主子通融消息,说实话,平阳侯你背地里到底是在打的什么算盘,这会儿倒是勾起我的好奇心了。”
彭修莞尔,却是如明乐料想中的一样岔开话题。
“易明爵离京了。”彭修说道,也是直白且笃定。
事实上在这盛京之地,除了知道殷王妃有一个关系十分要好的同胞弟弟,易明爵的存在感并不很高。
尤其是半年前从武安侯易家被逐出来以后,连朝中勋贵之家的宴会上也再不见他的踪影,若不是刻意提及,几乎是很少有人会惦记起这个少年的存在的。
诚然,彭修和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他所关注的侧重点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只是他很清楚明乐的逆鳞和底线在哪里,所以并不会对易明爵做什么也就是了。
“算了,你我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若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不奉陪了。”明乐不耐烦的只皱了下眉头,转身带着雪晴往往外走。
彭修负手而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静如水又冷如冰,似乎又印染了一层夜色的浓黑,叫人看不透里面隐藏的真实情绪。
良久之后,直到外面当值的小太监等不及了进来询问他才飞快的敛了神情,叫人打水进来清洗。
明乐出了暝宸殿就直奔安置百官的景华殿方向走去,刚刚走到门口却见雪雁从另一侧的御道上快步迎上来。
“雪雁?”明乐制住步子,心里突然就狐疑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长平呢?”
雪雁来不及回答,只就神色慌张的飞快说道:“王妃,皇上没有去柳妃那里,而是在半路被柳妃哄来了这边。”
“来了这里?”明乐皱眉,随即了然。
纪红纱和易明心的戏已经纷纷以惨败落幕,作为后妃之首——
现在应该是柳妃要正式出招的时候了。
这样想着,明乐不觉的心头一跳,提了裙子大步往里走去。
柳妃,随便你怎么闹腾,但是最好别告诉我你这一句所用的筹码会是长平!
景华殿的布置和其它各宫都不尽相同,其内建筑没有主次之分,前后三重院子都是雷同的厢房,加起来一百二十八间,为的就是宫中大宴时候偶尔供客人席间歇息用的。
明乐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再度擦黑,又是日暮时分。
算起来文武百官被困宫中也足有一天一夜的光景了,想必柳妃就是以这样的借口劝了孝宗亲自前来安抚的。
明乐带着雪雁和雪晴两个快步往里走,进了二重院门,迎面就有不少的命妇、小姐们三五成群互相扶持着往外走。
想来——
孝宗是已经下令解除了禁足。
“见过殷王妃!”众人纷纷止步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