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很温暖很平静,没有强势的占有抑或疯狂的索求,缠绵而细致。
明乐不动,双手压在他的肩头,良久之后才笑着往旁边躲开,就势揽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闭目养神。
她跟宋灏之间的相处方式从来都是这样简单,许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让很多其他的事情都变得无关紧要,无论何时何地,甚至于也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只要看到他,只要他在身边,这个世界就可以很美好很美好。
宋灏的双手压在她的背后,掌心的温度隔着衣物慢慢晕染在她的皮肤上。
见她许久未动,宋灏以为她睡着了,就试着开口道:“睡了?”
“没有!”明乐没有睁眼,靠在他肩头懒懒的回,顿了一顿才稍稍严肃了语气道:“那会儿赵毅的话没有说完,易家还有什么事?易明威那人我知道,性格很稳重,也很有主见,如果只是彭子楚和祖母双方在那里闹腾的话,倒也没什么。”
“不只是这样。”宋灏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慢慢说道,“易老夫人的意思似乎是倾向于他,但是现在还有别的事,韩氏——怀孕了。”
“嗯?”这个消息倒是出乎意料的很,明乐突然就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
“你该知道萧氏是个什么个性,这会儿府里闹的天翻地覆的。”宋灏冷然的勾了勾唇角,大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易明峰毕竟是在任上死的,他的遗腹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出血脉。虽然现在府里除了爵儿以外六哥哥是承袭爵位的最佳人选,但他的出身是硬伤,如果萧氏一定要坚持的话,事情还真是有的闹了。”易家的事明乐却不能不上心,虽然他和易明爵都只把自己做那宅子里的过客,但在外人眼里,他们也都还是名正言顺的易氏子孙,想要借故拖他们下水再容易不过,这一点只从彭修撺掇孝宗册封易明爵为武安侯这件事就可见一斑。
“遗腹子而已,是男是女都还未知,退一步讲,就算是个男婴,难不成还能叫那侯府的爵位一直空置等他长成?”宋灏不甚赞同的说道,停顿片刻,眼底眸色不觉一深,玩味道,“你们家三夫人不是还在吗?”
韩氏肚子里的是易明峰的骨血,老夫人自然看在眼里,没准还如珍如宝。
可但凡还有李氏在的一日,她这一胎莫说是长成,能不能安稳的生下来都良说。
明乐也懒得去管他们两方之间勾心斗角的那些事,从宋灏的肩窝里抬头,在他怀里重新调整了一个姿势,勾着他的脖子把头枕在他胸口上,然后才正色说道,“这件事由着他们自己去闹,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萧以薇?”宋灏垂眸看她一眼,立刻就明白她话中所指。
提起这件事,明乐是真的有些头疼。
“难怪我上天入地找了她那么久都一无所获,却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纪浩渊的身上去。”明乐说着就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一筹莫展,“难怪易明峰是死也不肯告诉我她的下落,也难怪他连死都还那么胸有成竹。我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把人送去了大兴,而且还安插进了宫里。现在就算我们知道了她的下落也是鞭长莫及,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初她棋差一招,让易明峰的人先把萧以薇带走了,那以后任凭她启用了八方和四海所有的关系,上天入地都没能再查到那个人的行踪。
却原来,易明峰早就和纪浩渊搭上了线,并且利用纪浩渊的关系把萧以薇带去了大兴。
因为萧澄那一家子的事,再有易明峰在旁边润色,萧以薇现在一定是卯足了劲的等着回头咬自己一口,为家人报仇。
这会儿再加上被她视为恩人的表哥易明峰的死,可想而知,那女人和自己之间就是血海深仇。
让她进了大兴的后宫,还成了天子宠妃——
想想都觉得头疼的很。
“不过现在还不是担心她的时候,纪浩渊会送个女人进宫去抢他母妃的宠?这本身就又是一笔糊涂账!没准用不着我们出手,那边的麻烦自己也就消了呢?”宋灏低头吻了吻她的鼻尖,安抚道。
纪浩渊会用萧以薇,这件事本身就很是玄妙,其中有多少猫腻,明乐和宋灏都各自有数。
相视一笑,明乐遂也就不再多问。
因为上元节街上往来的人多,上了主街之后,马车的行进速度就明显减慢。
明乐他们倒也不急,索性就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估摸着应该到了白水河畔了,身下马车突然一颠,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明乐皱眉,狐疑的从宋灏怀里坐直了身子。
就听外面赵毅通禀道:“王爷,平阳侯求见!”
彭修?
明乐一怔,眉头瞬间皱起。
宋灏却像是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出一般,抬手抚平了她的眉心,弯唇一笑道:“没来得及告诉你,平阳侯替那人传旨,此时也在这镇子上。”
替孝宗来颁布赐婚圣旨的人,居然是彭修?
这到底是叫冤家路窄还是阴魂不散?
短暂的诧异过后,明乐却是笑了。
“他不过是想来亲眼确认一遍,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死。”从宋灏的腿上挪下来,明乐整理好衣衫,刚要转身下车,回头却见宋灏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目光又恢复了人前那种深不见底的墨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乐晃了一下神,回头握住他的一只手,道:“想什么呢?”
宋灏回过神来,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抬手捋了捋她额前刘海,然后才是字字悠然且随意的从唇间迸射出来:“我在想,还需不需要和他一起回京。”
他的表情随意,但是于无形之中全身上下却都散发出明显的杀意来。
如若彭修与他只是政敌也就罢了,但是他设计暗算险些要了明乐的命。
这个人,他是一朝一夕也不想再多见了。